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革时代的语文教学需要大师引领

2017-02-05 15:10张新强
内蒙古教育·综合版 2017年1期
关键词:语感素养语言

洪镇涛先生语文教育思想可以简单地概括为“三论”。

一、“学堂论”

长期以来,支离破碎的分析,连篇累牍的讲解,成了语文课堂的常态,似乎忘记了教育的对象是学生。这就如同美食在前而不让其品尝,任你大谈其好处,学生始终难解个中滋味。所以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洪先生就提出了“变讲堂为学堂”的主张,认为语文教学过程的本质是教师指导下的学生自学,学生是语文教学的主体。绝不能以教师的感悟代替学生的感悟,以教师的“讲授”代替学生的“学习”。

1900年,在《学校与社会》一书中,杜威说:“我们教育中将引起的改变是重心的转移。这是一种革命,这是和哥白尼把天文学的中心从地球转到太阳一样的那种革命。这里,儿童是中心,教育的措施便围绕他们而组织起来。”“在学校生活中,儿童是起点,是中心,而且是目的。”

20世纪30年代,杜威的学生、人民教育家陶行知继承和发展了“儿童中心”论,提出“六大解放”,认为教学必须确立学生的主体地位,把学习的基本自由还给学生。因此,要解放学生的头脑、双手、眼睛、嘴巴和时间、空间,使学生成为学习的主人。“先生的责任不在教,而在于教学,而在于教学生学。教的法子必须根据学的法子。”

洪先生的一声呐喊,振聋发聩。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时至今日,“学为中心”的思想还远没有占到主导地位,“学堂”理念深入人心尚待时日。

在构想“促进有效学习”课堂变革项目时,本人将洪先生的“学堂论”作为贯穿整个方案的红线。虽然从实验到全面推行,方案几易其稿、不断完善,但“学为中心”的基本指导思想并未改变。

近几年来,我将主要精力集中在骨干教师队伍建设方面,为骨干教师课堂教学和学术讲座搭建平台。一段时间后,我们发现“讲台”和“讲堂”都侧重于“讲”,学生的主体作用不突出。于是将二者整合,更名为“名师大学堂”,既有“学为中心”的课堂教学展示,又有紧贴“学堂”的专家讲座,还有线上线下的评课和互动,教学理念实现了由“讲”向“学”的转变。八年来,温州名师工作室建设已有全国影响,《中国教师报》和中国新闻网等媒体对此作过多次报道。

二、“本体论”

洪镇涛先生认为,语文课程的本体是语言,虽然 “派生”出的任务也很重要,不可偏废,但“根本任务”和“派生任务”不是并列的“姊妹关系”,而是包孕的“母女”关系。学习语言是母体,其他几项是包孕在语言学习过程中的。

新时期以来,我们好不容易走出了僵化思想的桎梏,却很快就走入了自我膨胀的怪圈,觉得语文“无所不能”,肩负了太多太多的任务。时至今日,《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的“总目标”有10项之多,而且如洪先生所反对的那样,呈列的“姊妹关系”除“致力于学生语文素养的形成与发展”外,还有“培育学生热爱祖国语言文字的思想感情”,“发展思维能力”,“提高学生的品德修养和审美情趣”,“促进德、智、体、美的和谐发展”,“养成实事求是、崇尚真知的科学态度,初步掌握科学的思想方法”……这样一来,学习语言这个本体,反而被淹没了。

笔者还对20年前洪先生执教《雷雨》时的情形记忆犹新:他举重若轻,只紧紧抓住人物个性化语言这个“牛鼻子”,就让这头笨重的“牛”服服帖帖的了。

洪先生似乎对语文教育中的“泛人文化”问题早有预见。语文新课改起步之初,一些老师对文本望上两眼就畅谈心得,放纵学生脱离文本“个性表达”“独特感受”“情感体验”,语文教育成了无本之木:上《兰亭集序》热衷于与学生对话王羲之的书法;上《六国论》抛开文本跨越千年进行所谓教学对话;上《失街亭》大半时间用于讨论“失街亭谁之过”……为了拨乱反正,我们专门召开大会,请洪先生到温州授课和讲座。大师的引领,使温州的语文教改少走了许多弯路。

为了使“学习语言”落到实处,洪先生编写了语文新教材,让学生学习“精粹语言”(通过诵读古汉语精品,奠定语言及文化功底)、“目标语言”(通过阅读现代名家名作,揣摩语言,提高语言素养)和“伙伴语言”(通过口语交际,直接模仿运用,提高语言操作能力)。本轮课改以来,关于“精粹语言”的定位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在语文教材编写中,表现为打着“推陈出新”的旗号,大量减少古汉语精品的数量。以人文主题组单元的苏教版语文必修教材96篇课文中,文言作品仅27篇(含4首诗词),占28%。鉴于这种情况,浙江的有识之士,将一些经典文言文补充到教学计划之中。人教社初中语文的169篇课文中,仅39篇古诗文,占23%。去年秋季开始实施的由温儒敏教授主编的人教版初中语文教材,古诗文一下增加到124篇,占所有选篇的近52%。古汉语是现代汉语的根,文言文是“长效补品”,通过长期反复品味揣摩,奠定文化底蕴。 洪先生和温先生“年相若也”,对语文课程建设也“英雄所见略同”。

现在,新的《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虽然还没有出炉,但权威人士已透露相关信息,“语文核心素养”包括“语言建构与运用”“思维发展与提升”“审美鉴赏与创造”“文化传承与理解”四个方面。于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四个方面的“核心素养”是并驾齐驱的吗?哪个是基础和载体?哪个是渗透其中?哪个是派生出来的?“核心素养”时代来临,我们更需要冷静思考。

在笔者看来,以洪先生的“本体论”观之,则问题迎刃而解:在四项“语文核心素养”中,“语言建构与运用”无疑是本体(或称“本分”),它包括积累与整合,语义与语理,语境与交流。

“思维发展与提升”包括直觉与灵感,联想与想象,实证与推理,反思与创造。

“审美鉴赏与创造”包括体验与感悟,欣赏与评价,表现与创新。

“文化传承与理解”包括意识与态度,选择与继承,包容与借鉴,关注与参与。

由以上分析不难看出,“语言建构与运用”是“本体”,“思维发展与提升”以语言为工具,“审美鉴赏与创造”以语言为途径,而“文化传承与理解”则是从语文学习中派生出来的——在“核心素养”时代即将到来之际,洪先生以其远见卓识,为我们指出了正确的航向。

三、“语感论”

在以往的语文教学大纲中,对“语感”视而不见或避而不谈,2002年公布的《全日制九年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稿)》第一次提出并强调语感培养。2002年版课程标准共6处提到“语感”,而2011版的课程标准则8次提到“语感”。上文所引的关于“语文核心素养”的简要阐述,“语感”一词也出现了两次。

笔者是语感教学执着的追梦者。后来与浙江师范大学王尚文教授相识,成为忘年之交,似乎冥冥之中与“语感论”有一种割舍不断的缘分。二位先生相差仅2岁,洪先生自1993年开始语感教学实践,二十余年来惠及全国20多个省市数十万师生;王先生则致力于语感教学理论研究,1995年出版著作《语感论》,10余年间修订3次,探讨语感的性质、类型、地位和作用、心理因素、语感的形成与培养问题。跟随大师的旅程,感觉内心充实丰盈。

说到语感,一般人都觉得很玄,看不见摸不着,洪先生却想出了一套妙法将其牢牢地“抓住”。他把语感分为分寸感(规范确当感、逻辑严密感、适境得体感)、和谐感(多样统一感、搭配相宜感、生动流畅感)、情味感(文情感、文质感、文势感、语味感)三大类;建立了一套语感教学常模:感受语言,触发语感——品味语言,生成语感——实践语言,习得语感——积累语言,积淀语感;他还创造了一套语感分析技法:“加一加”“减一减”“换一换”“调一调”“联一联”“改一改”“读一读”,通过比较、推敲、品味,以形成语感。这样就为语感大厦的建设提供了脚手架。

10年前,在本轮课程实施之初,我在全市推出“新课程样本课”,其中有些课例,温州的语文教师至今耳熟能详。如苏教版高中语文教材中,将《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樯橹灰飞烟灭”改成了“强虏灰飞烟灭”,我指导的样本课中有一个这样的环节:让学生比较“樯橹”与“强虏”孰好,学生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精彩:“强虏”虽能体现出对手的强大,但意蕴却比“樯橹”相差何止千万里!“樯橹”与后文的“灰飞烟灭”搭配得当,语意连贯;且体现出火攻的特点,战争场面如在眼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采用了洪先生的语感分析技法——“换一换”:置换课文的字词,让学生比较、推敲、品味语言使用的妙处,形成语感。

在二十余年的语文教研生涯中,我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将洪先生的“语感论”渗透其中。如汪曾祺的《胡同文化》,教材要求以概括胡同文化的特点为教学重点。但胡同文化封闭、易于满足的特点,如果只作抽象的概括,学生难有真切的感受;执教者思路受到教材束缚,没有从语文的特征出发进行设计。我建议他好好琢磨,特别强调“要读出北京人的满足感”(因为这最能体现出胡同文化的特点),还以“臭豆腐滴几滴香油,可以待姑奶奶。虾米皮熬白菜,嘿!”为例,仅一个“嘿”字,不同的读法,感觉就大不相同。他的课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其中最出彩的地方,恰恰是对一个“嘿”字不同读法的揣摩,“读一读”,文章便境界全出。

(张新强,温州市教师教育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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