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宽仁
91岁的常才,是生活在晋城的唯一健在的老长江支队队员。他思维敏捷,精神矍铄,睦邻友善。他经常往福建打电话,督促晚辈们每月按时去自己原单位——福建省福安县税务局交党费。他说:“俺是一名共产党员,活一天就要按时按标准交一天党费,党对俺不薄,俺不能亏欠党。”汶川地震时他主动向古书院矿党组织捐款200元,晋城市长江支队研究会成立时又主动捐款3000元。路遇困难者慷慨济苦扶危,更是不胜枚举。
1982年春天,和煦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江南北,吹绿了福建省福安县化蛟林场,吹开了常才紧锁24年的忧郁眉宇。几分钟前,福安县组织部几位同志在化蛟林场办公室,郑重告诉正在林场接受劳动改造的常才:经组织重新调查,你被平反了。
那是1958年3月,常才因一句玩笑话被错打成“右派”。时任县交通局局长的他被下放到化蛟林场劳动改造,老伴刘桂英和3个孩子也随之住进林场。从此老伴失去工作,3个孩子辍学在家,他如负巨石,整日少言寡语长吁短叹,难言的阴霾笼罩在全家人心头。更糟的是他的党籍被开除了。他嚎啕大哭,挥舞着拳头拼命击打宿舍门前那棵大树,拳头破后鲜血迸溅在大树皮上。他记得,1949年春天随长江支队南下时母亲把他送出铺头村口说:“儿啊!远离家乡,到了南方,娘不在身边,你苦闷时,党就是娘!”可今天娘在哪里?党在哪里?心中苦闷向谁诉说?平静下来的他坚信:中国共产党是伟大的党!个人委屈是暂时的。他不争辩申诉叫苦言累,心无芥蒂坦然处事,每天早出晚归同林场工人打成一片,勤奋劳动,24年来他就是这么做的。
常才被平反了!这一消息如惊雷在化蛟林场炸开了!当晚他怎么也睡不着,深夜走出宿舍踱步于林场池塘边,边走边想着什么,忽然,一个黑影挡住去路,原来是老伴刘桂英。“老常,睡吧。”“我睡不着。”“今天的消息,你还不高兴吗?”“谁说俺不高兴,不高兴俺流啥泪?俺被平反了,说明党组织没忘了俺,俺在想,场里明晚要开平反会,俺应该为党做点什么。”“是啊,党组织一直掂记着咱,咱又能做点什么呢?”老伴边说边挽起他的胳膊绕着池塘踱起步来。
夜深人静,春虫窸窣,空气清新,轻风微寒。常才向老伴讲述着小时候背着粪筐给八路军送鸡毛信,在东蜀村口路遇汉奸毒打,险遭搜身露馅,多亏鸡毛信藏在粪叉把里……踱着踱着,老伴忽然偎在他耳边悄悄丝语一阵,他听后拍着脑门说:“正合俺意,正合俺意!明晚灵活行事,灵活行事!”
翌日晚,林场党支部书记吕敬堂召集全场党员和职工召开会议,宣读福安县组织部对常才的平反文件及恢复其党籍的决定。会议结束时吕敬堂拿出200元钱说:“常才同志,你在林场20多年来,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为林场做了很多贡献,1人上班养活5口人,每月只有20多块钱,不容易啊!这200元钱是全场职工对你的谢意。”
性格刚直的常才听后,举起右手在空中一摆大声说:“感谢大家好意,俺常才不能要,现在咱林场规模大,职工多,眼前最需要钱,俺不但不要这200元钱,而且从今晚开始,辞掉林场给俺的日工资,俺只挣国家给俺平反后的待遇工资。”接着,他又动情地说:“说老实话,这些年来,俺常才的家确实很寒酸,一家人一天只能吃到5分钱的菜,家里做一件新衣服,大人穿了小孩穿,男人穿了女人穿,新3年旧3年,缝缝补补又3年,退做补丁再3年,最后拧成拖把布。但俺不埋怨,因为俺心里一直想着党,俺被开除党籍的24年里无时无刻不想着有一天重回党的怀抱,俺一直以党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钱是好东西,没钱难生活,但俺是一名长江支队队员,是一名老共产党员,不该要的钱坚决不能要!”他掏心窝子的一席话,赢得了与会工友们长时间的鼓掌。
吕书记向台下摆摆手,待掌聲停息后继续说道,“常才同志,你真是高风亮节,你真是党的好干部,今天你的党籍已经恢复,真诚祝贺你!今后你就是党组织的一员,对场里党组织工作有什么建议吗?”
“有!”常才站起来阔步走到台上,环视全场挺胸立正,举起右手并拢五指,眼看前方恭敬地向全体人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高声说道,“俺是一名长江支队队员,1949年11月25日是俺入党宣誓的日子,1958年3月被开除党籍至今已有24年。干屎抹不到墙皮上,雪消露出岸边石。今天,俺被平反了,俺要向党组织提出一个特殊的建议——准许俺补交这些年来的党费!”
常才说罢,指着台下的老伴刘桂英:“老伴!把咱的家当全拿出来交党费。”刘桂英急步冲到台前,从上衣左内胸口袋掏出一个昨晚就准备好的装满毛票和分钱的塑料袋,常才从老伴手上接过塑料袋,双手捂紧,小心翼翼地走到吕敬堂面前,情绪激动地说:“吕书记,这是拾元零玖分钱,算作我24年来的党费吧,请收下!”会场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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