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向黎
春秋的时候,申包胥对伍子胥说:“子能覆楚,我必复之。”江山也好,天下也罢,覆之,复之,小说都是不能的。
十五世纪人文主义者伊拉斯摩斯从国外返回祖国荷兰时说:“我们回来了,一切都会不同了。”这种豪迈的自信,小说家是不会有的,也不该有。
曾经,我认为小说应该抵达的最高境界是:欲天下哭则哭,欲天下歌则歌。我以为真正的小说家应该是:“一肚皮书史,一肚皮山川,一肚皮磊砢不平之气,无地发泄,特于是发泄之。”(明张岱语)——但,究竟如何呢?
幸亏苏东坡《沁园春》中有这样的词句:“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小说不覆也不复,却可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就用那么一种透彻的目光,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