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清流

JON

查尔斯·奥克利把他的手抵在了杰森·威廉姆斯的后腰上，他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根本不予理会对方的一系列假动作。两人距离篮筐大约三到四米远，奥克利不会让对方更靠近篮下了。他想逼迫威廉姆斯跳投，于是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投篮手手肘部位。这个动作一般不会引起注意，而它只是奥克利所掌握的球场小动作中的其中一项。

尽管奥克利在防守上花了不少心思，但威廉姆斯投出的球还是干净利落地空心入网。后者的脸上露出笑容，长着山羊胡子的他得意地叫喊着，“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这两个人之间的对位在1990年代经常发生，彼时两人都是NBA联盟中出色的大前锋。如今对决的地点换成南佛罗里达州的维奇伍德，一个炎热的午后，德尔瑞海岸顿悟治疗中心的沥青球场上。当奥克利和威廉姆斯的身影出现在这里后，场边会有少数几个围观的球迷。打篮球是很棒的娱乐方式，但奥克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他能帮助威廉姆斯戒除对于酒精的依赖。

威廉姆斯今年48岁，他已经戒除了酒瘾，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他把这一切归功于这次顿悟治疗——到2017年1月就将满一年了——这期间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治疗中心。有时候，他会到劳德代尔堡机场接上一名毒瘾青年，并将他送到戒毒所。有时候，他会打电话给治疗中心的其他戒瘾者，确保没有人再次上瘾。“我不是做的越来越好，而是我正在变的越来越好。”威廉姆斯这样说。

奥克利比威廉姆斯大四岁，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支持老友。事实上，他们从来没有当过队友，看起来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威廉姆斯是喋喋不休的纽约佬，他总是希望用他的方式去和逗乐每个人。奥克利的性格很率真，也很暴烈，如今他总是像慈父那樣讲着道理。

NBA球员的经历让他们建立起了相互尊重。“我们就是一拍即合。”奥克利说，“我们都是2.06米，当我们交谈时，我们可以正视彼此，就像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而这种感觉来自内心。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在NBA赛场上对位已经过去快20年了，两人的身材难免身材走样。奥克利知道威廉姆斯经历了很多，在描述一个因过失杀人者并且深陷酒瘾的人时，奥克利总是措辞委婉。

他决定要做些什么，所以在威廉姆斯的治疗期间，奥克利常常给他发信息，有时候只是想确认下好友早起后是否一切都好。他们每周都会通数次电话，一般都是威廉姆斯连说一大堆话后，两人互相都乐了。

每个月，奥克利都会去佛罗里达看望威廉姆斯，有时候甚至是在后者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到访。奥克利不是简单地出现在那里，他一定会跟威廉姆斯做一些运动，比如篮球和网球。他们还会出去散步聊天，作为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专业厨师，奥克利会在中心为这里的人们烹饪食物，并在这个过程中和威廉姆斯分享一些小窍门。

这次到访，奥克利准备了烤肉大餐，他特意用一辆箱式货车运来了鲜肉，土豆和蔬菜等。奥克利甚至带来了他自己的专用围裙，餐具调料等，看上去颇为专业。

九年的职业生涯中，不管是效力76队还是篮网，杰森·威廉姆斯在球员中都属于属于健谈的那一类。所以，他乐于分享自己和奥克利之间的兄弟情。谈论着奥克利兄弟般的关怀，这和人们印象中的球场“恶汉”具有不小的反差。奥克利则不愿意说太多，他时刻关注着院子里的烤肉，

希望好友能享受到一份大餐。

2002年情人节当晚，威廉姆斯在他位于新泽西州亨特墩县拥有八个卧室的豪宅里，与九个朋友在家中共喝掉了价值627美元的酒水，当时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在场。经过彻夜豪饮后，处于烂醉状态的威廉姆斯向他的客人们展示着他拥有的枪械。他拿出他12毫米大口径的勃朗宁双管散弹枪，在抠响扳机之前，他没有检查枪的安全保险，也没有发现其中的一根枪管里有子弹。枪被意外击发了，被射出的铅弹击中—名为克里斯托夫的豪华轿车司机。克里斯托夫中枪后倒地，胸部上留下一个大大的伤口，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其他客人在检查了克里斯托夫的脉搏，证实其死亡后打电话报警。

围观的人事后证明说威廉姆斯在悲剧发生后为了拜托罪名，试图将枪放在克里斯托弗的手上，并要求客人们向警方作伪证，称克里斯托夫是自

因此，当警方赶到现场后，等待他们是一个经过伪造的现场和不实的口供。新闻媒体也曾一度鼓噪称，威廉姆斯是一个好人，他是不会犯“谋杀”这种冷血罪行的。然而，经过警方调查，两名案发时在场的客人承认自己作了伪证，并愿意帮助警方指控威廉姆斯。

在法庭上，检察官还展示了此案的物证。检察官指出，案发后8小时，警方采集了威廉姆斯的血样，其酒精含量为0.11%，略微超出新泽西州法律规定的上限。但根据推算，威廉姆斯在案发时，其体内酒精含量肯定远远超标。

当时33岁的威廉姆斯仍然希望能尽快从膝伤中恢复，但他再也没有打过NBA比赛。NBC电视台提供的工作也随之化为泡影。用威廉姆斯自己的话说，自己从此变成了魔鬼。他之后花了八年的时间来应付这场旷日持久的官司，他用来给克里斯托弗家庭的赔偿和自己戒酒的钱共计275万美元。

威廉姆斯打球时期就酗酒，而过失杀人成为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在那之后，他的酗酒问题甚至达到了失控的程度。在2010年1月，他向法庭承认了他在克里斯托夫被杀案中犯有严重伤害罪。在他被判18个月的刑期之前，威廉姆斯又酒后驾车在纽约径直撞上了一棵树，这给他带来另外8个月的刑期。

在监狱里度过了26个月后，威廉姆斯在2012年4月刚一出狱又继续醉生梦死的生活。就在2016年1月，威廉姆斯再次被证明酒后驾车，他看起来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期，威廉姆斯曾签下过六年8600万的大合同，当时有将近100个所谓的朋友围在他的身边转悠。患难见真情，当威廉姆斯挥霍掉自己的全部家当后，这些朋友也随之不见了。他的母校，圣约翰大学也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他的前队友中的多数人也是如此。事实上，他的妻子也在2009年申请了离婚，两人共同拥有两个女儿黛安芬和威兹多姆的监护权。

但奥克利却在这时候出现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和妻子安吉拉住在克利夫兰。奥克利曾在山猫队担任过助理教练，但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如今在亚特兰大和纽约都有房产，并且兴趣广泛，在很多领域都有投资，其中也包括餐饮业务。但对奥克利而言，帮助威廉姆斯更像是他的本能。“当一个你很尊敬的家伙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这样说，“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我都在身后的支持者。”

奥克利很真诚，他帮助威廉姆斯且不求任何回报。迈克尔·罗维是前篮网总裁，也是威廉姆斯在出事之后依然和他保持联系的少数人之一，他这样说，“查尔斯认为让自己参与其中很重要，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出名。他不关心自己的声誉，他只是想在那里。”

当威廉姆斯在2016年年初再次因为酗酒惹上麻烦后，他第一个接到的电话就是奥克利打来的。威廉姆斯知道自己需要帮助，他之前听说过顿悟治疗，并且和好友说出了这个想法。

奧克利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驱车1200英里，从克利夫兰开到德尔瑞海滩，参观了位于那里的治疗中心的设施，并且会见了创办者。奥克利并没有戒瘾方面的经验，但他间接知道一些。在经过一番考察之后，他告诉威廉姆斯，“放心去吧，现在就去。”

这是一桩差不多30年前发生在威廉姆斯和奥克利之间的故事。当时威廉姆斯还在圣约翰大学打球，而校园里存在这样一个传统：已经进入NBA联盟的球员，通常会对母校里那些有希望成为NBA球员的学弟们进行提前资助。

轮到威廉姆斯时，他找到了马克·杰克逊想要借15000美元，这些学长已经是尼克斯的控卫。他去了尼克斯的更衣室很多次，但杰克逊并没有答应借钱给他。终于，在多次碰壁之后，奥克利出现了。

“孩子，你难道不知道对方根本不打算借给你吗？”当威廉姆斯准备走开的时候，奥克利对他喊道，“你想要多少钱？”

“15000美金。”

最终，在要求威廉姆斯还20000美元之后，奥克利把钱借给了威廉姆斯。

后来威廉姆斯为篮网效力，距离纽约很近，他和奥克利逐渐成为朋友。他们甚至差点成为队友——当奥克利成为自由球员时，威廉姆斯甚至向篮网管理层建议为期开出一份合同，据篮网前总裁罗维说，“我记得威廉姆斯跟我说，我们需要像奥克利这样的强硬的家伙，我们需要他的强硬品质。”

现在，威廉姆斯和奥克利都和纽约越来越疏远，两人在大苹果城的回忆都不算好。

威廉姆斯和篮网不欢而散，而奥克利，在纽约的日子一直饱受球队以及老板詹姆斯·多兰的批评。尼克斯发言人沃德金斯最近就告诉《纽约时报》说，奥克利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威廉姆斯对这样的说法感到很气愤。他说：“相信我，查尔斯绝对是你最想一起合作的人。”

一旁的奥克利听着这样的讨论后笑了笑，他们在治疗中心进行度过了开心的一天。那里的大多数人不在乎奥克利的来头，在他们看来，奥克利只是威廉姆斯的好朋友，常常会来看他，并且会给大家准备丰盛的食物。奥克利喜欢这样，当他们在就餐前围成一圈做祷告时，奥克利紧紧地握着威廉姆斯的手。

晚餐之后，奥克利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已经在这待了六个小时了，现在，他要去探望另个一老友迈克尔·乔丹，去后者在佛罗里达州朱庇特市的家。

奥克利和治疗中心的人们一一道别，他给了威廉姆斯一个长长的拥抱。这次看望很开心，特别是看到了威廉姆斯的进步。奥克利用他独特的语气说：“去迎接人生中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