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城的园丁

方先义

梵天城的园丁

方先义

在梵天城做一个修剪花木的园丁，是机器人小三最大的梦想。

谁说机器人没有梦想，那他一定不了解机器人。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上午，空气中充满了草叶芬芳的气息。小三第一次看到有机器人修剪花木。那是一个配备了二级电脑芯片的高个子机器人，机械臂上装有18种精细的修剪工具。随着枝叶纷飞，球形、方形、三角形的绿色灌木一个个出现在街道上。

“真帅！”小三惊叹道，“不过单调了些。为什么不剪成别的造型呢？比如已经灭绝了的人类，男人、女人、小孩。那一定美极了。”

“园艺可是门高深的学问。你不过是装着初级电脑芯片的机器小丑，懂什么！”高个子傲慢地回答。

小三闷闷地走了。

一个计划悄悄在他心里萌生。在仙赐山采石场工作了两年后，小三终于赚到了升级所需的元素币。只有升级为二级机器人，才可以做园艺这类更精细的工作。梵天城的《劳工法》规定得很清楚。

在梵天城的劳工管理中心，小三填了很多表格，有《机器人劳工升级申请书》《机器人劳工升级前的个人简历》《机器人劳工申请升级的类别》《机器人劳工升级后不可反政府保证书》等，还交了500元素币的升级劳工管理费。

小三兴冲冲地来到梵天城唯一的芯片超市。

“对不起，因供不应求，二级电脑芯片已于1小时前提价到4000元素币。”一个面孔能模仿人类微笑的售货机器人小姐用三级电脑那好听的和弦电子声告诉他。

小三暗暗叫苦。看来还要在那个枯燥的地方工作两年啊。小三沮丧地离开了芯片超市。

“只需1000元素币，解除所有难题。”

芯片超市对面，一则署名“万事通”的广告引起了小三的注意。

尽管梵天城中也不乏高等级的机器人骗子，但受骗的只会是那些智商低、辨别力差的可怜虫。小三一直很自信。虽然他有时也会有些天真的幻想。

“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等级。甚至是像我这样的九级机器人。”万事通欣赏地看着小三。

在这座城里，有梦想的机器人可不多了。

小三暗暗震惊，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一个九级机器人。虽然他头上那顶旧礼帽对于机器人来说，显得有些做作和怪异。

“那得要很多钱。”他苦恼地说。根据《劳工法》的规定，一个高等级的机器人每年要向政府支付高额的税金，更不用说升级的花费了。

“其实，没钱也可以照样提升自己。”

“即是说，有不同于政府《劳工法》规定的升级方式？”小三惊讶了。

“法规是死的，芯片是活的。初级机器人从制造的那天起，多极思维的端口就被恶意堵塞。低级与高级的区别，只在于思维的自由程度。你不能解开思维的死结，就永远只能是个机器奴隶。”万事通深沉地说。

“先生，不按法规办事，那可是犯罪……”为了这些不合逻辑的危险话语，小三的电脑芯片紧张运转着。

“如果一种制度阻碍了成长，那它就应该被抛弃。”万事通严肃地说。

小三越来越困惑，高速运转的芯片让体温烧到了危险系数的临界点。“我知道你暂时难以理解。直接点说，你现在的钱，够买一条园艺机械臂吗？”万事通问。

“是的，我可以买到。”小三忙回答道。

“你试着装配它去修剪花木，看看园艺这一行是否真的那样美好。记住，如果缺少创意，一个园丁和采石工人的工作不会有区别。即使升级成二级机器人，你的生活也不会改变多少。”万事通意味深长地说。

“我明白了！谢谢你。”小三突然间觉得芯片运转的速度畅快无比，有点像鸟儿在天空飞翔的感觉。

黑夜降临时，小三给那条崭新的机械臂加了些润滑油，走向一丛疯长的灌木。

梵天城的菩提路，一夜之间全变了样。那些狂野的绿色灌木全被修剪成奔走的孩子、依偎的情侣、打拳健身的老人和踢球的青年，形象栩栩如生，让城里的机器人突然间回忆起人类最后的黄金时代。很多有了年岁的机器人竟然整天坐在街上呆呆地看。

一座荒凉的现代化城市终于有了些热闹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