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神奇生物的家园

隽大鹏

地球超过70%的面积被海洋覆盖，构成了与陆地迥异的另外一个神奇而神秘的世界。我用了3年时间，几乎跑遍世界各地的潜水拍摄圣地，在南非两次邂逅沙丁鱼大迁徙，在墨西哥图卢姆尝试洞潜，在南非鲨笼潜水与大白鲨同游……奇幻的水下风貌和物种多样性，造就了每一海域的独特魅力。

CNT对话

开始潜水拍摄时，第一站选择去哪里？

第一站是马来西亚的仙本那，有“上帝的水族箱”之称的诗巴丹就在那里。我沉迷于当地海水的能见度和丰富的海洋生物，有一次，潜导站在船头观察洋流的走向和水面，然后示意我们入水，跳入水中后，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巨大的“杰克风暴”中，数以千计的杰克鱼围绕在身边，感觉太棒了！

现在会如何选择潜水目的地？有没有特别情有独钟的地方？

随着潜水的时间和阅历的增加，我会根据拍摄目标去选择特定的潜水目的地，然后进行针对性的拍摄。例如，如果想拍摄微距类的题材，就会选择印度尼西亚的蓝碧和巴厘岛，或是菲律宾的阿尼罗。我去过许多国家和潜点，其实并没有所谓“最美的风景”，因为水下有很多不确定性，你永远想象不到下一刻会与什么样的生物不期而遇。最近印象比较深的一次经历，是在错过了两只大翅鲸之后，一转头看到水下有另外两只正朝我游来，这是我第一次在水下与这种巨大的海洋生物正面接触，之前只看到过它们的侧面或是尾巴，那种震撼让我久久难忘。

墨西哥拥有得天独厚的潜水资源，西海岸的科特斯海和东海岸的加勒比海真是上天对这个国家最独特的馈赠，在东海岸的众多潜点中，几乎可以看到所有的大型海洋生物：鲸鱼，海豚，鲸鲨，蝠鲼，海狮……而在西海岸，浸润在玛雅文明下的那些天然井，使其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洞穴潜水的潜点之一。

关于潜水拍摄的装备有何心得？

我最近更换了一对sea & sea 的YS250 pro水下闪灯，回电和功率都显著提高，特别适合拍摄海豚、鲨鱼等游速较快的生物，不至于因为回电速度不够而错过精彩瞬间。

下水前最重要的是检查好装备，这是在水下唯一的生命的维系。要在水下拍照的话，一定要检查相机的防水壳是否完全封闭，甚至一根头发丝的缝隙也可能进水。

是否遇到过印象深刻的旅伴？

在马尔代夫的一次潜水行程中，遇见一位来自塞尔维亚的极限摄影师，除了潜水，他还拍摄翼装飞行、小轮车、冲浪等众多极限运动，摄影作品和文章已经刊登在几百本杂志上，他在塞尔维亚还有一本自己创办的极限杂志。他有着如此辉煌的履历，私下却十分谦逊，很乐意分享各种拍摄技巧和经验，使我受益匪浅。

和陆地旅行相比，水下风光有何独特魅力？

相较于陆地旅行，潜水之旅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那种犹如翱翔在大海里的零重力的自由感。在三年多的潜水旅程中，除了有机会探索这个星球许多鲜为人知的神秘区域，也潜移默化地学习到很多相关的海洋生物知识，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环保意识提高了，看到很多海洋生物被人类误解、海底生态被破坏，以及很多原本应该属于海洋的动物被圈养在水族馆中，真的十分痛心。希望我能通过影像的力量，呼吁人们关注对海洋生态的保护。

对于潜水的初学者有何建议？

作为潜水爱好者，最重要的是要始终保有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很多潜水事故其实完全是因为冒失和大意。选择潜水地点时，一定要考量自身的潜水等级、经验和当时的身体状况。

潜行者的目光

我从2014年初开始潜水拍摄，潜行过十多个国家的海域，包括“潜水爱好者的麦加”——厄瓜多尔的加拉帕戈斯群岛和与之齐名的哥斯达黎加的科科斯岛（Cocos Island）。

一开始，我总是会为在水下遇到的“大东西”而欢呼雀跃，比如蝠鲼和鲨鱼。每次看到蝠鲼从头顶略过，如同雄鹰一般优雅地遨游在海洋里，我会不自觉地张开双臂，与它们同游。第一次看到鲨鱼时的紧张与兴奋至今记忆犹新，我发现鲨鱼并不像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凶残，大多数时候它们反而非常害羞，看到潜水者就远远地掉头游走。其实，鲨鱼主动攻击人的几率非常低，偶尔的攻击行为，往往是因为误把人类当成了海龟、海豹一类的猎物，它们对人类的威胁，远远小于人类对它们的伤害，但很多“妖魔化”的宣传，使得我们对鲨鱼产生了极深的误解。也正因为如此，我希望在今后的旅程中，能通过自己拍摄的影像，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正确了解海洋生物，进而保护海洋生态。

初涉海洋的兴奋过后，随着潜水经验的積累，我的关注点也在改变。比如，除了那些外表酷炫的大家伙，也开始关注多样的微观生物，像被潜水爱好者们昵称为“海兔”的海蛞蝓，还有虾蟹类，我会因为它们绚丽的色彩、奇特的外观而受到吸引。为了躲避天敌的捕猎，这些小东西会通过伪装和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常常需要一位当地“潜导”的带领才能发现。有的海洋生物只有几毫米大，为了拍摄，可能要接连下潜，趴在水下，上岸后眼冒金星。

最近一段时间，我开始关注珊瑚礁，它们构成的生态世界不仅色彩绚丽，也是海洋物种多样性的完美体现，大到鲨鱼，小到虾蟹，各种生物共同维持着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然而，随着近些年人们对海洋生态的破坏，以及全球气候变暖造成的珊瑚白化现象，越来越难看见完整、健康的珊瑚礁生态系统了，对海洋的保护已经刻不容缓。

Tips

科科斯岛是加勒比海中的一个小岛，现属哥斯达黎加，1997年入选《世界遗产名录》。

科科斯岛有无数珍稀动植物群，包括哺乳动物、鸟类、两栖动物、爬行动物、淡水和咸水鱼类，以及落叶林、红树林沼泽、草本植物沼泽、湿地等，尤其以海底世界闻名，被认为是观看远洋生物——如鲨鱼、鳐鱼、金枪鱼、海豚等最好的地方。

岛上的风光也值得一观，作为海底火山群的一角，这里的地势充分体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瀑布、陡崖、迷宫般的地下暗洞随处可见。

这个小岛曾是南美洲太平洋沿岸海盗的老巢，17—19世纪，传说中的三个著名海盗都曾在此埋下宝藏，为小岛增添了一份传奇。

科科斯岛：水下“侏罗纪公园”

科科斯岛是东太平洋唯一拥有热带雨林的岛屿，距离哥斯达黎加海岸500多公里，其实我们对它并不陌生——这个小岛就是热门电影《侏罗纪公园》的主要取景地。

从哥斯达黎加首都圣何塞的港口出发，在船上足足晃悠了36个小时，我远远望见了这个神奇的小岛，岛上的火山覆盖着雨林植被，云雾缭绕，像极了电影里的场景，似乎下一秒就会有翼龙翱翔其间。岛屿周围的水下世界也同样奇丽，三大洋流在此交汇，为海洋生物提供了丰富的食物，使其成为众多大型海洋生物迁徙洄游的必经之地，也形成一个潜水的黄金三角地带。

我之前已经去过名头响亮的加拉帕格斯群岛，对科科斯岛的期望原本并不高，但第一次潜入水中，就着实被震撼了。曾经有人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像科科斯岛这般，有众多大鱼齐聚一堂。”此言非虚，在第一个测试潜中，我就平生第一次看到了虎鲨。虎鲨是世界上四种最具攻击性的鲨鱼之一，硕大的身躯，标志性的虎纹，看上去真的犹如一头威猛的老虎，让人心存敬畏。我举起相机，缓缓向它靠近，这个外表凶悍的庞然大物却害羞地扭头而去。

与虎鲨的相遇，让我对科科斯岛接下来的潜水之旅充满期待，而它也的确没让我失望。这里的两个潜点是双髻鲨的“清洁站”，成群的双髻鲨会在清洁点前放慢脚步，作为清洁工的蝴蝶鱼就游上去清理双髻鲨身上的鱼虱。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一块礁石，坐在那里欣赏无数的双髻鲨从眼前掠过。它们也是害羞的，偶尔会游到我们面前，更多时候只是远远地避开。想在礁石上坐稳也相当不易——这里的礁石缝里全是海胆，稍不留神便会付出沉痛代价。此外，洋流有时候也很大，有一次下潜，我和几个同伴一直在和大流抗争，被冲得四散开来，各自找了个背流的大洞躲避。

除了鲨鱼，海洋中的其他庞然大物也随处可见，大草帽一般的大鳐鱼经常十几只一起出现，鹰鳐、蝠鲼也经常顶着大流、张开翅膀“御风而行”。

由于地形复杂，加上洋流，一般在此类潜点很少安排夜潜，但科科斯岛的夜潜却精彩无比。每当夜幕降临，大群的白鳍礁鲨会在黑杰克鱼的引导下开始捕猎栖身于珊瑚礁中的小鱼。白鳍礁鲨白天常在礁石中懒洋洋地睡觉，夜晚却如同饥饿的狼群一般集体出动。潜导发现了鲨鱼的猎物，让我们把手电光聚在一起，耐心等待。不一会儿，数十只鲨鱼便聚集过来，就在距离我们不到一米的地方开始争夺捕食，因为靠得太近，我们不时被它们撞来撞去，但显然此刻它们眼中只有小鱼，对我们毫无兴趣。当然，白鳍礁鲨也并非只扮演捕食者的角色，它们也有成为猎物的危险，因为这片海域还有体型更大的虎鲨和加拉帕格斯鲨存在，我们的潜导就曾经拍摄到非常罕见的加拉帕格斯鲨捕猎小白鳍礁鲨的场景，完美诠释了“大鱼吃小鱼”这一亘古不变的真理。

科科斯岛是海底火山群露出水面的巨大岩石，其水下风貌蔚为壮观，经常能看到遮天蔽日的杰克鱼群围着一座座火山石盘旋。若是看大鱼看得腻了，还可以乘专门定制的常压潜艇到达水下三百米深处，体验一次真正的“海底两万里”。这艘潜艇名叫Deep Sea，除了驾驶员还能承载两名乘客，提供360?的观赏视角。2016年3月，我在墨西哥索科罗群岛潜水时曾在水面见过这艘黄色潜水艇，没想到7个月后自己会坐上它，潜入另外一个神奇海域。

我们坐进潜艇，被一艘小船拉到离科科斯岛的外海，趁这二十几分钟时间，驾驶员给我们认真讲解安全须知和紧急逃生的方法。潜艇开始沿着峭壁缓缓下潜，有潜水员在艇外为我们拍摄影像资料。随着深度的增加，光线越来越暗，我们进入了一个漆黑寂静的世界。这里的海洋生物相对稀少、单一，因为常年生活在深海，个个样貌奇特，甚至有几分丑陋，但它们同样是海洋大家庭的一部分，使其多样性更为完整。据说Deep Sea在2017年将会完全被用于科研用途，民用观光的机会可能越来越少。

水肺潜水的发明者，著名海洋学家、探险家雅克·库托斯曾多次造访科科斯岛，称它是“世界最美岛屿”。相传，格拉汉姆海盗团曾在科科斯岛埋下350吨黄金，如今大约价值960亿元人民币；此外，19世纪20年代，汤普森船长也在此埋下了总价值约6000多万美元的利马宝藏。然而，和这些传说中的财宝相比，更为珍贵的无疑是这里的海洋资源，大自然的馈赠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女王花园：与“冷血杀手”面对面

谈及古巴，首先想到的可能是社会主义，切·格瓦拉，雪茄，老爷车……其实这个神奇的国家潜水资源也异常丰富。

作为加勒比地区最大的国家，古巴拥有长达6000公里的海岸线，从地图上看，犹如一只游弋在碧蓝大海间的美洲鳄。古巴最好的潜点莫过于女王花园海洋公园，这个名字来自著名航海家哥伦布，是为了表达对西班牙女王索菲亚的敬意。女王花园面积逾800平方公里，是加勒比海地區最大的国家公园，因为没有过度的商业开发，这里还如五百年前一般保持着原生态的模样，包括完整的海洋生态系统，鱼类和珊瑚的种类多样，鲨鱼群数量庞大且种类繁多，加勒比礁鲨、护士鲨、丝鲨等随处可见，各种巨大的石斑也时常进入视线，在繁茂的红树林中还有古老的冷血杀手——咸水鳄和美洲鳄。凡是潜游过这片海域的人，无不对其海洋资源深表赞叹。

从古巴首都哈瓦那驱车7个小时来到女王花园，美丽的风光很快便让人忘却了舟车劳顿。观鲨是在这里潜水的重要节目，出海前，潜导在一个大大的铝合金盒子里放入一些鱼，鱼身上的血腥味会吸引鲨鱼前来。我们在二十几米深的水下找了一个区域停留下来，潜导把铝合金盒子放入一个巨大的管状海绵，我们围成一圈，耐心等待鲨鱼的到来。潜导不停地开关盒子抽拉式的门，希望用声音引起鲨鱼的注意。没过多久，十几条加勒比礁鲨和护士鲨便出现了，在盒子上面盘旋，还有许多体型硕大的石斑鱼伺机而动。鲨鱼有时会贴着我们的身体游过，但照例对我们毫无兴趣。潜导小心地打开盒子的门，鲨鱼蜂拥而至，好几只一起挤进盒子里，几只贪婪的护士鲨甚至卡在了里面，好半天才挪动出来。大快朵颐之后，鲨鱼慢慢地四散而去，潜导拉着铝合金盒子缓缓上升，贪婪的石斑鱼依然不肯离去，期望能再得到些残羹剩饭。

在离水面较近的水域，我们看到另外一种十分美丽的鲨鱼——丝鲨，从名字就能大概想象出它们如绸缎一般柔顺光滑的皮肤，阳光从水面照射进来，它们的身体熠熠生辉。和害羞的加勒比礁鲨不同，丝鲨对人类的好奇心比较强，喜欢在潜水者周围游弋，成为我们极好的模特。它们也喜欢在船只周围游走，我们升水后，坐在船上望向水里，它们还恋恋不舍地在周围徘徊。

这里的浅海区域生长着繁茂的红树林，为美洲鱷提供了天然的栖息地。我们在浅水中浮潜，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这些来自远古的冷血杀手。突然间不期而遇时，我竟然没有一丝惊恐，事实上也的确没有必要害怕，显然它们对人类的恐惧要大得多，打了一个照面便转身游走，我们只能在后面慢慢跟着，希望它们能习惯我们的存在，从而消除恐惧。

Tips

女王花园海洋公园群岛属于古巴的卡马圭省，被潜水爱好者称为“加勒比的加拉帕戈斯群岛”和“水下天堂”。这里有加勒比海地区最丰富的海洋生物资源，保持着物种的多样性和原始的海洋生态。在这里潜水，几乎天天都能看到鲨鱼、鲷鱼、石斑鱼、海鲈等庞然大物，其中鲨鱼是当地潜水最大的亮点，至少能看到6种不同的鲨鱼——丝鲨、礁鲨、柠檬鲨、黑鳍鲨、大型锤头鲨、护士鲨，每年7—11月也很容易在浮潜时遇到鲸鲨。

除了潜水，当地的旅游业并不发达。

开曼群岛：“魔鬼鱼”和“三趾鸥”

开曼群岛（Cayman Islands）是英国在西加勒比群岛的一块海外属地，由三个小岛组成，是举世闻名的金融中心，也是首屈一指的潜水胜地，如水晶般清澈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蓝绿色的光芒。

提到开曼潜水，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魔鬼鱼城”（Stingrey City）。地如其名，在离岸不远的浅滩里，聚集着数量众多的黄貂鱼，也就是俗称的“魔鬼鱼”，渔民们长期在此清洗捕获的海产品，随手丢下的小鱼小虾便成了这些黄貂鱼的美味佳肴，一有船只停泊，它们就会聚集起来，等着“开饭”。有时它们会像宠物一样，用光滑的大白肚皮在人们身上蹭，上扬的嘴角像是在微笑。这里有雪白的细沙、碧蓝的海水，水大约一米多深，即便不会潜水也能与鱼群尽情玩耍一整天。

除了魔鬼鱼城，开曼还有一处非常知名的沉船潜点。曾经为美国海军服役50年的“三趾鸥号”（U.S.S.kittuwake）救援船，最著名的事迹莫过于曾经作为搜救船找到了美国“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后的黑匣子。2011年，这艘船在报废了17年之后被沉入开曼的海底，成为大开曼岛海洋公园的重要组成部分，吸引着无数潜水爱好者一探芳踪，其中有一般的休闲水肺潜水者，也有具备沉船专长的技术潜水员。由于沉没的时间较短，船体还没有被海洋生物覆盖，保存十分完整。水中的能见度非常好，船所在的深度也较浅，可以清楚地看到长度超过70米的整个船体，分为五层，可以依次游览驾驶舱、食堂、医疗室、推进舱、引擎室等。

Tips

1503年，哥伦布在对新大陆进行第四次探险时发现了开曼群岛，它位于加勒比海中，距离牙买加268公里，距离美国的迈阿密640公里，首府乔治城（GeorgeTown）位于大开曼岛。

很多人对开曼群岛的认识是“避税天堂”，在欧美影视剧中常能听到它的名字。其实，除了金融业，旅游业也是开曼群岛主要的经济来源，岛上气候宜人、风光秀丽，周边海域海水能见度好，水下地形独特，海洋生物丰富，是世界知名的潜水胜地。开曼群岛有两个国际机场，有飞往牙买加和美国的航班，岛上主要交通工具是汽车和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