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阿多尼斯诗歌中的诗学精神

2017-02-24 20:07祝志满
关键词:阿多尼斯阿拉伯

祝志满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论阿多尼斯诗歌中的诗学精神

祝志满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阿多尼斯作为当代著名的阿拉伯诗人与诺贝尔文学奖热门候选人,他的诗歌将传统的诗性因子同现代性元素加以内在的融通,将古典的阿拉伯诗歌、苏菲神秘主义以及欧洲现代文学的理念交相融汇。他的诗作汇通了传统与先锋的诸多因素,将东西方文化化合为一,他的诗作中所承载的诗学精神对于当下的诗歌创作有其内在的指引借鉴作用。

阿多尼斯;诗歌;诗学精神

在阿拉伯的文学世界中,阿多尼斯作为一颗耀动在阿拉伯星空中的启明星,始终在指引着阿拉伯文学的未来走向。阿多尼斯被视作“可论证的最伟大的活着的阿拉伯诗人”,他的诗歌被视为“阿拉伯人的文献”。因此,其诗作可被看作开启阿拉伯世界的第一窗。阿多尼斯深耕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以及自如地游走于现代西方思维的视域之内,以革新传统的阿拉伯文学与反叛庸俗化的传统模式构建起自我的诗歌理论体系,“其诗歌充满浓厚的象征色彩和神秘主义倾向,其诗学理论常具有鲜明的革新特征和对传统的反叛意识,其文化批评则言辞尖锐、见解独到”。[1]41阿多尼斯之所以形成此种诗歌样式的根源,溯源于他行走于阿拉伯与西方世界的人生历程,以及对阿拉伯传统文化的内在吸纳,对现代性的一种弘扬。正是诗歌中所内蕴着的诗学精神,从而对当下的诗歌创作产生内在的价值。

一、行途的传奇蕴藉诗歌内在的生发力

阿多尼斯1930年出生于叙利亚一个名为卡萨宾的小村庄,虽然出生于贫民家庭,但是父亲热爱吟诵《可兰经》,阿多尼斯也受其父亲影响,在童年生活中深埋下对阿拉伯传统文化的追慕之心。他的命运发生第一次转折是在1944年,当叙利亚成为独立国家后,第一任总统巡视阿多尼斯所在的拉塔基亚时,少年期的阿多尼斯为总统诵念了一首原创的诗作,由此深得总统喜爱获准进入了一所法国人创办的学校,此段经历为其日后的诗歌创作沉淀了自由的诗性基础。1947年阿多尼斯进入了大马士革大学,由默默无闻无一出刊直到陆续发表,频现报端,他的创作日趋成熟。大学毕业之后他又应征服兵役,但是在1955年,他因参加左翼运动而进入监狱。1957年他与先锋派诗人优素福·哈勒一同创办文学杂志《诗歌》,以此孕育阿拉伯新兴诗歌与翻译欧洲诗歌的圣地。此后,他在1968年又创办了《立场》这一综合性的文化刊物,他以更为革新的方式扬弃了传统的阿拉伯文学,以直击内里的文笔触及阿拉伯世界所存在的政治内核。在1970年,他任教于黎巴嫩大学,并以《稳定与变化》这一带有民族性与世界性的论文获得了鲁特圣约瑟大学的博士学位。此后,他返归法国巴黎并长久居住,以此创生了众多的诗作。在2009年,又两次造访中国并获得第二届“中坤国际诗歌奖”。虽然阿多尼斯来自遥远的阿拉伯世界,但是他的诗歌中所传达出的冲破传统的藩篱,蕴藉内在的革新力量的诗学样式,以此影响了中国当代的诗歌创作。

诗学精神来源于独特的人生经历。阿多尼斯作为生存于阿拉伯这一神秘国度的诗人,他的诗作始终受到他所身处的地域性的影响。除却地域性作为客观性要素得以存在之外,还在于诗人自身的人生阅历。在当下世界的范域之内,诗歌的创作似乎已然渐行渐远,尤其是在当下中国这一处于转型期与攻坚期的时代,诗性的光辉似乎因为浮躁的生活境遇而日显黯淡。如何在当下的时代境遇下存续内在的诗学精神,如何以阿多尼斯诗歌创作中的光辉启迪诗人的创制,这一系列的命题成为了当下叩问的新生问题,也是阿多尼斯给予诗作者的内在启迪。在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中即有诗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王夫之亦曾言之:“身之所历,目之所见,是铁门限。”从此中便可观之,生活阅历已然成为文学创制者所需具备的重要条件。诗歌的创制者因其地域文化、教育程度、生活阅历的不同,产生了诗歌内蕴的深浅这一直观性的判别要素。无论是古时,亦或是当下的时代,诗人洋溢着的诗情同时代的脉搏互通,同诗人内积的生命历程互融。诗人无可规避时代给予其内在的影响,也无可疏离生活境遇给予其诗性的激荡。当下的文学现状居于一种表面看似繁荣兴盛,而内里却空乏无物。肆意阐发个人情感的诗歌创作模式并不可成为一种书写生命样态的典型模式,这是一种情感的无度宣泄,无以产生任何诗性的美感。对于诗歌的创制者而言,诗歌的外化创生在于诗人于长期的社会生活的浸润之下,在某一诗歌生成因子的触发之下,是基于个人的文学底蕴,以富有自我个性化的语言得以最终的呈示。对于当下的创作现状,诗歌接受者依然限定于具有一定鉴赏水平的诗歌爱好者以及专门的研究人员。诗人需辨别内在的诗性关联,将自身再次重现于当下或此前的境遇,通过诗人文笔间的呈现,将内在的情感传达给接受者。当下的出版行业处于极为兴盛的状态,作为以新媒体为传播核心的媒介时代,诗歌作者理应适应于当下的时代接受环境,通过自身对时代的体察领悟,对热点问题的深度探触,对心灵世界的不断叩击,生成具有内在蓄积力与饱含生命体悟的诗作。

二、对传统文化的探寻与现代性的自我阐释

阿多尼斯熟稔传统地域文化与古典诗歌典籍。阿多尼斯所生存的地域处于拥有神秘色彩的阿拉伯地区。阿拉伯地区拥有自身独异的阿拉伯异域风情,尤其是自身文化中所积存千百年的伊斯兰文化。阿多尼斯的童年时期一直同家人成长于小镇,他在父亲的引导下记诵《古兰经》,通过对拥有历史沉积的阿拉伯诗歌的长久浸润,他对传统的阿拉伯诗歌有了自身的体悟与感知。在父亲的启蒙之下,阿多尼斯对诗歌逐渐具备了自我的辨识能力,也逐渐显露了诗性的才能。阿多尼斯对于故乡,对于故国存有特殊的情感,也正是此种情感孕育了他诗歌中的民族色彩,思乡情怀。正如诗歌中所显示的:“白杨树是宣礼塔,空气是宣礼员吗?风有着尘土的谦卑,却也有天空的荣耀。叶子从树上掉落,如同耳环,从风的耳朵上掉落。风——我们称之为“天空”的那个儿童玩耍的秋千。……梦想也会长大,不过是朝着童年的方向。”[2]106-115从中便可看出童年的生活历程在阿多尼斯的内心世界中贮存下诗歌的创生因子。

阿多尼斯对西方诗歌文学加以内在的融通与转化。阿多尼斯在少年时期得以进入法国在叙利亚开设的法语学校,正是受到了法国教育的熏陶与洗礼,阿多尼斯得以通过法语这一西方的语言进入了西方文学的世界。在法国的文学世界中,超现实主义同现代主义全然颠覆了阿拉伯世界循规蹈矩、持守传统的理念,以新生的力量进入他的视域之中。如何去理解法国文学,如何去架构阿拉伯文学同西方文学,这一命题始终横亘于阿多尼斯的创作之中。他并未以一种局促、狭窄的视野面对新生的诗歌对象,他将西方文学中充满抗争、反叛的要素抽离出来,对阿拉伯文学中所显耀出的曼妙、神秘的传统因子予以凸显,将东西方文化得以具体与形象。虽然阿拉伯文学同西方文学在地域性、思想性等诸多方面存有内在的差异性,但是阿多尼斯巧妙地提取两者所内蕴的精神意旨并加以融合。正如他自身所言,“狭义概念的欧洲语言元素,并未进入我的创作,但我确曾受到欧洲诗歌结构元素的影响。这加深了我对阿拉伯诗学的一种认识,高妙的诗歌语言,与高妙的思想语言不可分离,伟大的诗歌注定是另一种形式的思想,而伟大的思想也必定是另一种形式的诗歌”。[3]5阿多尼斯并未因身置于西方世界而致使其创作深陷于法国文学的围地之中,也不因阿拉伯民族的地域文化而居于一隅、视野短狭。阿拉伯文化中蕴积的厚重历史与传统规约同西方世界冲破古旧、探寻新意间产生了间断与互联的特定关系,而这一关系已然被阿多尼斯巧妙地得以化解与融通。

阿多尼斯将现代性视作诗歌表达的内在要素。阿多尼斯作为阿拉伯世界的诗人,理应受到传统阿拉伯诗歌的内在影响,尤其是他童年时期熟诵《可兰经》,对阿拉伯传统的诗歌形式得到了完整系统地认知。诗歌作为阿拉伯文学世界中的传统体裁,以自我的民族性得以延续其艺术的生命,传达出阿拉伯民族的悠远历史与阿拉伯民族自身所独有的审美理想。而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阿拉伯文学受到西方世界的影响而得到了自我的复兴时,文学中所秉持的现代性也由此进入了阿拉伯诗人的创制范域之内。对于现代性,阿多尼斯认为现代性是对当下生命与生活状态的一种内在认知与情感表达。他认为,“现代性不是采用前所未有的现代形式撰写一首诗歌。现代性是一种态度和理性,是一种思考和理解方式。最重要的,它是一种实践和历练”。[4]227从此中便可看出,阿多尼斯并非以摒弃传统阿拉伯诗歌的创制方式而对诗歌加以断然地更替,他并未否定传统的模式,也无意高扬现代性的优越性。他将现代性视之为一种内在的思考向度与理解模式,是对当下的一种深度探及,从而得以外化的情感表达。现代性不是惯常化认为地全然的颠覆与叛逆,而是基于一种理性思维的考量加以审慎地表达。这正是阿多尼斯自身对现代性的全新定义,是诗人自身对个人、对社会以及宇宙的理性认知,是对真理的逐一探寻。

三、以传统与现代的汇通触发当下诗歌的再生力

诗创者需以现代性的视野重新审视传统的文化内涵,以传统与现代兼及的方式获得诗歌的新生。当下诗歌的创作在全世界的范域之内有其内在的生发之力,但是依随时代生活节奏的变化,又受到大众传播媒介的影响,诗歌作为一种闲适与激情、感性与理性并存的文学体裁在文学世界的历史激荡中似乎消减了它自身的精神力量。但是,反观当下的诗歌创作,尤其是当下中国的诗歌创作境况,诗歌全盛期已然渐行渐远,但是诗歌内在的精神力量依然在社会的思想大潮中得以延续,诗歌的创生力量始终未曾停步。如何在当下的时代洪流中,尤其是诗歌如何在现代化影响之下的都市生活中得到自身的诗性价值,这一命题成为了当下诗歌创作者所亟需回答的问题。诗人已然不能沉浸于自身的情感世界之中,不可以自言自语、自娱自乐的创设方式传达自身的呓语。诗人也不可静置于狭小局促的地域空间,以褊狭的思维模式观望一切。阿多尼斯诗歌中所传达出的对传统诗歌遗产的继承超越与对现代诗歌的转化移置均对当下的诗歌创作有其内在的影响。

以传统的诗歌作为先在的样式加以继承与发展。任何诗人均是一个自由的个体,但是个体并非同其所生存的地域存有疏离隔绝的状态。每一个个体都是在时空范域中得以成长,每一次的生命体验对于诗创者的灵感萌发均带来特定的契机。同时,诗创者自身所携有的文字载体始终基于特定民族的语言文字,具有外在的识别性。诗人如若使用他者语言,也便无法将内在的民族性特征得以全然的显现。传统性、民族性组构成诗歌传统的基元,缺失了此种特性也便丧失了内在的文化根源。阿多尼斯的诗歌正是根植于传统诗歌文化的土壤,他在父亲的指引下对《可兰经》及传统阿拉伯诗歌有了深度的体悟,在自身诗歌的创制之时,能以前辈先驱者的诗歌作为自身的创制导向,同来自千百年前的古典诗歌进行同声对话,同语构建,以此产生古今对语的状态。对于当下的诗歌创制现状,尤其是当下的中国诗坛,诗人们似乎对来自古时足音的诗歌形式产生某种间离感,对中国传统中所蕴积的厚重文化给予一种淡然之态。虽然当下深受现代化生活的普遍性影响,已然远离于传统的生活模式,也难以真正复归于谈笑于杯酒茗茶,游走于山林沃野的娴雅生活。但是中国传统文化涵盖之广深,不仅涵括东方化的生活模式,更是内化于民族的文化精神领域之下。真正的诗者,应对中国传统的文化内涵有其深度地探知,对文化遗产保有一种崇尚与敬畏之感。同时,也对本民族诗歌中所特有的内蕴精神、诗歌意象等加以深度地挖掘,以追踪文化足迹的坚毅精神从而对诗歌加以民族化创制。

对现代性的巧妙转换与理性应用。作为当下的诗人,已然无法复归于传统的古时生活境遇之下,势必同当下的时代精神存有内在的关联。现代性诗人所产生的也以现代性诗歌作为创作的主体,现代性同传统这两者间的关系并非存于一种对抗的状态,而是一种共生之态。在阿多尼斯看来,现代的诗歌须在传统文化遗产的基础之上得以继承延续,但是这并非视同于一种单纯性的复归和顺从,而是一种古今之间的对话,是在互促互补的基础之上得以一种超越发展。他认为现代诗人总是以一种凌空在上的审视姿态面对文化遗产,进而以此区分旧时与现时。在他看来,应当决裂遗产的表面征象,即为旧时的审美评判标准、外在形式与言说立场,而需关联遗产的内在、本质与精神。在阿多尼斯的诗歌之中,我们看到的是他对因循守旧形式的反叛与质疑。他以诗歌的形式对阿拉伯既存的政治、社会等诸多方面给予深度地批判,但是探及诗歌内里,便可观出他的内在深意是在破除守旧的因子,以创新创意的发展思维面对阿拉伯世界的一切。当下的诗歌创作不宜以摒弃传统文化遗产作为自身的导向,而以一种继承与超越,返归与革新的姿态面对当下的诗歌创作。诗歌的创作不以单纯性的情感释放作为旨归,而是在贴近传统审美价值取向的同时,对传统的守旧因子加以突破,契合当下的时代性,创造出具有传统文化积养,又富有现代意识的新兴诗歌样式。

简言之,阿多尼斯的诗学精神内蕴着对传统文化的仰慕与反抗,对现代性的追随与转化,他以诗歌作为自我言说的载体形式对阿拉伯世界的一切给予直击内里的审视。他始终在寻求一种继承与革新的内在平衡,以此兼及政治理想与社会现实。对于当下的诗歌创作而言,以传统的形式同现代主义的创新变革加以融通,生成一种既根植于本民族特定文化内涵,又富于现代革新意识的诗歌样式,注定会长久激荡于诗歌的长河之中。

[1]余玉萍.阿多尼斯诗歌的现代性命题———以《大马士革的米赫亚尔之歌》为例[J].外国文学评论,2010(4).

[2]阿多尼斯.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M].薛庆国,选译.南京: 译林出版社,2009.

[3]王炎.伟大的诗歌注定是另一种形式的思想[N].中华读书报,2010-05-19(017).

[4]阿多尼斯.诗歌的时间[M].黎巴嫩:萨基书局,2005.

Class No.:I06 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宋瑞斌)

Poetic Spirit in Adonis’ Poetry

Zhu Zhiman

(School of Liberal Arts,Liaoning University, Shenyang, Liaoning 110036,China)

Adonis is a famous contemporary Arabia poet and the Nobel prize candidate, he blended the traditional poetic factors into with modern elements. The Arabia poetry and classical Sophie mysticism and modern literary ideas in Europe can be found in his poems. The poetic spirit indicated in his poems is of significance for the contemporary poetry writing.

Adonis; poetry; poetic spirit

祝志满,博士,辽宁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文艺美学,文学评论。

1672-6758(2017)02-0107-4

I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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