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佛教壁画的数字化保存

2017-02-16 01:48高志勇
中华书画家 2017年2期
关键词:喜马拉雅山藏传佛教壁画

□ 高志勇

西藏佛教壁画的数字化保存

□ 高志勇

平措林寺

江孜白居寺

青藏高原形成、喜马拉雅山隆起,仿佛是为了迎接佛的降临。大约1万年前,喜马拉雅山和青藏高原抬升到了与今天相似的高度。这时,印度洋和孟加拉湾的暖湿气流掠过印度平原,受阻于喜马拉雅山的南坡,在这里形成了温暖湿润的气候,造就了大面积丰饶的土地,哺育释迦族日渐强大。只有物产丰富的国度,才会孕育出具有悲悯心的智者,才会有闲暇思考人的生老病死以及如何了脱生死这样高深的哲学命题。青藏高原的隆起正是这个机缘成熟的过程,按照当代科学考察得出的结论,青藏高原和喜马拉雅山从特提斯洋升起,形成今天的模样,也不过三千多万年的时间,这相对于佛教的时间概念,仅仅是宇宙“成、住、坏、空”四劫中的瞬间而已。环顾四周,我们的生活和目光所及的时空,的确很难将地质演化与佛的降临联系起来,可是我们用佛教的时空观念,站在更远的角度观察这些现象时,这一切显得自然而然。相对于我们个体,庞大和漫长的时空里所发生的这一切,顺理成章地被因缘和合所主导。

壁画摄影(高志勇摄影并做艺术处理)

山南贡嘎县曲德寺

萨迦寺

夏鲁寺

佛祖释迦牟尼圆寂若干年后,佛教开始了向周边传播的旅程,这也是传播智慧和幸福的旅途。喜马拉雅山在孕育了佛教后,成为阻挡其扩散的天然屏障。而后,又成为佛教的避难所,世事无常,佛祖早已洞察。佛教传入西藏时,佛祖已经圆寂1200年了。略去佛教其他的传播渠道,单就传入西藏的路径而言,分为南北两条线路。北线是文成公主从长安经青海、西藏北部到达拉萨。南线由尼泊尔赤尊公主经由吉隆穿越喜马拉雅山来到拉萨。这是我们今天能够找到经典依据的传播路线和时间节点。而在西藏广袤的土地上,尤其绵延4000多公里的喜马拉雅山从西到东,那些翻越喜马拉雅山的通道,也是佛教传播的路径。吉隆以西的普兰、扎达、狮泉河,吉隆以东的聂拉木、亚东、错那,这些都曾经是翻越喜马拉雅山的地理通道。目前已经证实的佛教向西藏的传播通道,至少有沿狮泉河而上至日土、顺着象泉河流域抵达扎达、从孔雀河上溯到普兰乃至冈仁波齐神山。在吉隆以东,从亚东翻越喜马拉雅山达到后藏腹地的佛教传播路线已经被学者考证。由此,通过佛教传播的路线,在西藏形成了以拉萨为中心,沿喜马拉雅山脉南北坡分布,逐步向西藏广袤土地扩散的藏传佛教遗存的点、线、面分布格局。与之相随的藏传佛教艺术也在这样的地理格局中诞生了。

佛教从7世纪松赞干布时期传入西藏,到9世纪中叶朗达玛灭佛,经历了近200年的兴衰。那个时期遗存下的藏传佛教艺术品可谓凤毛麟角,藏传佛教的壁画几乎没有遗存,据说大昭寺有几幅吐蕃时期的壁画,在维修时移到别处保管,无缘得见。西藏现存最早年代的壁画应是阿里扎达的东噶石窟壁画,约为11世纪早期作品,略早于扎塘寺壁画。从艺术风格看,东噶壁画受约束少,更狂放写意,与之相比,扎塘寺壁画就显得有些中规中矩。但就西藏壁画艺术而言,扎塘寺壁画从整体布局、佛菩萨造像等,对西藏壁画艺术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东噶石窟的绘画形式和佛菩萨造像自成一体,至今尚未发现与之具有传承关系的西藏绘画艺术品。随着12世纪萨迦派的崛起,萨迦寺壁画华丽登场。萨迦派依托元朝的支持日渐强盛,作为萨迦派主寺的萨迦寺声名远播,香火旺盛。萨迦寺内那些绚丽的壁画逐渐被终日长明的酥油灯火熏得面目全非,于是开始又一轮新壁画的绘制。所以今天我们看到的萨迦寺壁画,除了二楼坛城殿的壁画坛城年代与萨迦寺建寺年代相近以外,其他殿堂的壁画已经是第三次绘制了。借助萨迦派的庇护,夏鲁地方介氏家族崛起。夏鲁寺在1329年日喀则地震中被毁,得元朝资助并派汉族工匠重建,夏鲁寺壁画艺术风格受到印度、尼泊尔、中原汉地等不同地域、多种绘画技巧和审美风格的影响。现在遗存的不同时期壁画,集中体现了公元11世纪以后西藏寺院壁画艺术发展的脉络和大体情况。

西藏壁画艺术的传承和发展与世俗家族和权势的传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继夏鲁寺壁画的辉煌之后,同样与萨迦教派保持密切关系的江孜法王开始修建白居寺的浩大工程。江孜法王饶丹贡桑帕的名字为夏鲁寺介氏家族大师介敦钦波·贡嘎加错所起。江孜白居寺壁画自1418年开始绘制,历时近20年,是西藏绘画艺术的巅峰之作。其后,虽然古格壁画、贡嘎曲德寺、扎达托林寺和拉孜平措林寺等壁画中不乏精彩之作,但其规模和艺术水平似乎都略逊一筹。

散布于西藏广袤大地上各个时期的寺院壁画,几乎完整地记录和保存了西藏艺术发展史。藏传佛教后弘期最具代表性的壁画艺术作品当属扎塘寺壁画。扎塘寺的壁画遗存在西藏美术史上地位十分重要。是后宏期卫藏最早的寺院绘画遗存,是下路宏法表现在美术当中的实物见证,同时也反映出融合汉地敦煌和印度波罗艺术因素又保留吐蕃风范的鲜明特点,有着方直挺硬、大气朴厚的艺术品格。与之相近的时期,在西藏西部的阿里,诞生了东嘎石窟壁画。东嘎壁画的线条更加自由奔放,色彩的运用更加大胆,特别是画面上金箔镶嵌的线条更是独一无二,内容描绘有更多的世俗气息。在此之后的14世纪,后藏地区的日喀则出现了承前启后的夏鲁寺壁画。夏鲁寺的壁画系元代藏传佛教壁画艺术的典范之作,对元末明初西藏的壁画艺术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其向北影响到觉囊寺等寺庙的壁画艺术,促进了拉堆艺术风格的产生和形成;向东南影响到了明代的江孜白居寺壁画艺术的形成,是元、明两代西藏艺术发展史上的里程碑。在夏鲁寺壁画艺术的影响下,西藏本土艺术家迅速成长起来,创作了辉煌的江孜白居寺壁画,成为14到15世纪藏传佛教艺术趋于成熟时期的代表作。其后,西部阿里,在古格王朝的晚期,艺术家们在古格白殿、红殿和坛城殿绘制的壁画创造了西藏绘画艺术史的又一个巅峰。

佛陀说法图 扎塘寺壁画 约11世纪末至12世纪

无量光佛 古格坛城殿壁画

仁钦迥赖佛(古格坛城殿西壁南侧)

经作者艺术处理的《仁钦迥赖佛》壁画

我爱好摄影已经30多年,在西藏走到哪里,就拍到哪里,记录了许多日渐消逝的场景,积累了部分自认为是摄影艺术作品的照片,但是,同我这些年拍摄处理的壁画相比,那些曾经的作品实在算不得什么。拍摄西藏壁画是我业余摄影生涯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也是对西藏壁画数字化保存十分有益的事情。拍摄壁画当然很苦很累,但是,每当坐在电脑前,看着拍摄时的碎片逐渐拼接成完整的画面,那些经由照相机放大的细节呈现在眼前。画面上那些飘逸、果断而又心怀恭敬的线条,一丝不苟的填色,庄严生动的佛菩萨造像,让我仿佛匍匐于这些大师和先贤们的面前,聆听他们的教诲,这是多大的福报啊。我曾经想,西藏壁画承载了藏传佛教传播的使命,记录了西藏文明发展的历史。西藏壁画发展的命运与藏传佛教的兴衰紧紧联系在一起,这就决定了西藏壁画注定要承受藏传佛教兴衰的喜怒哀乐。如今,1000年前的西藏壁画随着朗达玛灭佛而荡然无存,壁画成为藏传佛教殉道最为彻底的一种艺术。而后的近千年时光里,藏传佛教发展的起伏和教派纷争都在壁画上留下辉煌与兴衰的印迹,那些历史留在壁画上的伤痕或许能够让人警醒。

藏民族的生活一半在现实一半在神话中。藏传佛教的世界更是千姿百态,非凡夫能够想象。我就用现实世界中拾来的碎片,用Photoshop软件构建我想象中的佛界、想象中那些藏传佛教的种种奇幻景象,以及采用时空交叠的方式,那些游走在不同空间和时间维度上的灵魂之间的关系。

西藏壁画是藏传佛教形象的载体,流传至今最久远的西藏壁画约有900年历史。西藏现存百年以上历史的壁画可能至今没有人精确统计过,很多。这些精美的艺术品正在慢慢被酥油灯的烟雾熏染,被朝圣者虔诚的额头磨损,被善意的保护损坏。每每想到这些,我就十分焦急,想尽可能把有价值的壁画拍摄保存下来。而西藏绝大多数寺庙的壁画不允许拍摄,特别是那些被列为国家级文物的壁画更是如此。为了拍摄壁画,总要通过各种关系获得许可,还好,我这些年总算把有价值的壁画基本拍完了,还有一些规模不大的寺庙慢慢去拍。

拍摄的这些壁画渐渐拼接完成后,看着这些精美的壁画,那些岁月在它上面留下的痕迹,我想,如果人为给它加载一些时间的印记会怎样呢?比如它褪去了华彩,比如时间流逝后的破损,甚至历经劫难后的残存。还有,让它变得更加绚烂,因为,佛界,虚空中的任何幻化演变皆有可能。我将壁画不同的拼接块变换不同的色彩,每一块边界之间形成强烈的对比,透过斑斓的画面,佛界的形象隐隐约约。我试图把时间与灾难叠加在现有的壁画之上,让它们再现历史的伤痕。我承认这是一种畸形的好奇,想看看美好的作品毁灭前一刻是如何的凄艳。世事无常,无常是一种常态,在西藏壁画艺术流传的过程中,这种表现形式既非必然,也非偶然,于我却是命运使然。

责任编辑:韩少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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