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妈妈租房

王子

我的德国朋友弗洛里安上周不得不搬出了自己的家。由于他连续三天没有打扫房间，母亲严格执行了之前与他签订的租房约定，不仅将他扫地出门，并且迅速地将他的房间出租给了别人。

弗洛里安跟我讲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觉得很难理解，一个母亲居然为了这点事把儿子赶出家门。

弗洛里安说，他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以后，母亲就与他约法三章：第一，从现在起，他住在家里要付房租；第二，家里将不会再给他准备一日三餐，如果要母亲继续“饲养”他，他需要每月另外交纳在家吃饭的钱；第三，要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扫房間，如果连续警告无效，家里会将他扫地出门。

对这个结局，弗洛里安是接受的。因为这是他与母亲的约定，得遵守这个游戏规则。

有意思的是，弗洛里安被妈妈赶出去以后，他去找爸爸，企图通过迂回战术，让爸爸吹枕边风劝妈妈收回成命。爸爸跟他说，儿子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也很想帮你，但是，如果我帮你说话，她会把我一起赶出去的。

于是，弗洛里安乖乖收拾了行李，搬进女朋友家，与女友分摊房租，然后将自己的名字报给妈妈，排在他原来房间的租客等待名单上。什么时候现在的房客搬走了，他会争取再次住回自己的房间。

我的另一个德国朋友麦克，15岁的时候就跟他妈妈说，他不想读书了。好，那就不读了。他妈妈说，这个决定是你自己作出的，我们既不会给你建议，也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你要尊重你自己的决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负责的机会总是来得很快。

麦克决定成为一名电脑黑客。这很酷，也是当时他唯一擅长的事情。三年过后，他在18岁的节点终于触犯了德国法律——入侵银行电脑系统盗用他人信用卡透支。所幸额度不高，只是用别人的信用卡给自己买了一些游戏、DVD什么的。他面临两个选择，支付高达3500欧元的处罚金，或者不付罚金，去蹲青少年监狱。

想一想，3500欧元，对于一个18岁没有工作的人是什么概念。

警察找到家里来，與麦克的父母协商。麦克的母亲明确地表示：很抱歉，儿子，我们不会为你的错误埋单，哪怕你会去蹲监狱。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做了坏的选择，你就要为此负责。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成年了。

这下麦克傻眼了。

好在德国的法律规定，轻罪的罚金支付可以分期付款，只要与警察局签订一个每月还款协议，可以一点一点地还。这样就能兑换自由，不用去蹲监狱。前提条件是，犯法的人必须要有一份工作，能够提供工作证明，证明自己有能力每月按时还款。

麦克只得火速找到一份电脑程序员的工作，开始打工还钱。他今年24岁了，两个月以前，才刚刚付清这笔罚金。这六年里，家里没有资助一分钱，他必须一直不间断地工作，担惊受怕。因为一旦表现不好被公司裁掉，他就会失去工作证明，警察局会将他收监。

后来，麦克辞掉了工作。他想回学校继续读书，完成学业，这样能找好一点的工作。他选择了一所专科学校，每周有四天的课程，学校也很远。这时，他重新求助于母亲，希望能在交通费或者学费上得到一点帮助。这一次母亲爽快地答应了儿子的请求，也愿意每周四天开车送他去读书。

德意志式“虎妈”已经被驯服？不是的。如果再次面临麦克18岁时的窘况，母亲会作同样的选择。她从来没有为儿子放弃过自己的原则，她要求儿子不找借口、承担责任、做独立的人，但她并不无情和冷漠。这就是典型的德国教育价值观。

（摘自《当代工人》2016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