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与续造:《简爱》的女性主题新论

2017-02-24 08:33唐亦珊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简爱夏洛蒂女性主义

唐亦珊



解构与续造:《简爱》的女性主题新论

唐亦珊

(湖南财政经济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简爱》塑造了为人格独立和精神解放而抗争的坚强新女性简·爱,她独立自主,勇于与当时的社会传统观念相抗衡,追求以真爱和平等为基础的爱情和婚姻。《简爱》给当时的社会带来了女性主义的信息,出现了男女在婚姻中平等、在社会上平等的思想意识,代表了女性意识的觉醒。文章力图从简·爱对命运的抗争,对经济和人格独立的追求,对平等爱情和婚姻的追求三个方面探索和解析《简爱》中反映的女性意识,同时揭示出在当时社会环境下女性意识的局限性。

简爱;反抗;独立;平等;女性意识

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说《简爱》创作于英国19世纪中期的维多利亚时代。尽管当时的宪章运动指出了妇女处于无权地位,但女性不论在社会或是家庭中都毫无地位和权利可言,社会的主流观念仍认为女性需要在身体、经济和精神上依赖于男性。然而,这也是一个人文主义思想和男女平等观念开始显现的时期,女性逐渐意识到了追求自身独立的重要性,思想和价值观均有所改变。《简爱》的诞生宣告了英国女性意识的觉醒,给女性带来了全新的人生观和婚姻观。小说中的女主角简·爱完美地诠释了一位聪明、独立、善良的女性形象。她敢于挑战社会常规,反抗社会传统观念,建立了自己的人生原则。书中展现了以真爱、平等和相互尊敬为基础的婚姻,否定了当时推崇的以外貌、物质条件和社会地位为前提的婚姻观。

一 《简爱》中女性意识的体现

《简爱》中的女主角简·爱自幼失去双亲,被寄居在舅舅里德家长大,却饱受舅妈和表弟的欺辱。之后她被送往以惩罚肉体、拯救灵魂为原则的劳伍德慈善学校,仍经历着身体和精神上的虐待和折磨。在这样严苛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简·爱为了追求自身的独立自主,应聘到桑菲尔德庄园做了一名家庭教师。在这里,简·爱碰到了她的真命天子——庄园主罗彻斯特先生。虽然他们社会阶级悬殊、年龄相差巨大,但相同的爱好和完美的精神交流将他们带到了一起,两人决定结为夫妇。然而在结婚的当天,简·爱发现罗彻斯特先生早在十五年前就已婚,庄园密室中的疯女人就是他的妻子。简·爱为了维护自身尊严选择离开,在这一过程中遇到了她的表兄传教士圣·约翰。约翰认为简的品行适合当传教士的妻子,旋即向她求婚,但简·爱拒绝了这个将自己的感情献给了上帝的人。最终,简·爱放不下对罗彻斯特先生的爱重返桑菲尔德庄园,却发现庄园在经历了一场大火之后已成为废墟。罗彻斯特先生双目失明、单手残废,但简·爱仍然义无反顾地嫁给了罗彻斯特先生。简·爱在这一寻求自身独立和幸福婚姻的过程中展现了相应的女性意识,这主要体现在她对自身命运的抗争、对经济和人格独立的追求、对平等的爱情和婚姻的追求。

(一)对命运的抗争

小说一开端,我们便可以看到简·爱是一个生活在维多利亚时期的普通女孩,作者夏洛蒂为她创造的世界充满了欺骗和暴行。简·爱的父母在她的婴儿时期便去世了,这使她不得不被寄居在舅舅里德家中。里德舅舅本对她十分和善,无奈好景不长,也于不久后去世。一直对简·爱不友好的舅妈只因在舅舅临终前发过誓要照顾简·爱,才不得已容留她继续在家中生活,但却对简·爱十分严苛,表兄约翰也排斥、挑衅、欺负她。简·爱没有直系亲属,而这些本应是她家人的人却对她异常残酷。这使得简·爱的孩提时代在辱骂和虐待度过,她终日生活在阴影和恐惧当中。起初的简·爱在面对暴行时一味退缩忍让、逆来顺受,直到一次她因愤怒和受辱而失去控制,最终在约翰欺负她的时候站出来反抗。她对约翰大喊“你这男孩真是又恶毒又残酷,你像个杀人犯,你像个虐待奴隶的监工,你像罗马皇帝”[1]。简·爱在愤怒地讨伐约翰的时候还发疯似地和他对打,这宣告着她为了反抗这个不公平世界走出的第一步。然而,这种行为在当时是为舆论所不容的,周围的人纷纷对此表示不解:“啊呀!啊呀!多撒泼啊,居然敢打约翰少爷!”[1]“真不要脸!真不要脸!多吓人的举动,居然打起年轻的绅士,打起你恩人的儿子来了!居然打你的小主人。”[1]“你该放明白些!小姐,你受着里德太太的恩惠,是她在养活你。”[1]在当时的人看来,受人恩惠就必须低声下气地讨好对方,没有自我的屈服于对方,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甘愿受人奴役的思想。但是,简·爱偏偏要对这种思想说不,她敢于站出来反抗当时的社会常规。对于苛刻的舅妈,简·爱同样敢于反驳,她对舅妈说道:“别人以为你是好人,可是你坏、你狠心、你骗人。”[1]即使当时简·爱只有十几岁,她仍然对里德舅妈的苛待铭记于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与命运的不公平做抗争。这一次次的抗衡源于简爱对命运的不屈服和她与生俱来的反抗性和叛逆性。正如她在小说中所说:“要是大伙儿对残暴的人都一味和气,一味顺从,那坏人可就要由着性儿胡作非为了,他们就永远不会有什么顾忌,他们也就永远不会改好,反而变得越来越坏。当我们无缘无故挨打的时候,我们应该狠狠地回击,我肯定我们应该回击—狠狠地回击,教训教训打我们的那个人!叫他永远不敢再这样打人。”[1]

在之后寄宿在劳伍德学校的日子里,简爱的反抗意识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化和发展。劳伍德学校是一所打着慈善幌子的人间地狱,校长布洛克赫斯特先生认为必须惩罚孩子们的肉体才能拯救他们的灵魂,这使得他对学生们异常严苛。布洛克赫斯特先生代表着当时坚信女性社会地位低下、不应当有自身权利的一群人,他说:“我教育这些姑娘,并不是要教他们严惩奢侈放纵的习惯,而是要她们吃苦耐劳、克己。”[1]在这种教育理念下,劳伍德学校的孩子们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只懂得逆来顺受、服从他人。但即使是在如此苛刻的环境中,简·爱的独立意识也未被磨灭,仍然表现出强烈的反抗意识。当简·爱的朋友遭受虐待时,她站出来为其打抱不平。面对校长的暴行,她认为应该“让那个打人的人永远不敢再这么打人”,“如果遭到鞭打,一定要把鞭子夺过来且当面把它折断”[1]。简·爱的思想是当时少有的富有反抗意识的,她的这一举动是对男权统治下的不平等社会的反抗,也是对自身权利和人格尊严的维护。

(二)追求经济和人格独立

简·爱追求精神上和人格上的独立自主,而这一切都是以经济独立自主为前提的。作者夏洛蒂在小说中提及,对于那些没有财产的未婚女子,她们社会地位低下,毫无目标和自我地活着,如市场上的待售商品一般。[2]因此,只有经济独立了才能追求精神上和人格上的独立,这是女性维护自身权利和尊严的基础。

简·爱显然是深刻了解这一点的,她通过自身的不断努力,成为了一名家庭教师。虽然如小说中提及的一样,简不是穷人,但也不富裕,作为一名家庭教师,她的社会地位不高,处于上等社会和下等社会之间。但是,简·爱靠着当家庭教师的这份收入获得了经济独立。简·爱的童年时期不得不寄人篱下,饱受屈辱和虐待,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父亲没有给她留下遗产,这使得简·爱对于在经济上独立自主的要求十分强烈。在简·爱的心中,她渴望着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因为这才意味着能够在精神和人格上独立,她曾说:“假如我有那么一点点独立的可能,也的确是一种安慰。”[1]

在跟罗彻斯特先生的交往过程中,即使罗彻斯特先生家境富裕,简·爱也坚持不占有罗彻斯特先生的任何财物。在他们结婚前夕,罗彻斯特先生表示想要赠予简·爱昂贵的衣物和华丽的首饰,她说:“先生,我只求心里平静。”[1]她也跟罗彻斯特先生表示,即便在婚后也不愿意放弃家庭教师的工作,因为“这样能挣到自己的食宿费,还有一年三十磅的薪水”[1]。这体现了简·爱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独树一帜的品格。在当时的社会,男性是社会的中心和主导,女性是男性的附庸品,女性均以嫁入富裕家庭为荣。女性在婚后便将家庭生活当成自己生命中的全部内容,她们扮演的角色是“家中的天使”[3],当时的观念认为女性的天职是操持家务、侍奉男人及养育孩子。然而简·爱表示,“我可不是天使”[3],这是对当时社会传统观念的挑战,是对女性尊严和人格渴求的呐喊。她说:“女人和男人的感觉是相同的,需要一席施展她们才能的领地!然而,她们却深受某种过分严格的约束。”[1]“她们享有更多特权的伙伴们却胸禁狭窄地要求她们应局限于制作布丁,缝制袜子,弹钢琴及绣口袋!如果她们想越雷池一步便会遭到强烈的指责和讥讽。这些做法是自私的!”[1]这是简·爱对当时社会传统的抗争,是她反抗的宣言。简·爱勇于追求自己的人生,力图依靠自身的经济独立获得人格和精神的独立。最终,简·爱带着叔叔的遗产,以独立的身份嫁给了庄园被毁、已经残疾的罗彻斯特先生。

(三)追求爱情和婚姻平等

简·爱在得知罗彻斯特先生已婚后独自离开,遇到了表兄圣·约翰。圣·约翰是一名传教士,自称为上帝的使者。他认为简的个人品质适合成为传教士的助手、他的妻子,便向她求婚。圣·约翰是当时社会观念的坚定捍卫者,他认为女性的价值只有在她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男性的时候才能实现,他不承认简·爱作为一个女人应有的需求和权利,完全围绕自身出发来谈论和简·爱的婚姻。同时,圣·约翰认为简·爱最终会赞同他的观点—因为这是一个好女人应该做的事情。然而,简·爱坚定地拒绝了这个不是出于爱情的求婚和这个把自身感情献给了上帝的男人,因为她想要的婚姻是建立在真爱、平等和互相理解的基础上的,是需要有情感沟通、精神交流和心灵契合的。正如她自己所说:“我不需要任何陌生人—与我毫无共同语言、格格不入的外人,我需要的是与我同类型的人,我和他们在一起可以得到情感上的完全共鸣。”[1]这表现了简·爱先进的爱情观和婚姻观,她认为在爱情和婚姻中男女应当处于平等地位,结合的前提是心灵的契合而不是出于其他外在因素,诸如物质、社会地位的考虑。这是对当时婚姻中男女地位不平等和男性中心社会的反抗。

在跟自己最终的爱人罗彻斯特先生的交往过程中,即便他们一开始就存在着年龄和地位的差异,简·爱始终不卑不亢。她不因为自己家庭教师的身份自卑,也不因为罗彻斯特先生的显赫家世而过分迎合。[4]当简·爱误以为罗彻斯特先生要娶贵族小姐为妻却仍打算留她在庄园里的时候,她据理力争道:“你以为我会留下来,成为你觉得无足轻重的人吗?你以为我是一架机器吗?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吗?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和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1]这段话体现了简对独立自主的渴求和呐喊,她反抗当时社会中认为女性是男性附属物的传统观念,呼唤女性也应当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尊严,追求婚姻生活中男女的平等地位。[5]在简·爱看来,她与罗彻斯特先生是平等的,她是以一个具有独立意志的自由人存在他身边的,而不是要成为对他唯命是从唯唯诺诺的附属品的。在他们结婚当天,简·爱得知罗彻斯特其实已有妻子后,她做出了惊人的决定:“我要遵从上帝颁发世人认可的法律,我要坚守住我在清醒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疯狂时所接受的原则。”“我要牢牢守住这个立场!”[1]这时的简·爱觉得受到了欺骗,自尊心受到了强烈打击,即使深爱着罗彻斯特先生,她仍然坚持首先维护自己的尊严,抛开了富裕生活的诱惑而决定独自远走,继续追求自身的人格独立。小说的最后,简·爱回到了已经失去庄园、身陷残疾的罗彻斯特先生身边。这时他们之间的爱情和婚姻已经超越了传统意义上对情爱的界定,升华到了精神和心灵契合的高度。[6]

二 小说中女性主义的局限性

夏洛蒂·勃朗特在《简爱》这部小说中展现出来的女性主义意识给当时的社会带来了新思想,对反抗男权中心社会具有重大意义。但是,由于受到当时时代背景的限制,小说中展现的女性主义仍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首先,简·爱在争取自身独立和平等的同时也暴露出了她屈从和迎合的一面。一方面,简·爱激进地叛逆与反抗,敢于同当时的社会传统和命运不公相抗衡,力图通过自身的努力奋斗为自己在社会上找到一席之地。另一方面,简·爱却仍然是一个坚韧的小妇人形象,她过于完美地符合了男性对女性形象的需要。她忠诚、适时进退、服从罗彻斯特的男子汉形象,无意识的迎合他的所作所为。正如她曾提到的,“罗彻斯特对于我不止是整个世界,几乎是我进天堂的希望。”[1]这是在男权中心思想盛行的时代中女性主义的局限性。其次,女性主义精神应当倡导男女平等,但是夏洛蒂仅仅诠释了部分“平等”。简·爱最终在罗彻斯特先生贫穷且身陷残疾的时候嫁给了他,而这时的简·爱却带着一笔遗产且身体健全,他们的婚姻实际上是建立在某种不完整和不平等的基础上。作者夏洛蒂·勃朗特微妙地表达了女性主义只能通过这种不对等的婚姻来实现,追求平等的同时又暴露出了自己保守的一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女性主义走向了极端。

《简爱》一书通过描写出生贫寒的简·爱对命运的抗争、对人格和经济独立的追求、对爱情和婚姻平等的追求,展示了不屈服于传统社会价值观、不甘于依附于他人而寻求自身独立自主的女性形象。书中的主人公简·爱即使出身贫苦,仍然能靠自己的努力而不受他人施舍,通过经济独立进而追求精神和人格的独立;反当时社会之道而行之,认为爱情是建立在相互独立、尊重和平等的基础上的,追求爱情和婚姻平等。虽然受限于当时的社会环境,书中展现的女性意识还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这是女性意识萌芽的体现,肯定了女性的价值和地位,出现了女性也要有独立人格的思想,在当时具有进步性和积极意义。

[1]夏洛蒂·勃朗特.简爱[M].祝庆英,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0.

[2]Andrew S.The Short Oxford History of English Literature [M].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

[3]Charolette B.Jane Eyre[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1.

[4]胡进.《简爱》女权意识的探析[J].淮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4,(2).

[5]佟靖.激情、叛逆、女性独立——论简·爱形象的塑造[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03,(2).

[6]朱虹.英国小说的黄金时代[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责任编校:周欣)

2016-09-13

唐亦珊(1989-),女,湖南永州人,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与英汉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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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7)01-00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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