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电影中的黑人女性形象分析

2017-02-13 14:18陈娟
电影文学 2016年23期
关键词:人物形象

[摘要]电影作为一门综合艺术,它反映的是社会思想与现象,银幕上展现的一切是人们欲望的某种投射。美国电影中也曾多次出现黑人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形象不仅部分反映了黑人女性的处境,也体现了公众心中黑人女性地位的变迁。在美国电影发展的这一个世纪中,其中的黑人女性形象无论在数量上抑或是具体面貌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本文从符号式的存在、被苦难折磨的对象,以及功成名就,自我救赎的明星或英雄三方面,分析美国电影中的黑人女性形象。

[关键词]美国电影;黑人女性;人物形象

美国著名黑人女作家左拉·妮尔·赫斯顿曾经在《他们眼望上苍》中以“黑人妇女是世上的骡子”点明了黑人女性的悲惨地位,即当黑人不得不捡起白人丢下的包袱时,他交给的是家中的女人。由此可见黑人女性曾经遭受的巨大创伤。电影作为一门综合艺术,它反映的是社会思想与现象,银幕上展现的一切是人们欲望的某种投射。美国电影中也曾多次出现黑人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形象不仅部分反映了黑人女性的处境,也体现了公众心中黑人女性地位的变迁。

一、符号式的存在

早年美国电影中对黑人存在一种刻板的符号式表现倾向,如往往把黑人男性塑造为邪恶的暴徒,或是只能插科打诨,有智力缺陷的小丑等。这是与黑人曾经的低下地位分不开的。美洲大陆最早的黑人一般都来自于罪恶的黑奴贸易,黑人的奴隶身份、黑人的深色皮肤以及黑人所来自的非洲故乡等,都给予了白人“肮脏”“卑贱”的印象。加之两类人在语言文化、宗教信仰等多方面的隔阂、冲突,黑人往往被置于白人的对立面。因为白人掌握了美洲大陆各方面活动的霸权,黑人也只能接受被对立、被丑化的状况,而无法获取有力的发声平台为自己辩护。尽管美国在南北战争后废除了奴隶制度,但直到电影出现的20世纪初,美国90%的黑人依然居住在南方,并没有获得选举权,平均寿命也十分低下。在这样的情况下,黑人女性自然也无法摆脱这种普遍存在的被动和失语的窘境,与黑人男性有所不同的是,在电影中,黑人女性往往不会被十分刻意地进行丑化,但是她们依然是类似于道具般的存在,是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的,黑人女性不仅不能在电影中占据重要的位置,而且也无法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她们的面目是模糊的,行为是被定型的。

这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改编自《飘》的著名电影,由维克多·弗莱明执导的《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1939),电影中主要存在两类黑人女性形象,第一类可以概括为善良的年长嬷嬷,第二类则是轻佻的年轻女奴。前者的代表便是保姆南妮,她性格宽厚温和,身材肥胖,无论就外貌抑或内心来说都是对郝思嘉等主人没有威胁性的。她的存在就是作为一个勤劳肯干并能和主人友好相处,因为忠心不贰而见证主人公艰苦奋斗和伟大爱情的符号。尽管她也是一个正面的形象,但是黑奴承受的苦难在她身上却是被消解了的,她是白人根据自己的需要塑造的理想黑人女性形象。后者的代表则是妖娆、轻浮的罗莎,尽管她并非主动勾引男性的“妓女”式形象,但她因为懒惰而是一个“不中用的黑鬼”,依然是一个用来体现白人对黑人的照顾与包容的反面人物。

电影人之所以将黑人女性定型为一种符号,客观上是整个社会大环境对黑人女性的轻视,以至于导演并无意在黑人女性身上进行深入挖掘造成的。而在主观上,这也与电影人希望用这样的符号来瓦解黑人日益高涨的反抗情绪,使其认同白人赋予他们的这种被奴役、被侮辱的身份有关。一言以蔽之,20世纪初的黑人女性准确地说是被建构的,是白人作者或电影人根据自己的爱憎来刻画的,因此,她们所呈现出来的并不是自己的本来面目,她们是一批被歪曲过的黑人女性。即使在后来平权思想已经作为一种“政治正确”被固定下来,符号式黑人女性形象依然在美国电影中有所残留,如在本意便是抨击奴隶制的,史蒂夫·麦奎因执导的电影《为奴十二年》(12 Years a Slave,2013)中,就有一个黑人女性肖太太,她就凭借以肉体取悦白人奴隶主而过上了优越的生活,并且以自己为榜样,得意洋洋地教育其他的黑奴们要隐忍和谄媚奴隶主,并加害如所罗门这样的不愿屈服者。肖太太实际上便是曾经的文学或电影作品中轻佻、勾引男主人的黑人女性形象的一种延续。

二、被苦难折磨的对象

随着时代的发展,“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es)的概念开始出现,在逐渐重视非异性恋者、非欧洲裔等身份的同时,人们也开始意识到美国黑人的历史充满了奴役与迫害,也开始正视黑人的边缘化地位,其中黑人女性所承受的苦难尤为深重。原本电影中僵化的黑人女性形象已经无法满足观众的需要,黑人女性需要以一种更为丰满、更有深度的形象出现在银幕上。而导演们所借鉴的对象往往是由黑人作家撰写的小说,在这一类作品中,黑人女性往往面临着重重压力,尽管并非不勤奋工作,但依然穷困潦倒。这体现了人们已经开始关注黑人女性的不良生活境遇,更加值得肯定的是,黑人女性的内心世界也开始得到了开掘。黑人女性同样有复杂的心理与细腻的感情,她们在面对荆棘丛生的外部环境时依然有着积极的渴望,同时,她们也因为自己的生活经历而存在一定的心理缺陷。

如乔纳森·戴米执导的,根据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诺奖获奖之作改编而成的《宠儿》(Beloved,1998)。电影的叙事时间发生在19世纪的中叶。电影中,主人公女奴赛斯曾经在逃亡的路上遭到了奴隶主的围捕,很显然这意味着赛斯将彻底失去自由,心胆俱裂的赛斯在绝望之中抓起了一把斧子,将自己怀中小女儿的喉咙砍断,宁愿让自己的女儿死去也不愿意让她成为下一个自己,而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儿丹佛则活了下来。这一情节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赛斯遭遇的种种非人的苦难。然而电影并没有将其层次限制在对囚禁的反叛这一点上。杀婴仅仅是整部电影矛盾的开始而非结束。被杀死的婴儿的游魂一直盘桓在赛斯母亲留下的房子中,困扰着赛斯与丹佛的生活。赛斯本来就因为物质匮乏而苦苦挣扎,来去无踪的游魂更是不断刺激她的心灵。尽管奴隶制被终结了,但是赛斯的痛苦在延续,而始作俑者实际上还是奴隶制。卑微的赛斯固然有着自己希望终止屈辱和痛苦的意愿,但是被她杀死的亲骨肉又何尝不是在渴望自由与尊严?这一家人的生命轨迹就因为奴隶制而发生了改变。电影表现了鲜明的政治倾向,然而更为可贵的是,电影有一种凌驾于单纯的种族、性别问题之上的宗教态度。即人类在面临着生而待死的状况时,应该如何把握现在的生活,应该如何勘探人类的命运。这种宗教态度在赛斯母亲所举办的集会上体现得特别明显,赛斯母亲萨格也是一位黑人女性,她在电影中是一个拯救者式的形象,作为一个黑人区的精神领袖,她慰藉着赛斯等人的心灵。与之类似的还有《为奴十二年》中被男奴隶主鞭打、强奸,以至于曾想自杀的女奴帕特西等。

又如李·丹尼尔斯执导的《珍爱》(Precious,2009)中的女主人公克拉莉斯·珍爱,她的人生可谓是命途多舛,而种种不幸在很大程度上也都是与她的黑人女性身份有关的。珍爱没有文化,家境贫困,生活在一个扭曲的家庭,母亲像使唤佣人一样使唤她,父亲则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强暴了她,珍爱才16岁就成了单身妈妈,她所生的女儿还患有天生的痴呆。更为悲惨的是,她还罹患了艾滋病,但珍爱依然去读书补课,想考上大学。整部电影都在“绝望”这一基调下展开,越是如此,珍爱所表现出来的希望越是振奋人心。此外,电影的优长之处在于,相比文学作品,电影从视觉上就明确点明了肥胖的珍爱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丽”的女性,这实际上是直击人们的种族歧视观念的(即只有符合主流审美的黑人女性才是可爱、可怜、值得其他人亲近的),但珍爱同样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活生生的人,她也有构筑自己美梦的权利。这提醒着观众,生活中还有不少“珍爱”因为外形的平凡无奇而被人们忽视或伤害,这是十分可悲的。

这一类黑人女性形象也可以视作是西方主流社会在长期没有给予黑人女性应有的地位后的反拨,她们身上包含着黑人作家的大声疾呼与电影人的反思。

三、功成名就,自我救赎的明星或英雄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之后,美国的社会环境从整体上被平权运动所影响,黑人,尤其是黑人女性的生存环境得到了一定的改善。在意识上,白人主流社会开始认识到社会无法在不尊重黑人的基础上和谐发展;而在黑人自身的整体素质上,黑人因为得到了更多接受教育的机会,各类融入进美国主流社会的黑人精英们,如篮球界的迈克尔·乔丹,如拥有“黑人电影教父”之称的斯派克·李等也不断涌现,这些对国民具有号召力的人物用自己的成就证明着黑人同样可以实现自我救赎,扭转世人心目中的黑人形象。

伴随着这一批黑人精英的涌现,也有一部分将黑人女性塑造为“成功人士”的电影出现,其中较为著名的便是由黑人女明星惠特尼·休斯顿主演的《保镖》(The Bodyguard,1992)。作为一部爱情片,电影的主旨无关种族问题,然而在女主人公的塑造上以及两人奠定感情的过程却是值得一提的。女主人公蕾切尔一出场便是一名耀眼的歌星,魅力非凡,挥金如土。相比起前两类黑人女性或是平面的服从符号,或是苦大仇深的被害者形象,蕾切尔是一个地位优越,自视甚高,甚至带有骄横等缺陷的人物。这本身已经说明了黑人女性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凭借自身的魅力赢得他人的爱慕。此外,在电影中,蕾切尔曾与弗兰克讨论过他拼死保护她的事情,蕾切尔说:“如果你因保护总统而死,那是一种荣耀,可是一个女明星……”弗兰克直接回答说:“你也一样。”这里电影显示出来的是一种自18世纪杰弗逊起草《独立宣言》之后深入人心的“人人生而平等”精神,总统与黑人女明星在种族、性别、身份之间的障碍对于弗兰克(以及观众)来说是不存在的,这既是弗兰克的职业道德,同时又是电影借弗兰克之口表达出来的超越了职业的一种人性关怀。

而实现自我救赎的最典型形象则莫过于《他们眼望上苍》(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2005)中的简妮·克劳福德与《紫色》(The Color Purple,1985)中的西丽。二人都勇于逃离自己的婚姻,前者在三次婚姻中逐渐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得到了真爱与充裕的生活,并在爱人死去后依然能勇敢地生活,后者则得到了南蒂、莎格等其他黑人女性的帮助,终于蜕变为一个独立坚强的黑人女性,在离开自己粗暴的丈夫亚伯特后成立了自己的裁缝店。这一类黑人女性的特征便是都曾经为婚姻所困扰,丈夫对她们缺乏应有的尊重甚至动辄拳打脚踢,黑人女性一开始不做任何挣扎与抵抗,默默忍受残酷的命运,然而终于因为各种各样的契机而觉醒(如简妮的丈夫乔迪去世,西丽结识莎格等),黑人女性开始勇敢地冲破樊笼,在工作中激发出自我的光芒,寻找到自我的价值。在这一类电影中,黑人男性一般都是女性的阻碍者。

可以说,在美国电影发展的这一个世纪中,其中的黑人女性形象无论在数量上抑或是具体面貌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依然要指出的是,目前的好莱坞依然是以白人导演、演员为主体的,好莱坞所出品的电影依然很少围绕黑人女性的命运展开,就目前的几部表现黑人女性的电影来看,如果电影人不再继续探索,那么美国电影中对黑人女性的塑造就很有可能走向定型化。

[参考文献]

[1] 彭鸿.漫谈美国黑人电影的美学功能[J].电影文学,2014(13).

[2] 赵莹.美国文学改编电影中的黑人女性形象[J].电影文学,2015(17).

[3] 玛丽·C.贝尔特兰,赵晓兰,沙丹.新好莱坞种族性的消解:惟有速度、激情和多元种族方可幸存[J].世界电影,2007(02).

[4] 时春荣.论当代美国黑人文化的复兴[J].历史研究,1991(02).

[5] 徐海娜.影像中的政治无意识:美国电影中的保守主义[D].北京:中共中央党校,2009.

[作者简介] 陈娟(1981—),女,陕西城固人,硕士,西安外事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学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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