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 情
那一年,当百名歌星联唱《让世界充满爱》的时候,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那些伏满尘埃、杂屑和亮玻璃的心上。
阳光一闪一闪地斑驳着泛黄的墙。
无论岁月怎样如风似水无声无息地从我身边掠过,我捡点自己的童年、少年以及青年,几十载的时光转瞬而逝,一切皆如春花秋月,了去无痕,只有自己对人间真情、世上关爱的那份渴望与珍惜宛若护花泥土、载月轻舟,在记忆之中难以抿抹!
我们是一群自然而平凡的人,但我们手边的工作,案上的文字,心底的生活,现实的忧困,却无一不为我们提供着一种机会和可能。
我們需要真情与爱。
我们本身也正培植着若干真情与爱。
人生的索取与给予,这中间其实只隔有一扇窄窄的纸窗!
我们。
我们正直吗?
我们无私吗?
我们都敢在静静的深夜叩问自己的心吗?
初春的清晨,我从楼房的地下通道穿过,准备启动自己欢乐、忙乱而又充实的一天。在通道的中厅里,我遇见一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母亲,她问我:“您看见我的儿子了吗?一个傻子,一个说话大舌头的男孩?”
母亲呵,这绝对不是单纯的某种意义上的寻找啊,它正是我们人间最普通的真情!透明的忧伤,贴补在并不宽大的心壁上,你让我们如何去承接!
我给你真。
我给你情。
我们的手像三月的苇子,它虽然还有点苍白和枯干,但,它不也沐浴了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种种暖流吗?!
我们关于真情与爱的理想从来都湿润。
“你需要帮助吗?”
“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呢?”
亲爱的人们!
夜 归
从不同的方向,向着同一个目标。
很长时间拒绝夜行,因为恐慌。心里总有丝缕不安,不知为了什么。
每一个人都一样,灵魂需要归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夜行。像冬天里的一片叶子,过于单薄,但充满希望。冬天的叶子颜色并不好看,但满载坚韧。
听见火车从遥远的地方回来,声音有些急切。
火车亦在夜行。
如果说火车也是有思想的,那么,它最大的动力就是送那些旅者回家。火车穿过夜的腹地,穿过更多人热盼的心。对夜行的火车要负于尊重,因为它给我们温暖与感动。
夜行。
在无雪的冬夜行走,为了爱。为了你爱的人,同时,也为了爱你的人。
风吹来,有些冷,但爱可化解它。
向着团圆行走,我们相见,我们拥抱,我们绽放冬夜里的春天。
还有。
还有什么?夜行停止的时候,太阳正在升起。
杂 绪
北方进入八月,细心的人就开始寻找那种临秋的状态。一片早落的叶子偶尔敲在什么人的脑袋上,那人回家就对妻了或孩子说了:“真快呀,日子真快呀,又要到秋天了。” 妻子说:“是呀,一年过了大半了。”就开始检点身边的事,做了些什么,要做些什么,还什么没有做,还什么必须得做。于是,这细细碎碎的光阴,零零散散的生活让一个八尺高的汉子也发出一声叹息。
其实,叹气干什么呢?
可不,叹气干什么呢。第二天,又去上班、工作、学习,说不定哪片叶子又敲了另外一个胆大气粗的主儿,那主儿就说:“我以为天上掉了张钱!”
想想,也不可能掉钱,宽大的背影荡荡悠悠地远去了。
前几天,到一个有钱的邻居家去以整兑零,女主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她先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沓百元大票很随便地数一数,然后才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沓散币一张一张地点给我,她好像是无意地说:“钱一多就乱放。”
我知道她是有意的。
她居高临下的态度没伤害我的自尊心。
我依旧每天早早起床,喝一杯净水,深呼吸,然后,保持一个好心情到单位去,坐在杂乱有章的书桌前读书看稿子。我想:有什么比工作着更好呢。或者说:有什么比实实在在地生活、认认真真地做人更好呢。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但,如果你不临渊羡鱼,还用得着退而结网吗?
我以为不用!
留 言
入秋已来的事多。
坐在窗前想许多人的一生叫:空忙。
自己也忙,忙得着三不着四,有时自己也糊涂,忙着忙着愣住了,像有了病一样,想自己在忙什么。像一个人,手里攥着钥匙,却四下里找它,找不到,又发脾气,最后自己被自己弄得哭笑不得。
写了一首小诗。
说秋天了,树的叶子都落了。
写自己去了郊外,坐在树下和它谈心,谈心嘛,是不用声音的,默默地坐着,吸一支烟,像对树有所安慰。自己也是一样。
前些天,出去采访,看到一个大家庭,老老小小十几口。他家的老太太偎在窗子的边上,双手抚在玻璃上,向外边看。外边是一个院,种了菜,也种了葡萄,那葡萄就是她种的呢,现在却不能吃了。
她的重孙说:“太奶奶的牙床都磨光了。”
可见岁月是多缠人的事。
真的,我一生最怕的就是空忙!
送一支陌生的玫瑰给陌生的你
你随着那动荡的音乐来吧。那天晚上,有人请我去潮州菜馆吃饭了。我不适应那里的环境,我想念你临行的那个下午,我一个人捧了鲜花去我们约好的地方。那天风大,我不得不用一个大大的手袋护着那捧花,那是三支玫瑰,两支黄菊,一支三头百合。卖花的女孩问我:“要一支满天星吗?”
我不置可否地微笑。
我一个人在风中走。其实,从花店去我们约好的地方不过五、六百米的路,早春的空气干燥轻浮。我在街边的小店买手袋,小店的人新奇地看着美丽的鲜花。
“送给谁的呢?太太?”
我不好意思地说:“女朋友。”
我一下十分尴尬。
你知道我是如何的清贫,又是如何地要面子。在那个春末夏初的下午,有谁买得起鲜花却打不起“的士”在女孩朋友面前摆显一下优越的心情。
我不相信你的虚荣。
我只相信你的真诚。
当我们去那家叫“四五六”的饭庄便餐,当服务小姐用一种带有羡慕的口气问你:“小姐,这是鲜花吗?”
我见到你真实的泪水流过面颊。
对,就把这样的分别看成是人生的一个片断吧。我记得一个女作家从国外回来时,对亲人说的话,她说:“千江有水千江月。”可不就是,千江有水千江月,谁会说昨日的河流还会是今日的河流,而今日的河流一定还会是明日的河流。
别了,那蔷薇一样的日子。
别了,那蔷薇一样的人儿。
今日,我是被一段乐曲牵引,又见到你如玉的面容;今日,我是被自己的孤独牵引,为自己导演了一份并不存在的机会。转瞬入冬,下午的阳光也给千隔万阻很难到我的心里来,我正用你的笑声追赶着阴暗。
久不知你的音信了,我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勇气问候你。日子的变化像炉中的火,柴要跳出炉外,才晓得命是不是还有自己掌握。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比离心的地方还远,我想知道,一样有风的下午,你会在我意料之外来看望我吗?
像许多有你的日子,每当我忧困的时候,你总会从电话的那端送来一丝理解和安慰。
那天,下班的路上,我不知不觉用单车把自己骑到灯火辉煌的车站,当我抬头,熙熙攘攘的人流扩散了我的思绪,望着车站上大大的报时器,悠扬的钟声让我停止在现实之中。
一个小小的女孩,怀抱一束鲜花,悄然地到我面前。
“先生,买支花吧。”
“先生,买支花吧。”
红红的玫瑰打伤了我的眼睛。
我一排排出六张一元的新币,并把小女孩替我选好的一支红玫瑰送给她。我说:“还没有人送花给你吧,这这支花送给你。”
小女孩亮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惊奇的光芒,她很快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
我想起一支歌。
一支自己正动荡的歌。
一支:送一支陌生的玫瑰给陌生的她!
读雨记
如果周周的事让你忧烦。
那你把品雨的夜当成一首诗吧。一首没有注脚的小诗,泉水一样流淌在你的心田。假使那心田是干渴的,泉水会将它润湿;假使那心田原来就存在一汪净潭,泉水的注入又会使它得以另外的荡漾。你把品雨的夜当一首诗,无头无尾,无始无终,你读到的永远是那美丽的分行的句子,而且总带有一缕馨香的风。亮亮的小雨滴是诗中的一个逗点,她打在玻璃上,停顿你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要是小雨滴打在你的门上呢,你就当她是一个句号,她咳嗽一声之后,就睡进你门边的一个小木槽了。也许雨下得很急,它们像匆匆赶路的旅者,终于到达了你棚顶的驿站,它们哗哗啦啦地把身体放躺在驿站的床上,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呼呼睡去。你读这样的诗就惊悸一点,投入一点,隐隐地陷入一种淡淡的凉,是苍凉吗?是悲凉吗?是寒凉吗?一颗心给捧在手里,不知向什么地方献上。也许雨下得如丝如烟,它们把空气也当成一块可以“闲庭散步”的花园,若有若无的雨啊,雾蒙蒙地轻舔你的皮肤。你读这样的诗,就像读一些更加零散的残句,没有用意,没有思讨,但那代表生命的疼痛又无处不在。也许你读的是春雨,也许你读的是夏雨,也许你读的是秋雨,也许,你读的是冬雨。也许,你真的和我一样把品雨的夜当成一首诗了,你是那诗中的一个文字,你听那歌中的美丽的邀请,把一张终于灿烂的脸紧贴在窗上!
我心在美好的一边
十一月的火炉生起来了,那炉膛上,煮的是酒呢, 还 是茶?拥身在十一月的虚静里,手捧一卷闲散的小文, 宗 子先生陶然地说:“是日,定更矣,余拿一小舟, 拥毳衣 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雪落下来了。
十一月,就是这样的一个季节, 我已倦怠于修补昔日 的行囊,我看着妻子垂肩的长发, 淡泊间聆听书房窗外的 风行声。
风的脚步停止在牵牛花枯花的窗下, 它仿佛在向我询 问一则美妙的寓言。夫列子御风而行, 那样子是轻盈而美 好的么?
这也不是我完全的追求啊,我无法回答。
我有可能像一叶扁舟,停靠在十一月的埠头, 白白的 苇子摇曳清涼的月光,被雪遮护的林子, 条条暗影修长。 那行整齐的脚印许就是奔去茶楼酒肆了, 四周围的一切, 都在各自地升华。
我喜欢一个人坐在十一月的向隅之处, 静静剔清一年中生命的得失,十一月的路,通往另一扇现实的门, 推开它,我们手捧着自己的真心。
这就检查两种声音了。
一种是精神的。
一种是物质的。
如同我们每个人,我们向往的,本来就是我们的向往,我们向往的,本来就是我们的偏差。
我们热爱生活,像热爱我们自己, 我们取以不同的途 径,达向我们最高尚的追求。
云。水。
这雪。
这十一月。
火炉生就的温暖,灶房里的食盐,忧伤,欲望,奋斗, 这些看似不同的感受,正好组合了我们平凡的生活。 同于 十一月的过渡,我们再迈一脚, 就将从今年进入更盛大的 明年。
这么合理。这么简单。
伸手点燃成功的灯
我从一本讲成功人的故事的书上记下这样一句话:“每一个故事的开始都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英雄走上某条危机四伏的道路,单枪匹马的去和那些巨人征战。”
那些英雄是谁?那些巨人是谁?
如果划定时间来看我们每一个人,我们都有可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失意者、失败者,我们从那苍凉的空白地段徘徊而过,为自己的心设计这样或者那样的忧伤。
但现在,我们已不可以再说我们的时间还很多啊!也许,你受到过伤害,也许,你受到过挫折,也许,你根本还没有冷静下来思考你的生存本意,也许,你一直认为你的一生就应该是这样度过。现在,我们在我们人生的路口停下脚来检点自己的一切,我们是否能够证实我们的拥有和缺欠?
是的,我们劳累的心要充填一点勇气。
我们需要幻想──一伸手,就点燃那盏成功的灯。
是不是这样呢?
我们拥有年轻,但我们缺欠目标 ;
我们拥有目标,但我们缺欠恒心;
我们拥有恒心,但我们缺欠技巧;
我们拥有技巧,但我们缺欠机遇。
通往神圣殿堂的门,从不剥落它朱红的油漆,寥寥如星的前行者也许并不代表真理。灰色的大幕下,我们分辩自己的角色,在一台有关人生的大戏中,每个人还要导演每个人的悲喜剧。
可那条长长隧洞的彼端,排放着数以亿计的火把啊,无论是谁都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灯!
前行的,落后的,坚定的,软弱的。一条同样的路上行进着持有同样条件的人。要么你流汗,要么你轻闲;要么你流血,要么你休眠;要么你幻想,要么你实干!总之,你手中的啤酒瓶子和财富是同等的概念。
要么,你就一直沉默。
但是,你千万不要报怨。
事情也许就这么简单,事情也许就是这样──你一伸手,就点燃一盏成功的灯!
知道了?
那些英雄是你,那些巨人也是你。
罗兰说:“成功不是偶然的,失败也不能全怨命运。你想要的,上帝自会给你,只要你说得明白。”
──我们每个人原本都有一条看不见的金线!
逝水之滨
初冬的温暖进入我的身内渐渐地由浅至深。
我在路上。在奔波的路上。阳光透过灰黄相间的树丫斑驳地袭击我,让我看见前面的路途一片清明。可脚下给昨日的雨雪打落的叶子还沙啦啦地喊着疼呢,我在自己手臂的一点微凉中点染新一轮的悒淡和笑容。
我曾经无数次伸出自己的臂膀,亮开宽厚的胸膛使它空空荡荡。
我曾经无数次这样呼喊,让我们的相识可以尽缘。
曾有人向有的人倾诉:“请给我安心。”
曾有人答有的人如此:“把你的心拿来,我给你安。”
这最为朴素的禅机已告之我们“顺生”之理。尽我们的义务,尽我们的力,尽心,而忘却自己,苦本甜源,甜本苦根。你安心、不安,你无处得来你心,你逃避现在最终还将回到你所逃避的现在中来。
每当我的生活遇到波折逆境时,我的母亲这样对我说:“不要让自己的长处比量人家的短处,不要见人家的短处就心有所喜,洋洋得意,即使你不去揭这短处,但你心已有染。想到人人所有的优点,并为人人发扬这优点。也不要拿自己的长处来遮盖自己的短处,你的短处就在人家手里,没有人来拿你的短,这正是人人有所善的表现。”
至此,我释然。
其实,我常常愣怔在初冬的尴尬中,面对长长的雪线,若对一册难以启合的大书。以月为页,以年为章,以生为一部。我们能以一种贯一的叙述完成我们的弱小和恢宏吗?这是我常常愣怔的原因,也是生之困忧。不知道现在清楚此理为时可晚?人的书,不同于任何创作,人写下一笔,荒唐、可爱、哭、笑、米面、盐……什么都好,你写下了就不能够修改!
又即将是一年的结束了。看着纷纷的来,看着纷纷的去,自己若筏在水,身边有一杯沙土,也有一根微湿的羽毛。
我的心如一泓水
我的心如一泓水。
相信你的心也是一泓水。
如果你的水泛起一丝涟漪,那是我真诚的投石问候,你还我以石吗?还是一片金黄的叶?因为转瞬的时光倥偬至秋,像我昨年的感慨,今年还在心底发凉。
亲爱的孩子,如果我的投石喧闹了你的平静,打扰了你的安宁,请你相信我真诚的一面并原谅我冒昧的言行。
这艰涩的抒发。
这艰涩的抒发!
有人这样告诉我:当你三十岁的时候,你要保持你的快乐,你要把你生活的渐重的负担化为一种坚韧和力量,你善待你的父母,善待你的妻儿,善待你的朋友和同志,不發脾气,放下你事业小成的那份欣然,想你将行未行的路,想到活着,活着,还是活着,那么,你好。
春天的时候,我固执地步行上班,我爱天地的那份嫣然。
这自然的灵性是让我更加自然啊。
我想。我做到了。如果上述的一切我做到了,我可以沉默来自外界的攻击与伤害。我突然不再原谅自己的无意── 这易使人寻找退路的籍口!欲与止欲,言与不言, 都是人的智慧,尽管它有高尚和卑鄙之分。
面对秋光了。
面对秋光,无人可以再追随细枝末节。亲爱的孩子,如果秋色尚不可平分,那你拿去我的一半。
把余下的时间投入到奋斗中去吧,它毕竟才是我们生活的大部分。
于德北: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1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吉林省作协全委,长春市作协副主席。在国内外《作家》《小说选刊》《南方周末》《北京文学》《小说界》《诗刊》《散文》《山花》《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星星诗刊》等几百家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400余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零点开始》;长篇随笔《我和端端》;短篇小说集《少年菊花刀》;获中国首届“海燕杯”全国征文一等奖; 2007年获第三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2009年《美丽的梦》获“冰心图书奖”。有作品被译介到日本,俄罗斯,泰国,马来西亚等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