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婕
140个国家,511所孔子学院,1073个孔子课堂,各类学员210万人—孔子学院已成为中外文明交流互鉴的“架桥人”,成为世界认识中国、中国与各国深化友谊和合作的重要窗口。
爱尔兰人伊丽莎白已经快70岁了,她喜欢阅读中文小说,余华和莫言的书尤其是心头所好。她能流畅阅读中文,还得益于10多年以前参加的孔子学院课堂。如今,她是芬兰赫尔辛基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王红课上的学生。“几乎从不缺席”“对中文有着极高的热情”,王红这样描述这位年届古稀的学生。
伊丽莎白并不是王红学生中的特例,“我的课上有浑身挂满中国元素饰物的年轻人;有热爱汉字书法、写得一手漂亮毛笔字的芬兰姑娘;也有坚持学习从不间断的退休老人……”王红也觉得奇妙,但“他们真的对中文很着迷”。
从说汉语、练书法到学习唐诗宋词、脸谱曲艺,再到好奇“中国小孩为什么穿开裆裤”“中国人为什么爱喝汤”“中国的雾霾如何治理”,几乎所有这些外国人对汉语、中华文化和中国社会的兴趣,都在成千上万像王红一样的外派人员和孔子学院中得到回应与帮助。
140个国家,511所孔子学院,1073个孔子课堂,各类学员210万人—孔子学院已成为中外文明交流互鉴的“架桥人”,成为世界认识中国、中国与各国深化友谊和合作的重要窗口。
“漢语热”孵出来的孔院
“老师,您知道大篆、小篆和隶书的区别吗?”在一堂普通的汉语课上,爱尔兰都柏林大学孔子学院志愿者李熠祺突然被问到了这个“内行”的问题,惊讶之余,提问的学生已经开始滔滔陈述起他的答案。这是一名60多岁的退休老人,他希望写一本关于汉字变迁历史的书。
也有学生随身带着《唐诗三百首》,有机会就跟李熠祺切磋几句。这种对汉语学习的极大热情,让他这位来自国内的硕士研究生感受到爱尔兰的中文学习热潮。还有小女生们问“怎么才能买到TFboys的周边产品”;在课上同学生日的时候,大家会齐唱中文生日歌。中国流行文化,似乎也在慢慢进入地球另一端爱尔兰年轻人的生活。
在爱尔兰,孔子学院已经实现了从幼儿园、中小学到大学以及社会人士的全覆盖,仅参加中文学习的中小学生每年就超过5000人。都柏林孔子学院还负责为一个名为《你好,中国》的电台节目提供内容,节目每周一次向全社会播出。
在王红所在的芬兰赫尔辛基大学孔子学院,为学生开设的课程已经从简单的中文学习延伸到媒体汉语、中国文化等多方面的内容。王红的学生,有的大学毕业后还成为了当地的中文教师。从孔子学院走出,他们又凭借一己之力进一步传播着中国文化。
早在十几年前,当来自中国的产品走进亿万外国家庭的同时,中文及其背后的文化与社会,也慢慢开始吸引世界的目光。就在这种迹象发端之际,孔子学院应运而生。从2004年开始,中国在借鉴英、法、德、西等国推广本民族语言经验的基础上,探索在海外设立以教授汉语和传播中国文化为宗旨的非营利性教育机构。同年,全球首家孔子学院诞生。
对于孔院的宗旨,《孔子学院章程》里这样写道:“孔子学院致力于适应世界各国(地区)人民对汉语学习的需要,增进世界各国(地区)人民对中国语言文化的了解,加强中国与世界各国教育文化交流合作,发展中国与外国的友好关系,促进世界多元文化发展,构建和谐世界。”
春风化雨全球布局
“孔子学院发展到今天,速度之快超出当初所有人的预料”,国家汉办前主任许琳曾说,教育部最初的设想,是用10年时间在全球建立100所孔子学院。
没想到,第一年在全球建立了46所孔子学院,第二年就建立了100所孔子学院。12年之后的今天,这个数字是511所,遍及5大洲140个国家。
而孔子学院的发展模式,也早已突破了单纯的汉语教学。作为中国人民大学英语专业副教授,王红自2014年外派担任芬兰赫尔辛基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以来,不仅和汉语教师及志愿者们教授中文、举办文化体验活动,还多次邀请中国的学者去芬兰讲学、交流;芬兰的学生们也有机会被邀请来中国游学。
“汉语教学是我们扎根的基础,文化活动扩大影响,学术活动则吸引更多的学者与知识分子深入了解中国。”两年的实践经验让王红有着清晰的工作思路。
孔子学院虽然有着共同的章程,但是各国情况差异巨大,孔子学院究竟怎么办?真正融入当地,受到本地人欢迎,是对每一所孔子学院的考验。王红在教学的过程中,就遭遇过当地文化特性带来的尴尬,后来,他们摸索出一套方案:因为芬兰高纬度、寒冷、冬季白昼时间短,赫尔辛基大学孔子学院的文化活动主题总是与阳光和温暖相关;又因为芬兰人内敛的性格特征,赫尔辛基大学孔子学院则发挥学生特长,注重汉字书写的教学……
李熠祺在爱尔兰带了一个少儿班,班里学生对中国的所有初始印象,几乎都来自这个中国老师的讲述。但她发现,单纯跟学生们强调所谓的“重要性”“意义”基本没有作用。相反,给学生们一些体验的机会,比如画脸谱、踢毽子、折扇子,这些实在的中国东西能让学生们真正觉得好玩儿。“而兴趣,是打开孩子们探索精神的大门。”李熠祺说,“通过这些,他们才会愿意进一步了解中国文化,从而领悟背后的精神。”
2016年,针对当地需求,全球78个国家240多所孔子学院开设了中医、太极拳等中华文化课程。纺织服装特色孔子学院、舞蹈和表演孔子学院、音乐孔子学院、饮食文化孔子学院、茶文化孔子学院等遍地开花。因地制宜,各具特色,正是每一所孔院办学实践的写照。而这种汉语学习的需求与孔院办学的特色,还在不断地丰富中。
质疑声中的坚定行者
作为中方院长,王红要注意协调很多关系。刚去的时候,担忧不少,但踏踏实实将工作做下来,王红发现,获得更多的是认可,是当地参与者的有口皆碑。“通过他们去讲述真实的情况,比我们自己说要有力得多。”王红说。
在孔子学院成立之初,以“中国威胁论”为底色的质疑声就不时出现。近3年以来,美国芝加哥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等学校的孔子学院陆续停办,关于孔子学院的许多不实论调又夹杂在争议之中。
但在实践中,王红看不到类似“行为”有任何生长的土壤。实际上,孔子学院由外方大学或相关教育机构首先向孔子学院总部提出申请,经批准成立后,采取中外合作的方式办学。孔子学院实行理事会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中方与外方院长共同负责孔子学院的日常运营和管理。实际中则一般由外方院长提出需求为主,中方给予配合和帮助。
以开办学术活动为例,议题均由双方共同商定,共同邀请中国或东亚问题相关的研究者,会上则既陈述观点也展开学术论辩。而在更为普遍的汉语教学与文化课堂当中,老师们都尽量授之以渔,呈现丰富而多面的中国社会。
“谈论这些问题本身就是伪命题。”李熠祺说,在实际工作当中,没有人考虑这些。作为派出的志愿者或教师,王红和李熠祺们需要想方设法完成教学目标,同时还要承办各种文化活动。由于人在国外,没有家务牵连,他们几乎都是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但“每个人依旧觉得很忙”。“这些声音本身,或许就体现了对中国的误解与不了解。”李熠祺说。
“孔子学院是中国语言与文化的桥梁与学习资源提供者”。李熠祺认为孔子学院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因为它带来的是面对面的、体验式的学习行为,孔子学院的外派教师与志愿者和当地人进行着人际交往,为他们带来的是可触可感的中国的一部分。
王红的芬兰同事曾看到一篇武断攻击孔院的报纸文章,非常愤怒地拿到王红跟前批驳一番,王红只是笑了笑。她说,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了解的人会知道。
下一个关键路口
“当前孔子学院正处在一个关键路口。孔子学院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发展,走什么样的道路,需要认真思考。”许琳曾这样评述孔子学院十多年的发展。
根据孔子学院发展规划,到2020年,将基本完成孔子学院全球布局,做到统一质量标准、统一考试认证、统一选派和培训教师;基本实现国际汉语教材多语种、广覆盖;基本建成功能较全、覆盖广泛的中国语言文化全球传播体系,使汉语成为外国人广泛学习使用的语言之一。而谈及孔子学院的未来发展,教师队伍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孔子学院教师目前主要是国内外派的专业教师和志愿者,包括中方院长在内,都实行任期制,从1至4年不等。執教结束后,大部分人员回到国内的岗位上,另一批新选拔的人员再奔赴世界各地接任。
王红在孔院两年,手下换了两批志愿者,手中的项目也就经历了一批批人的轮换,“这其实让我们的工作难度不小。”因为,每一批人都要从头开始培训、从头开始熟悉业务。李熠祺已经结束1年的志愿者工作回国,回来的时候有太多不舍,“刚刚能够上手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我熟悉我学生的特性,认识他们每一个人,但是一个新来的老师则要从头开始一切,还需要接续好之前的教学进度。这对于教师和学生,都是件挺有挑战的事儿。”她说。
教师的本土化是近两年孔院发展提及比较多的词汇,但是,以芬兰为例,目前持有本土教师资格证的汉语教师并不多,其中芬兰人不超过10个。本土化其实是一项长期而复杂的工程,“至少现在是挺难的。”王红说。因此,外派教师队伍的质量管理就显得尤为重要。
王红最近还在琢磨另一件事儿,希望能够为芬兰当地企业提供教育与咨询课程,让孔院与社会有更多的联结,同时获得多元资金支持。这也是孔院未来的可持续发展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