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芳滢
(北京舞蹈学院,北京 100081)
被多重定义下的本质回归
——现代舞剧《莲》评析
侯芳滢
(北京舞蹈学院,北京 100081)
北京当代芭蕾舞团排演的现代舞剧《莲》,改编自中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长篇白话世情章回小说《金瓶梅》,初次公开展演后其尺度之大胆令人咂舌,公演不久便被禁演。抛却其商业热度及卖点,该舞剧于创作当中不乏也有点睛亮眼之处,本文试从创作角度评析该舞剧的可取之处。
《莲》;舞剧创作;选材
不论是影视亦或文学评论,“金莲”这个名字俨然成为了“荡妇”的代名词,无论是放置古代还是现代,人们总愿把那些最恶毒的字眼儿留给这位身份成迷的女子。仿佛男人三妻四妾何时都是应该,而女人就当严谨持家相夫教子,封建的伦理纲常就像那沉重的古铜色木门般压抑难捱。然金莲作为女子,也曾有美好妙龄,也如同寻常家女般渴求一份平淡安逸的人生。我不知道将两千年前的书中的金莲有没有这样想过,而我却在王媛媛的剧中看到了这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她的《莲》里,我并未完全看到那个大众定义中的“淫妇”,却只见一个多思多情的普通女子。
大幕开启,黑色的纱幔从舞台上空垂下,舞台后方一对对男女随着音乐翘首摆臀,他们身体纠缠、相互摩挲。女人们轻纱着身,柳腰纤纤,或于男人怀中依偎,或轻抬手指勾人心魄。这半遮掩的画面,简单地将人带入情境,也告诉世人,即将拉开序幕的是怎样一部早就被“定义”了的故事。
一幕中,正襟危坐的二郎英姿飒飒,如白马王子一般,金莲对他的一见倾心简直就像上天的必然安排。舞段中,金莲不断在二郎身旁的桌子上来回滚动,慢出快收的腿部动作像极了一个撞见意中人娇羞不已的少女。二郎始终无动于衷,于是金莲的挑逗愈加大胆,从其身旁围绕再到身体的触碰。两人的双人舞动作多呈一个主动、一个离心的状态。而二郎随着金莲越来越放肆的动作,拒绝之意也愈加凸显。而让我最感兴趣的是,二郎的反应中不时伴有犹豫的性格。不同于影视剧中演绎出的那些耿直莽撞的武松形象,这种犹豫成分,使这个角色更具有普通人性的特征。
全剧里,金莲作为主角着墨最多,可以看出编导王媛媛是透过金莲来表达自己也作为女人想要说的话,幽影自怜的金莲无不代表着一个个如落地的尘土般渺小痛苦的女人们。她有着吸引人的天性,而这本是最令其骄傲的事情,反而成为了她痛苦不堪的禁锢。像古时许多官宦家庭中的女子一样,金莲也只是浮萍众生的其中一个,只是那些女人们的悲痛与不堪都无一例外的云集在了她的身上,然后通过一个叫“潘金莲”的女人具体地表达了出来。
二幕的开场群舞,男女两两手持多股麻绳,金莲与几对男女在一个个挥舞的绳子中穿梭跳动,其间有不少跨过高高抛起的绳子的托举动作,在我看来这种形式有着更为深刻的寓意:那一股股拧紧的麻绳就像一条条无形的世道标杆,风光嫁入官府的金莲看似是一跃为贵人,然而无论如何这一条条的枷锁都围绕其身边永远也跨越不出。
剧中有几处道具的运用也很是耐人寻味。二幕尾声,官人正与其妾爱意浓浓,另一个空间的金莲孤寂缭绕。舞台后方两扇高耸的大屏风徐徐拉开,中央放置一个像不倒翁似的可左右摇摆的卧榻,金莲在榻上抚首垂影。而后丫鬟出现,着官人服装与金莲假凤求凰,两人身体交缠相互慰藉。恍惚间,原来放在榻上的红布包裹着现于两人之中,随着舞段的推进,后面悠悠摇晃的卧榻更似一个巨大的婴儿篮。在这段描述中,“婴儿”作为一个推进情节的点子,其突出性并不是很强,很可能大多数观众会看不懂此处的意义。于我的角度看来,“婴儿”的意义在于推进金莲的悲剧色彩。偌大的官府里金莲像个游魂般毫无寄托,官人独宠妾的行为让她痛不欲生。原著中有一情节:金莲因嫉恨小妾李瓶儿受宠,甚至驯猫去害李瓶儿的孩子。编导巧妙地将她的孤寂与嫉妒恰如其分的映射到一个道具的运用中。女人因感情而产生的正反两面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官人与其妾瓶儿的舞段中采用了从上空吊下来的秋千作为道具。两人在秋千间嬉戏追逐,身体的纠缠在道具间时隐时现,此舞段精彩非常。而后官人病卧,摇摆的秋千间只剩瓶儿一人凄凄切切。再温暖的相依与动情,终究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浮梦。全剧的动作编排以及服装设计都极其大胆,以至于看到不少带着孩子的观众时,再看看那满台的文胸底裤以及最后只着肉色抢装服的群舞实在有些担心“会不会给孩子们带来什么不良的影响”的顾忌。众所周知,中国古代女性的着装大多较为保守,如此夸张的服装设计又让人思索其除了噱头的目的外,不知是否还有反抗古时封建的意味。
《莲》剧中,很多道具、段落的安排,甚至于幕与幕的陈述词都是极其朦胧模糊的。在人物的说明中也并非指名道姓地说破,言下之意大有就算不说破也已经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演员知观众知。
或许很多人认为本剧夺人眼球、为自己团队博得些关注度的目的更多,抛开这些俗套的形式原因不说,单就这样文学基础的作品,本身不论是对编导还是观众来说,都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体验。之于编导,如何把部剧创作的使之摆脱人们一贯的“禁书、色情”态度是非常困难的。对观众来说,抛却对以往此类题材其他艺术形式的视角与成见,来对待这个纯舞蹈作品更是难上加难。带着这样的角度去想的话,编导的取与舍,直接决定了这部剧是否更能为人所理解,而不仅仅是被贴上“最性感的舞剧”这样没营养的标签。
《莲》在民族剧院只展演了一天,我想,从开始到结束一直处于看不懂的观众大概不占少数。剧中,动作编排上华丽漂亮,结构也十分紧凑。能让人们从那些漂亮的动作里、从吸引人的形式上,直视其所包含的深刻内核,我认为,是正处于吸收汲取阶段的我们从观看这部剧之后所习得和更应该去思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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