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文坦：抗战时期在中国行医济难的美国医生

吕传彬

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二战末期，他为了中国医学和卫生大业贡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就是上个世纪40年代上叶湖南长沙湘雅医学院主要创办单位——美国雅礼协会派遣赴湘工作的斐文坦医师。

中国出生成长，耶鲁习医

斐文坦1912年出生于上海一个美侨家庭，在北京长大，入读北京美国学校，成绩优秀，发展全面。17岁时（1929年）回美国，入耶鲁大学习医。曾经当选为全国资优学生联合会成员，25岁时（1937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旋即他与护士米美黛女士结婚，并在婚后开始了历时半年的国外蜜月旅行。

蜜月第一站即为他度过孩童和少年时代的北京。然后夫妇俩前往欧洲，在不同国家的十所素负盛名的医院参观和考察。

蜜月归来后，斐医师参加了纽约最古老医院之一复初会医院的工作。两年后的1940年在中国抗日战争最艰苦之际，他和夫人，一医一护，竟然双双响应雅礼协会的征召，参加它在华中战区的长沙湘雅医院的医疗工作。

由于中国沿海皆被日本侵略军封锁，斐氏夫妇取道南亚进入中国内地，抵达长沙。

这时，日军铁蹄已经占领武汉，战火有随时向南入湘延烧之势。湘雅医学院已分成三部撤离长沙城。一部分以医学院和学生为主，由医学院张孝骞院长率领，迁往贵阳，继之又后撤到重庆；一部分由内科刘泽民主任率领迁往湘西沅陵；剩下的部分由原先的医院院长兼外科主任肖元定医师带领，留守长沙，维持医疗业务，并伺机而动。斐氏夫妇的翩然来临，给医院留守的领导注射了一剂强心针，全院士气大振。

冒战火抵长沙，行医济难

斐文坦系外科医师，夫人米美黛为护士。两人襄佐肖元定院长全院政务和外科业务。在1941年12月7日之前，美国尚未参加对日作战，在中国战事中保持中立，因此，在长沙几次大小战役中，湘雅医院的建筑得以免受战火的破坏。

有一段时间，在战役拉锯中，日军短暂进入长沙城内，医院由美方人员斐文坦夫妇等出面与日军占领当局打交道，医院受到美方人员的庇护而继续营运。这时除原有的病员和工作人员外，又拥进了大量的难民。最多的时候，医院地上四层和地下一层，挤满了近8000人。这时，斐文坦夫妇扮演了同一时期南京金陵大学、美国籍教务长华特玲女士所扮演的观音菩萨庇护眾生的角色。

医院内的中方人员则由肖院长带领，在日军进城前撤离，前往附近的安化和益阳避难，也适时开展医疗救护的工作。

1941年12月7日（美国在西半球，为8日）珍珠港事件后，美方成为交战一方，不再能免于日军的敌意。在中国当局和军民协助下，留守的湘雅医院全面向后方撤退，将所有能搬动的医疗设备，由肖院长和斐医师夫妇等主管策划，以16条木船循水路迁往后方。后来又经过几个月的艰难跋涉和汽车旅行，到达重庆，与先期来到的医学院师生加入了当地装备较为齐全的中央医院作为避难场所，继续营运。

那时的外科医生奇缺。一次，据悉斐医师在30个小时内，连续进行了大小手术八次，终于积劳成疾，在1943年患上了某种肝病，由全家人陪同回到美国接受治疗。愈后休养期间，斐医师学会了驾驶飞机，企望有朝一日，能够利用空中“救护车”出诊。肝病完全康复后，在二战末期，他留下妻子和两个女儿在美国，再次前来中国。

后来，斐医师代表湘雅医院前往印度加尔各答美国联邦在印度战区所属机构，以1000美元的价格购买了一架L-5 型联络用小型的军用飞机，飞回中国，为湘雅提供飞行服务。

驾机助复原，撞山殒命

没有人料到，这时，美国在日本广岛和长崎投下威力无比强大的原子弹，逼使日本侵略军放下武器投降，使抗日战争提早取得完全的胜利。斐文坦医师在日本放下武器后，于9月3日驾机回到长沙，在空中对医院原址作了多次第一手的勘察，发现几乎所有的建筑物，在几次长沙会战后已全部沦为废墟。展眼望去，尽是残垣断壁加杂草丛生，使复原工作无从开始。

他决定把飞机降落在湘江河心的水陆洲后，以医院领导的身份，联系国军对日接收的先头部队，调来日军缴械的战俘两百人，和他一起进入长沙北门外的医院原址。日俘遵照命令清除瓦砾、杂草和垃圾的清扫工作，为随后从水路两路兼程赶回长沙的大队人马开展的复原工作做了极好的准备。与此同时，斐文坦医师分身投入医院其他方面的复原工作，如利用飞机运送笨重的医疗器材，回到长沙原址。

在医院接管和复原的初期，百废待兴。斐医师的主要工作，是利用他与各方面，特别是中国战区美军的热络而良好的关系，购买或募集他们撤出中国战区前已停止使用的医疗器材和设备。经他出面洽谈，原先打算折价出卖给湘雅医院的东西，不论大小贵贱，很多都在最后得以无偿捐赠。例如，美军在湘西芷江空军基地的30陆军医院的所有器材和设备，由美方的运输卡车运到长沙湘雅医院，停在行政楼东侧操场后，连运货的卡车一起，一股脑儿转赠给医院当局。有时还在医用物品外，运来生活用品，例如原供美军使用的毛毯，蚊帐和各种罐头食品，也一并赠送。

1945年12月18日，从重庆飞回长沙途中，裴文坦医师驾机经过贵州黄平县上空时，气候条件突然恶化，他被一片厚重的乌云，挡住视线，飞机撞到一个向上突出的山巅。山河颤抖，天人同悲。在神州出生的异国天使，把生命留在神州的一角，回到了天国。

百岁遗孀，重燃中美友谊

湘雅医学院今年迎来了成立100周年的喜庆，学校当局决定在10月18和19两日举行隆重的纪念庆典。这次庆祝大典中，最大的惊喜是，“斐文坦”这个1940年代在湘雅师生中一度家喻户晓的美国医生的大名，在沉寂六十年后，忽然像一声春雷，在长沙湘雅医学院的校区和三个附属医院的上空响起。他的夫人和战友米美黛、当年医院的护士长，这次以百岁高龄，应邀与雅礼协会其他贵宾一起，远从大洋彼案前往长沙湘雅医学院校庆现场。她的出现把雅礼协会在七十年前帮助湘雅度过最艰困时期尘封的往事，摆到了今天湘雅医学院全体师生职工的面前。今天的湘雅医学院及医院和斐文坦夫妇当年工作的同名单位相比，仅以人数论，已从两三百增加到近万。对多数人而言，是第一次听说斐文坦其人其事。现在看到他百岁高龄的妻子和战友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面前，无不对这对夫妇充满了好奇和敬仰之情，涌向湘雅建校百年事迹展览馆内了解斐文坦医师夫妇当年在中国人民和湘雅医院最艰难的抗日战争年代，作为国际友人所作的巨大贡献，甚至生命。

米美黛女士一定为当年曾经为之流血流汗而忘我工作的医院，今天有了百倍的发展而感到无比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