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
图 谢驭飞
二大爷决定和乡下的亲戚恢复联系。
兄弟四人,只有他从旮旯农村走出来参军,升官职又拿着丰厚的退休金养老。二姥姥前两年去世,乡下的侄子们出于礼法参加了她的葬礼。虽然她在世时,竭力反对二大爷和兄弟们来往,毕竟自家在城里有房有车,两个儿子也安排进了不错的单位,而乡下的亲戚还是穷得叮当响,怕被揩油和潜在的不尽麻烦。
人一旦年纪渐长,游子思乡,落叶亦归根。古稀之年,二大爷想念起兄弟,在城市里,尽管生活便利,应有尽有,偶然他也怀念起乡下的山水和热情乡邻。
第一次返乡,他雇了辆三轮车,带着果篮到几个兄弟家闲坐闲聊,见了各家的孙辈。满头白发,穿着得体,和做惯农活的兄弟有别,笑起来倒有点像弥勒佛,很是和善。他鼓励侄孙子女们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毕竟父辈靠天吃饭不容易,下一代要努力争取改变。往后,每隔两三月,二大爷都自己雇车往返,每回都带些小吃食。兄弟们也留些新米、新鲜蔬菜给他,很自豪地说,这些跟城市里卖的不同,好吃又健康。
直到今年,二大爷身体不适,儿子们不放心他自己回乡于是开车接送。其实,他们并不是太想和乡下的伯叔、堂兄弟们过多接触,虽然各自都成家立业,保不准熟络后借钱的人接踵而来,俗话说皇帝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堂兄弟们自然不会主动去找他们,心底里还不乐意被瞧不起。但有二大爷搭线,慢慢地也互相接触了,乡下的伯叔生日时,他们会和父亲一起来吃席,伯叔也去过他们家吃过饭。但只有他们偶尔来乡下,鲜有乡下的亲戚去城里。
中考放榜,三大爷的孙女和二大爷的大孙子正好考到同一所高中,两人选的都是文科,教室恰在隔壁。她知道他的名字,也曾遇到过,但是两人从没打过招呼,仿佛陌生人。她想,他应该从爷爷那听到过她吧。曾有一次,二大爷带了他到乡下,彼此见过面,可是并不说话。中午在她家吃饭,她妈妈特意去买菜,忙活了半天。吃饭时,二大爷夹菜给他,他刷着手机,只吃了几口。她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生气,是亲戚那又怎样呢,她认为自己要努力读书,不能输给他。在学校遇到,依旧各走各路,就是陌生人。
夏初,大爷的一个儿媳妇生病住院,情况危急,她丈夫向亲朋好友借钱,其中包括二大爷的大儿子,他是一家银行支行的副行长。大儿子慷慨地借了几万块。或许得意浓时易接济,没推脱。在县城医院拖拖拉拉治到年末,病没治好,钱像流水走,堂兄弟最后也没还錢。后来听姨娘们议论,大儿子说道,钱借给他,果然是白给,有去没回。虽然今年两个伯叔的生日他还是来了,宴席快开始才到,吃完立马走人,不多逗留;带来了一瓶酒,说是上等好酒。等他一走,家里的女人们开了酒,男人们喝了一口,不满意地说:“还以为是什么美酒,这味道还不如一瓶青岛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