印度领衔下的南亚地缘政治特点及其对中国的启示

2017-03-03 10:48熊琛然武友德赵俊巍范毓婷
世界地理研究 2016年6期
关键词:南亚邻国印度

熊琛然++武友德++赵俊巍++范毓婷

摘 要:南亚作为哈·麦金德“陆心说”中“世界岛”和斯皮克曼“陆缘说”中欧亚大陆边缘地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地缘政治地位因印度作为重要大国的出现而上升到突出位置并成为独立的地缘政治区。印度作为南亚力量中心,其在与南亚邻国互动过程中使得南亚地缘政治显现出印度领衔下的吸引力与排斥力互动的统一,现实利益需求与不确定性并存,地缘政治主体间合作与心存互疑的矛盾心理和南亚地缘政治走势受印度影响等特点。而导致这些特点的原因既是南亚地理环境作用的结果,也与印度地缘政治思想,南亚国家间权力结构以及印度抵制外部势力渗透等有关。最后提出对中国经略南亚的3点启示。

关键词:南亚;地缘政治特点;印度

中图分类号:K901.4 文献标识码:A

0 引言

南亚①不仅是哈·麦金德“陆心说”中“世界岛”的重要组成部分,还是斯皮克曼“陆缘说”中欧亚大陆的南部边缘地带。长期以来,南亚以其庞大的人口规模、文明与民族方面的历史文化独特性和自成一体的地理条件确保了其作为一个独立的地缘政治区的重要性。然而,随着18~19世纪莫卧儿王朝统治瓦解,英国殖民势力开始扩张到南亚。英国在南亚一个多世纪的殖民统治给这块曾经的人类文明发源地在宗教、种族、语言和社会等方面带来了深刻分歧并破坏了其内部地缘统一性;自英国殖民统治结束、南亚大陆出现几个独立国家后,一个分裂的南亚就与冲突几乎分不开了[1]。近年来,印度作为重要大国的出现,使得南亚独立地缘政治区上升到地缘政治的突出位置。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以印度为主导的第四地缘战略辖区已经在望[1]。

当前,南亚大陆在地缘上仍然是一个整体,但在地缘政治上却是分裂性的。从地区权力结构上看,南亚国家间在相互依赖中形成了以印度为“权力中心”的不对称关系;从区域合作机制上看,因印度与南盟其他成员国间的利益分歧,致使南亚区域合作联盟“合”而难“作”、“联”而不“盟”;从地区安全问题上看,印度几乎与其周边所有国家都存在着分歧与争执,尤其是“印巴之间始终存在的具有‘亚洲地缘政治火山口之称的克什米尔归属问题”[2]。南亚地缘政治构架已然形成了以印度为中心、以南亚其他国家为边缘的“核心—边缘”格局的特点。那么,印度主导下的南亚地缘政治特点,是地缘政治的悲剧?还是本应该就是如此?作为南亚邻国——中国,又该如何应对呢?由此,探讨印度领衔下的南亚地缘政治特点、成因及其对中国的启示就成了本文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1 印度领衔下的南亚地缘政治特点分析

“从地缘政治发展规律来看,虽然地理环境对地缘政治竞争具有深刻影响,但是国际政治行为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并不是按照地理环境所致的结构进行,而是更多地在国际政治结构的框架内进行的。地理结构是国际政治的基础,但它是影响地缘政治的被动因素,而国际政治的内在关联结构,特别是由力量中心互动构成的政治格局,更多地主导着地缘政治结构的形成和发展”[3]。根据地缘政治结构要素并结合南亚地理环境整体性考虑和南亚国家间的实力、矛盾、冲突与联系,将南亚地缘政治行为体界定为印度、巴基斯坦、马尔代夫、斯里兰卡、孟加拉国、尼泊尔和不丹七国。在地缘经济上,21世纪以来印度以其较高的GDP增长率,成为世界经济新的“增长极”之一,而南亚其他小国却动荡不断,经济不振。但在地缘政治态势上则认识较为不一,有学者认为当前南亚地缘政治表现出大国关系互动错综复杂、地区安全挑战依旧严峻、地区合作出现新机遇的新态势[2]。还有学者认为南亚地缘政治特点表现为各国政府面临巨大挑战、整体经济增长势头受挫和总体安全形势严峻等[4]。但通过分析观察,南亚地缘政治呈现出以下特点。

1.1 “印度中心”下的吸引力与排斥力互动的统一

在南亚内部,地缘政治行为体之间的关系基本上是一种吸引力与排斥力互动的关系(图1),即印度与南亚其他地缘政治行为体之间既在相互需要、相互吸引的联结和作用中向前发展,又在各种分异、矛盾、互有掣肘的关系中进行博弈。从吸引力看:①印度与南亚邻国在相互依赖的互动过程中形成了以印度为中心的“一对多”的关系。②印度巨大的经济规模和较高的GDP增长率更是吸引南亚其他国家的动力源泉之一,印度与南亚邻国在经贸互动中形成了尼泊尔与不丹完全依附于印度,马尔代夫、斯里兰卡、孟加拉国半依附于印度以及印巴对抗的3类地缘经济关系。③印度与南亚邻国在领土、边界、过境贸易、水资源、跨国移民与民族以及宗教等方面存在的纠纷与矛盾需要双方相互协调与支持才可能得到缓和或解决。④在区域性组织上,南亚地区最重要的区域性组织当属南盟,其主要目标是通过加强地区合作实现南亚的稳定。然而,由于南盟成员国的信任赤字,南盟自成立以来并未达到设想目标。要推动南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步入设想目标,需要南盟全体成员的共同努力。

从排斥力看:①印度与南亚邻国间经济增长态势反差大,经济实力悬殊,可能引发地缘经济上的贸易战、关税战、倾销与反倾销等。②由于历史和现实利益原因,南亚国家间的诸多矛盾与纠纷在短时间内难以找到一揽子有效的解决办法,这些问题都将可能是南亚地缘政治的火山口和裂变源。③印度大国意志随着其经济实力增长也越发强烈,其大力推进印度版门罗主义,使得南亚邻国在发展对印关系时更加心存余悸,擔心自己成为印度地缘政治牺牲品,印度与周边国家的地缘政治排斥力扩大。④南亚国家间地缘经济缺乏相互依赖加大了地缘政治上的张力。地缘经济是地缘政治的“稳定器”,地缘经济上的合作以及由此形成的相互依赖是地缘政治发展的基础[5]。然而当前南亚国家间的区内贸易额仅占南亚地区总贸易额的5%,这一比例远远低于东盟的26%[6],使得地缘经济合作无法外溢到地缘政治领域。

1.2 现实利益与不确定性并存

地缘政治永远是现实利益在空间领域博弈的集中反映,其过程依时间、地点和条件而转移[7]。巩固在南亚的支配地位,控制印度洋,争做世界一流强国是印度的国家战略总目标[8]。近年来,印度改善与周边国家关系都与其实现世界大国目标分不开。不管是积极改善与南亚邻国关系,还是日益拓展与南亚邻国区域、次区域合作,抑或是深化与周边地区合作关系,哪一个不是现实利益的驱动呢?2014年5月,纳伦德拉·莫迪就任印度总理,不仅邀请所有南亚国家领导人出席其就职仪式,还先后出访不丹(首访)、尼泊尔、斯里兰卡、孟加拉国等南亚邻国,显示了南亚地区在印度的地缘政治经济版图和地缘战略中的重要性,莫迪试图恢复和加强印度在南亚地区的影响力优势,强推“邻国优先”的外交政策,并发誓要“结束对邻国的忽视”[9]。此外,莫迪还曾主动向其老对手巴基斯坦释放诚意,并在联合国大会上就印巴领土问题表示,衷心希望开展双边探讨;在经济领域,大力推行“莫迪经济学”;为“稳住”南亚,印度极力盘活南盟,推动南亚区域合作进程[10]。

现实主义认为,国家现在和未来的意图都是不可知的,其相对军事能力更难以评估,这两者有时会迅速变化,因此这个世界是不确定的和危险的[11]。印度领衔下的南亚这种不确定性主要表现在印巴关系和南盟问题上。就近来说,莫迪政府“邻国优先”的外交政策不但没有缓解印巴矛盾,反而使矛盾不断升级。2014年10月,印巴在查谟边境地区爆发两国十年来最严重的冲突,随即莫迪强硬表态,誓要“让巴方损失惨重”,针对莫迪的强硬态度,巴基斯坦政府也不甘示弱[10]。然而,2015年底莫迪又出其不意地突访巴基斯坦力促改善印巴关系,但印巴关系并无实质性突破和进展,印巴关系改善曙光依然难现。此外,莫迪政府盘活南盟、推动南亚区域合作的计划也可能会因印巴关系紧张而搁浅,两国在推动南亚区域一体化中作为“火车头”的引擎作用将受到阻碍,当前南盟极其薄弱的合作基础更使得南亚区域一体化困难重重。

1.3 合作性与心存互疑的矛盾关系

从现实出发的地缘政治理论将继续是理解、预测以及形成世界体系结构与方向的重要工具[1]。二战后,一些地理上相近的国家开始以地缘为依托、以经济合作为目的建立区域性经济集团或组织,个体国家通过区域地缘合作以最小的风险与机会成本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而饱受冲突困扰的南亚领导人也意识到,只有开放经济,加强与邻国的贸易和投资合作,才能使地区实现和平与发展[12]。在此背景下,囊括南亚所有国家的南亚区域合作联盟于1985年12月应运而生,其主要目标是通过加强地区合作实现南亚的稳定,并在国际和地区问题上加强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合作。在各成员国的共同努力下,南盟合作领域不断拓展,逐渐向全方位发展。

建构主义认为,观念具有建构作用,即建构行为体的身份,进而确定行为体的利益[13]。南盟的成立与发展并没有消除印度与南亚邻国间的认同“赤字”,反而使南盟成了印度与南亚邻国博弈的平台和工具。因印度与南亚邻国对南盟发展方向有着不同的关注和多重考虑,印度担心南盟成为其他中小国家反对自己地区“领导者”地位的论坛,而其他一些成员国则担心南盟成为印度统治南亚的工具,甚至还担心南盟是印巴关系的抵押品,抑或是印巴政治分歧的“人质”[14]。印度作为南亚地区大国,自独立以来与南亚邻国间的问题与疑虑既是源于历史遗留问题,也是印度作为一个地区大国恃强凌弱、颐指气使、违反常规的非理性行为所致的问题[15]。不管是印巴之间的猜忌,还是印度与其南亚邻国间的猜忌……都是心理畏惧的表现,其根源之一在于双方信任的缺失导致“安全困境”。对对方信任的缺失,使得双边正常的合作蒙上了被猜忌的“外衣”。

1.4 地缘政治走势受印度的影响

地缘政治具有动态性。南亚地缘政治无论是冷战前、冷战时还是后冷战时代,都表现出地缘政治上强烈的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和脆弱性,而推动这种变化的重要力量之一就是地缘政治棋手。活跃的地缘政治棋手在地缘政治方面有多变的潜力和/或倾向,有能力运用力量或影响去改变现有地缘政治状况[16]。印度无疑是南亚地区活跃的地缘政治棋手。在历史和地缘上,南亚是一个整体。1947年,“印巴分治”打破了南亚地缘政治上的整体性。1971年,在印度的积极干预下,东西巴基斯坦断裂,孟加拉国得以独立建国,南亚地缘政治再度发生分裂[17]。近年来,印度在南亚地缘政治上纵横开阖,游刃有余。对巴基斯坦,印度时刻保持战略挤压态势,高压抗衡;对北方中印间的“三明治”——不丹和尼泊尔,印度长期监控其内政外交,时刻警惕中国对这两个国家的势力渗透;对孟加拉国,印度与其就边界、恒河水等问题积极磋商,为印度“东向”战略搭做跳板;对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印度视这两国为其出入印度洋的“前哨”,听话时助之用之,违命时打之损之,逼其就范。在对域内外大国方面,印度在美、日、澳等国间大摆“平衡”术,构建“多边同盟”,抗衡中国“西进”印度洋及在南亚地区的影响力。

21世纪以来,印度崛起为新兴大国中的重要一员,其影响力迅速超出南亚,在亚洲的战略地位不断上升,遂成为“印—太”(Indo-Pacific)海洋地缘战略区的重要建构者之一[18]。关于印度的地缘政治作用,地缘政治学家索尔·科恩给予了精简评述:“一个由印度这样的大国领导的印度洋辖区的崛起,依凭均衡发展与世界其他三大辖区的关系,可以加强全球地缘政治的均势。它还将促进实现印度国家创始人的目标,他们曾憧憬,这个国家能够承担对世界和平做出重大贡献的使命”[1]。

2 印度领衔下南亚地缘政治特点成因的多维透视

地理是标量,政治是矢量,政治附于地理之上,就成了地緣政治。南亚地缘政治特点既是南亚地理环境作用的结果,也与印度地缘政治思想、南亚国家间权力结构以及印度排外势力等有关。下面我们将尝试从这些视角对印度领衔下南亚地缘政治特点成因进行解读。

2.1 地理环境

地理环境对南亚地缘政治特点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地理位置、地理空间大小与中心性、地缘组合3个方面。从地理位置看,西北的兴都库什山脉、北面的喀喇昆仑山脉—喜马拉雅山脉和东北的那加山脉形成了南亚与亚洲其他部分隔离的陆上天然屏障;而阿拉伯海、印度洋和孟加拉湾则呼应陆上阻隔形成天堑,这种陆海环抱与阻隔使南亚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致使南亚地缘政治影响力难以向外扩散而成为一个独立地缘政治区。印度地处南亚中心,较其他南亚邻国,其国土面积、人口、资源、经济总量、军力等都占据绝对优势,这为印度成为南亚地缘政治实力中心提供资本积累与来源。南亚国家间的地缘组合是中间紧凑庞大、四周破碎分散,即印度是南亚地区地缘中心,其周边是破碎断裂的斑点状国家群。这些国家不仅相对弱小且彼此间互不接壤,地缘组合关系破碎,地缘上难以形成抗衡印度的合纵连横之力,这种由地理环境造就的印度与南亚邻国间“一对多”的关系既是印度借其强大的实力吸引南亚邻国开展双边合作的纽带,也使印度在处理与南亚邻国间的矛盾与纠纷时成为焦点,成为地缘政治排斥力的源泉。

2.2 印度地缘政治思想

地缘政治思想产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19],从诞生之日起就在国家的战略谋划与战略决策中发挥重大作用[20,21]。印度地缘政治思想萌芽于公元前4世纪末,肇始于20世纪上半叶,实践于印度独立后至今,并具有历史继承性、进攻性、扩展性和强权政治性。限于篇幅,本文只探讨印度独立以来具有代表性的印度政治精英的地缘政治思想。

历史地看,印度地缘政治思想的核心是印度中心论。1947年印巴分治,印度独立后走向“有声有色的大国”道路,誓要重振当年世界文明古国雄风。自那时候起,印度现当代的政治精英们在分析、描述和制定地缘政治行为和战略时,无不以拉采尔、马汉、麦金德、豪斯霍弗等经典地缘政治学家的理论为参照物。首任总理尼赫鲁誓言:“印度以它现在所处的地位,是不能在世界上扮演二等角色的,要么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要么就销声匿迹”[22]。南亚大陆是印度走向世界大国的第一步,印度视南亚大陆为其势力范围而神圣不可侵犯。在该范围内,维持地区秩序是印度的责任和义务,周边小国不能、也不应该挑战印度的霸主地位。

尼赫鲁之后,英迪拉·甘地延承了尼赫鲁地缘政治思想内核,实施继续控制周边国家、削弱巴基斯坦、抵制域外大国介入的“英迪拉主义”。冷战后,印度提出以“多予少取”为核心的“古杰拉尔主义”睦邻政策。名为“多予少取”,调整对南亚邻国政策,改善与南亚邻国关系,实为巩固印度在南亚地区的霸主地位,与“英迪拉主义”并无本质区别。2014年5月,莫迪上台伊始即提出以印度为中心的三个同心圆式的外交圈,即在南亚大陆实施“邻国第一”外交政策,一方面竭力笼络尼泊尔、不丹、孟加拉国和斯里兰卡等周边小国,但印度的所作所为惹怒众邻,如借尼泊尔新宪法干涉其内政,借泰米尔问题干涉斯里兰卡新政;另一方面极力“抵制‘中国渗透、高压抗衡巴基斯坦”[10]。在亚洲层面,东进东亚,染指中国南海,西出中亚、中东,援助阿富汗重建;在全球层面,在中、美、日、澳等大国间合纵连横,利益均沾。然而,莫迪政府外交政策的效果如何,需要时间的检验。但可以肯定的是,印度中心论的地缘政治思维已经渗入到印度政治精英骨髓中,这一思维将会继续沿着支配南亚地缘政治的路线发展下去。

2.3 南亚国家权力差距

权力是经典地缘政治理论分析国家利益空间分布与国家间空间冲突的视角之一。在现实的国际政治舞台上,权力无处不在,是构成和决定冲突与合作的根本原因[23]。南亚地缘政治的最大特點之一在于国家权力失衡,从表1中的各项指标可以看出,印度在南亚地区具有天生的“中心性”,国土面积是其他六国总和的2.3倍,人口是其他六国总和的3.2倍,GDP是其他六国总和的近4倍。军费支出方面,印度军费开支是其他四国(除不丹和马尔代夫外)总和的3.2倍,是南亚第二大国巴基斯坦的5.5倍,是孟加拉国的20倍。这种权力差距导致南亚地缘政治力量分配严重失衡,由此产生不对称关系[24]。这种不对称关系可能会出现以下结果:①印度凭借其强劲的综合实力,在南亚地区充当地缘经济引领者和地缘安全保障者;②南亚其他小国的地缘经济和地缘安全都依赖印度;③为减弱对印度过度依赖,南亚其他小国转向与域外国家,尤其与是大国的地缘合作。

由此可见,印度是既要做南亚地区地缘经济引领者和地缘安全保障者,也要监管南亚邻国,使其符合印度的利益,如若南亚邻国借外来势力以平衡印度影响力,是印度绝对不能容忍的。南亚邻国不管是从先天基础还是后天条件看,过去、现在和未来均无力与印度比肩,也无法改变南亚地缘政治权力分配结构。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印度还是南亚地缘政治力量的中心,还将是影响和制约南亚地缘政治走势的基本力量之一。

2.4 印度抵制外部力量渗透

山海环抱使南亚大陆成为一个独立的地理单元而使其具有天然的防御功能。这一自然基础为自古就以庞大而紧凑的身躯覆于几乎整个南亚大陆的印度孕育了天然的排外种子。印度政治精英甚至认为整个南亚大陆就是印度的“历史领土”。这种“地缘政治想象”(geopolitical imagination)使得“印度领导人习惯于把南亚大陆看作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容不得任何本地区以外的大国介入南亚事务”[25]。印度自诩是南亚次大陆的天然盟主,故理应承担起南亚事务的“领导者”责任和义务以应对地区复杂的地缘政治问题。英迪拉·甘地曾指出:“印度不会干涉该地区内任何国家的内部事务,除非被要求这么做,也不容忍外来大国干涉该地区的事务;如果需要外部援助来应付内部危机,也应该首先在本地区内部寻求援助”[26]。新世纪以来,印度地缘政治排他性已经由冷战时“不结盟运动”的排斥所有域外力量渗透转向到现在的极力抵制“中国渗透”与部分抵制其他域外大国的局面。

印度与中国是比邻而居的亚洲最大国,还是在经济领域共同崛起的新兴大国。印度视中国为其最大的潜在竞争对手,对中国进入南亚地区的行为始终保持警惕。针对中巴经济走廊可能对印度产生的威胁,印度一方面高调打出积极修好印巴关系的旗帜,另一方面却与巴在克什米尔地区数度交火,欲借克什米尔问题掐住巴基斯坦脖子,威胁中国在巴利益。针对中国与不丹可能的“建交”意愿,印度与中国展开了关于不丹的“魅力争夺战”[9]。近年来,中国在孟加拉国、斯里兰卡、马尔代夫和巴基斯坦等印度洋沿岸国的海外投资,尤其是港口建设方面力度加大,印度却认为中国的此种行为是在构筑包围印度的“珍珠链”战略而极力反对,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印度干涉斯里兰卡新政府内政,导致斯里兰卡“毁约”致使由华企投资建设的科伦坡港口城项目被叫停。印度对美、日、澳等大国则选择性抵制,在印度洋安全防务方面,与其合作,并将矛头指向中国。印度极力抵制域外力量介入南亚地区使得南亚“印强邻弱”的地缘政治权力架构难以被打破而无法形成相对均势局面。虽然中国在南亚地区的影响力在不断上升,但中国秉持的是“亲、诚、惠、容”的道义理论与南亚国家开展“合作共赢”双边合作事务,而不是“介入”南亚地区以围堵或遏制印度为目的。显然,印度仍将是南亚地缘政治中心,对南亚地缘政治态势仍具有重要影响。

3 对中国的启示:代结语

根据经典地缘政治理论,大国崛起必须经营好周边地缘空间,而当前中国周边地缘空间受到来自域内外大小国家的战略挤压,地缘冲突威胁明显,地缘环境极其复杂多变。时值中国和平崛起关键期,加强对中国周边地缘运筹尤为紧迫。根据上文对印度领衔下南亚地缘政治特点及成因分析,我们认为其对中国开展与南亚国家合作具有以下3个方面的启示:

1) 中国要从整体上厘清印度与南亚邻国的利害关系,为中国与南亚国家合作起到提纲挈领作用。印度与南亚邻国在不对称相互依赖中形成了3类地缘政治经济关系(图1),一是印巴之间的互动与对抗关系,主要表现在克什米尔问题、核问题、地区领导权等问题上的对抗;二是不丹、尼泊尔在与印度互动中对印度的完全依附关系,主要表现在不丹、尼泊尔在水、电、油、对外贸易、过境通道等领域对印度的依赖;三是孟加拉国、斯里兰卡、马尔代夫与印度互动中对印度的半依附关系,主要表现在经贸关系上。然而,印度与南亚邻国间的这种关系使印度“地区霸权主义”势头日益明显,也加剧了南亚邻国的不安全感。更重要的是,印度与南亚邻国间的纠纷与矛盾始终没有得到有效解决(表2)。事实上,南亚小国对印度“负责任崛起”一直心存疑虑,愿意借助中国抵御之以削弱对印依赖;而中国经略南亚也一直遭遇印度“霸主行为”的阻遏,愿意联合南亚小国束缚印度大国冲动。为此,中国需要加强应对。

2) 中国要从印度与南亚邻国间关系中洞察南亚国家对中国可能的战略能动性,使中国与南亚国家合作做到有的放矢。根据图2中印度与南亚邻国互动过程中形成的三类不同地缘关系可以大致归纳出南亚国家对中国可能的战略取向(图2),即印巴对抗→中巴全方位战略合作,马尔代夫、斯里兰卡、孟加拉国对印度的半依附和不丹、尼泊尔对印度的完全依附→这些国家主动或被动寻求与中国合作,印度与中国是竞争还是合作取决于两国的利益导向,尤其是印度对中国的战略利益认知。巴基斯坦是保障中国能源安全、新疆稳定、束缚印度“冲动”之盾,不丹与尼泊尔则关系到我国西藏稳定和西南安全,孟加拉国、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是中国出入印度洋的驿站,而南亚小国与中国合作可以平衡印度的影响力。因此,中巴关系要立足于“深”,即深化中巴全天候战略伙伴关系。全面深化经济走廊和港口建设等合作,加强沟通,双方密切注意巴国内党争与军政矛盾对中巴关系的影响。对不丹和尼泊尔,要立足于“稳”,即力求国家稳定。这两国是中印间的缓冲地帶,对中印均有重要地缘战略价值。印度对尼泊尔政府施压致使尼泊尔新总理“打破常规”首访中国[27],也是尼泊尔主动寻求与中国合作的表现。对孟加拉国、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要立足于“增”,即要增进与这三个国家的关系。这三个国家是中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印度洋段的重要国家之一,增进与这三国关系对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具有重要意义,尤其是中国与斯里兰卡的关系。中斯关系改进将有助于科伦坡港口城项目重启。

3) 中国要从历史和现实维度审视印度抵制“中国渗透”南亚的动因,为中国与南亚国家合作减轻阻遏。印度抵制“中国渗透”既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因素。从历史来看,横亘在中印间的西藏高原和喜马拉雅山脉将中印两国分割为相对独立的地缘体,长期以来,双方力量都难以逾越,从而形成天然的地缘政治空旷区。然而,随着现代通信、交通技术的发展,西藏高原和喜马拉雅山脉屏障作用将越来越小。这使得地缘政治空旷区因自身抵御外来力量的脆弱性而成为地缘政治脆弱区。如此,印度认为,被其视为“自然疆界”的“喜马拉雅山脉—西藏地区”将可能成为印度北方防御的“权力真空”,一旦中国控制该地区将可能使“印度陷入永久的虚弱状态”[28]。因而独立后的印度政府数度煽动西藏独立以成其为“自治的缓冲国”。西藏自古就是中国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攸关国家主权和西部安全稳定,中国政府和平解放西藏后打消了印度煽动西藏独立的邪念。然而,由于当时复杂的国内外环境影响,中印两国没有就西藏问题达成协议,进而发展为中印两国至今尚未解决的中印边界争端历史问题。而中印间的尼泊尔与不丹在“喜马拉雅山脉—西藏地区”地缘带上占有重要位置,北上可进中国腹地,南下能穿印度“心脏”,在中印边界争端中也具有支点作用。印度极力监控尼泊尔和不丹、抵制“中国渗透”正出此因。

从现实来看,印度认为,中国崛起所产生的经济、政治乃至军事外溢效应已对其追求“世界大国”之路产生了威胁,印度政治精英乃至民众均认为中国崛起对印度带来不好影响。而印度抵制“中国渗透”南亚,更多的是出于地缘政治考虑。威胁是地缘政治理论的假设前提和权力博弈的原始动力,印度担心中国经略南亚会威胁到他的南亚主导地位和印度洋安全,尤其是中国“一带一路”战略更加剧了印度这种想法[29]。印度对南亚主导地位的追求已近乎疯狂,一直视南亚为其世袭的“势力范围”,“印度是南亚地区的中心,甚至认为南亚就是印度”。中国进入南亚或中国与南亚小国合作势必威胁到印度主导南亚的地位,削弱印度在南亚影响力,极力抵制“中国渗透”,强力阻遏中国与南亚小国合作。近代印度的羞辱始于印度洋,故对印度洋安全形势极为敏感,并视印度洋为其“后院”。印度洋是中国海外贸易、能源运输、海上通道的利益聚集区,加强与南亚—印度洋沿岸国家海陆合作实为战略、利益所向。而印度则认为中国此举已威胁到印度国家安全,全力阻挠中国在南亚—印度洋沿岸国家的港口建设。

中国崛起是21世纪最重要的地缘政治事件,印度崛起也是21世纪众所周知的事情,中印这两个亚洲古文明大国在同一时间内共同崛起在世界历史上实为罕见。不管是历史问题的解决,还是因国家崛起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地缘碰撞,都将成为考验中印两国政治精英智慧的大问题。抑或中印关系也将在不久的未来成为“新型大国关系”中的重要一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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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th Asias geopolitical characteristics behind India and their enlightenment on China

XIONG Chen-ran1, WU You-de2,3, ZHAO Jun-wei1, FAN Yu-ting4

(1.College of Tourism and Geographical Sciences,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China; 2. Yunnan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College,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China; 3.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and the Frontier Development of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in Southwestern China, Kunming 650500, China; 4. Institute of Geographic Sciences and Natural Resources Research, CAS, Beijing 100101, China)

Abstract: Current international power structure is undergoing profound reconstructing and the world is entering the new geo-political pattern transfer era. South Asia is the key part both for the World-Island of Heartland theory and Eurasia Shatter-Zone of Rimland theory. Recently, the geopolitical position for South Asia goes up and becomes an independent geopolitical zone resulting from Indias rise. Firstly, the paper analyses South Asian Geopolitical Characteristics. The analysis shows: India, as South Asia power center, connects with its neighboring countries of South Asia to make geopoliticalCharacteristics in South Asia to show the interaction both attraction & repulsion, South Asian countries‘real interests orientations &uncertainty, geopolitical inter-subjectivity cooperation & mutual suspicion and geopolitical tendency in South Asia led by India. And then, the paper analyses reasons for forming geopolitical characteristics in South Asia, which include geographic environment, Indian geopolitical though, South Asian countries asymmetrypower structure and Indian resistance to external powers entering South Asia. Finally, the paper puts forward three suggestions for China to manage South Asia in the future.

Key words: South Asia; geopolitical characteristics; In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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