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

◎ 十三

赤子之心

◎ 十三

应该没有比我们更无趣的人了吧，生日宴吃涮肚，话题是工作。

郭大说起单位给他们每个人发了制服，他的内勤小姑娘是临时工，没有这个待遇。小姑娘很羡慕，也想要一件。“我自己就够能加班的了，小姑娘比我还能干，我走她都不走，就在那儿做表格、写材料……挺不容易的。我觉得应该帮她争取一下。”

帮一个小姑娘？我说：“要是领导不开这个先例，你就把你的送给她，或者咱给她买一件一模一样的。”他说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又怕单位的人说三道四，传来传去就走样了。“我倒没啥，就怕对小姑娘不好。”他眉毛拧一拧，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我好好想想，一定给小姑娘整一件来。”

郭大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多好呢，好像缺乏佐证；说不好呢，又有赤子之心。

人与人之间其实都有戒备，夫妻、父母、父子都一样。感受到郭大生怕此刻我口出抱怨，我便换个角度，把话掰开了，四平八稳地、不苛责地把我观察到的讲给他听，只说一些事实。他果然安静下来，盯着我的眼睛听，表现出来的是和缓的接纳和温存。在这样的时刻，我们的心近到没有罅隙。

我转述前几天婆婆跟我说的话：“他最近心情不好，压力大，事情很多，操心……”我看着郭大，对他说道：“其实我们最想要的只是你过得舒心。”于是，郭大开始跟我细说工作上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的为难、他的愤怒、他的委屈……有的他自己拆解了，不再为之伤神，有的还做不到。

这天，我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套星期内裤，送给婆婆的是一套加厚的保暖内衣。“咱俩也没必要互送什么工艺品了吧？”他又想起我去年送的星期袜子，说那真是他穿过的最舒服的袜子。

我跟郭大在一起过了第四个生日。命运像个狂奔游戏，时不时冒出一道关卡、一群老鹰、一个火圈，或者通道骤然变窄了，本来平顺的路途变得局促窘迫。我们两个倔强的人就这样左冲右突，一路走过来，用郭大的话说就是：“咱俩相依为命。”

出门，我给了郭大一个big kiss，他煞有介事地摸摸脸，说：“麻辣涮肚味儿的。”

（摘自《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湖南文艺出版社图/文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