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抽屉

尚庆海

大师年事已高，有意退隐江湖。

想成为大师弟子的俗世凡人一拨一拨地被大师的徒弟劝走，然而新的一拨又接踵而至。大师的弟子遍布天下，哪个弟子不是功成名就？在外面办事，只要一提是大师的徒弟，绿灯就会为他打开。

大师从二楼的窗台向外望去，只见门外挤满了各色人等，大师轻捏银须，摇摇头说，如果我执意不再收徒，恐怕要惹世人愤慨，可是，你们看看，外面想拜师的个个贪欲太重，如果收他们为徒，将来要鱼肉乡里，称霸一方，坏我名节事小，只是为师就罪孽深重了啊。

徒弟大志说，师傅，您担心的极是，可如果您不收下一个关门弟子，这天南地北想来拜师的就不会停歇，依徒儿看，师傅不妨就在这波人中挑选一个，收下一个关门弟子，之后告知天下，以后就不会这般烦扰了。

大师轻轻点点头，说，志儿，这事你来办吧，务必要找一个心慈明悟心怀天下的年轻人。

大志说，师傅，您就放心吧，徒儿一定严加把关。

第二天一早，大志在门口对门外面几千名想拜师的人说，要想成为大师的关门弟子，就要先听我的，现在我身后有一间抽屉屋，里面有成千上万只抽屉，每个抽屉里都有一件让你绝对爱不释手的玩意儿，但你只能打开其中的一个抽屉，选中那个抽屉，那抽屉里的东西就送给你做纪念，然后，大师会看你们的手气，选一个人做关门弟子。大志一说“关门弟子”几个字，人群一片哗然，他们个个擦拳摩掌，要力争成为大师的关门弟子。

第一个年轻人走进了抽屉屋，看着四面墙上全部都是抽屉，不知道该选那一个，他环顾了一下抽屉屋，想确定下里面有没有摄像头。

年轻人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有一只翡翠手镯，哇，女朋友对翡翠手镯情有独钟，一直想要一只，正愁着没有钱买昵，这只看起来应该价值不菲。年轻人小心脏狂跳不已。

这个抽屉屋这么多抽屉，随便打开一个，就有这样的宝贝，那其他的抽屉里会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呢？年轻人心想，大师看运气收徒弟，我今天有这个运气，不妨多打开几个抽屉，即便今天成不了大师的关门弟子，弄走一件价值不菲的宝贝也不错。

年轻人开始打开第二个抽屉，他惊讶地发现，抽屉里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年轻人感到惊讶。

往高处走走，或许会有。年轻人踮着脚尖，打开一个更高的抽屉，里面依然什么都没有。

刚才大志师傅都说了，抽屉屋里的每个抽屉里都有宝贝，怎么会没有呢？

年轻人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了，他打开两个平行的抽屉，像蜘蛛侠一样站上去，不停地打开更上面的抽屉，可他打开的抽屉个个空空如也。

年轻人有点泄气了，他想算了，有一只翡翠手镯己经不错了，赶紧出去，待的时间太久，外面的人该怀疑了。

年輕人想起刚才他学蜘蛛侠的时候，为了方便起见，他把那只翡翠手镯放在了最下层墙脚的那个抽屉里，年轻人去那个抽屉取翡翠手镯，居然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年轻人傻了……

年轻人从抽屉屋出来的时候，故意装出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

连续半个月，抽屉屋的大门日夜敞开，外面排着队等着进抽屉屋的人鱼贯而入，终于都到抽屉屋走了一遭，大师从房间出来了。

大师环顾着台阶下站着的几千名想拜他为师的俗人，轻轻地说，你们把从抽屉屋带出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台阶下几千人面面相觑，他们居然都没有从抽屉屋带出东西。

大师见此情景，不由长叹一声，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从抽屉屋带出任何东西的吗？

这时候，一个年纪非常轻的小伙子在人群后面声音低低地说，我有！

大师让这个小伙子到前面来，看了看小伙子手里的东西，大师笑笑说，这个东西不值几个钱。

小伙子羞涩地说，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要的一件东西，他在我的心里，就是最珍贵的。

大师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小伙子的话。

其他的年轻人看情况不对，有一个壮着胆子说，大师，抽屉屋许多抽屉都是空的。

其他人听到了这个声音，也都轻声附和，对，许多都是空的……

大师微笑着摇摇头，说，你们有所不知，这座抽屉屋又名为测贪屋，它之所以神奇，就神奇在你打开的第一个抽屉，那里面绝对是你平时魂牵梦绕的东西，如果你有更大的贪心和无休的欲望膨胀，再去违规打开第二个第三个抽屉，那你就会失去你最想拥有的那个东西的机会，你打开第一个抽屉所得到的东西就会遁形……

台下的人恍然大悟，个个懊恼不己。

唯一从抽屉屋里带出东西的小伙子，带出来的是一枚草编戒指，他是由乡下的祖母带大的，祖母给他编织过各种各样的草戒指……祖母半年前去世了，他非常怀念他的祖母，他一看到这枚草编戒指，就想起了疼他爱他的祖母……

选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