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保姆与“多情”雇主——现代版农夫与蛇：揭秘杭州纵火致死案

“—无情”保姆与“多情”雇主
——现代版农夫与蛇：揭秘杭州纵火致死案

6月22日清晨，杭州“蓝色钱江”小区的一栋豪宅突发大火，除保姆逃生外，女主人与3个孩子均抢救无效死亡。案发后，警方明确这为一起放火案件。曾在东莞老家流连赌场，身陷高利贷漩涡的保姆莫焕晶有重大作案嫌疑。为什么她会对雇主痛下杀手？邻居的一番话耐人寻味：大家之间是雇佣关系，要有界限，你找我借钱，就说明你惦记上我家了。林家人就是“太善良了”。

两个未接的求救电话

6月22日早晨5点20分左右，住在蓝色钱江小区2幢2单元的夏芸（化名）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房门，一个邻居冲她喊，“着火了，快点下楼！”夏芸吓得一激灵，赶紧跑回卧室，喊家人逃命。

一家人顺着楼梯从13楼跑下去。到楼下往上看，夏芸记得清楚，1单元18层起火了，“火势已经很大，朝江面吐着火舌，里面冒着浓烟。”

大约同样的时间，另一位住户汪岳（化名）也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跑到楼下。楼下聚集了很多人，都在议论1单元18楼着火了。他一惊，是不是自己的朋友林生斌家？他跑到1单元门口想看个究竟，被维持秩序的保安拦住了。

此时，汪岳见到了林生斌家的保姆莫焕晶，“头发很湿，衣服也有点湿，鼻子里边都是烟煤，手上拿着个榔头。”莫焕晶用带着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告诉他，家里着火了，女主人朱小贞让她出来报警，朱小贞自己则去救家里的三个小孩。

许多邻居都见到莫焕晶当时的样子，穿一双粉色拖鞋，碎花睡衣短裤，头发披散在肩上，正在和警察讲话，没一会儿就被警察带走了。

据杭州市公安局上城区分局官方微博，当天5时07分，杭州消防支队指挥中心接报警，蓝色钱江小区2幢1单元1802室起火。5时54分，现场火势得到控制；6时48分，现场火灾被扑灭。

汪岳回忆，火被扑灭后过了约半个小时，四具尸体被消防员抬了下来。“我站在单元门口，看着尸体从眼皮底下一具一具拉走，心里非常难过。”汪岳说，满怀着痛惜，他按照家乡的风俗，捏了捏每个小孩子的脚。

一位在场的邻居说，死者应该是被浓烟熏死的，四具尸体没有直接烧过的痕迹，而是被熏得黑黑的，“脸上全是黑灰”。事发后，浙江消防部门通过当地媒体证实了这一点，消息称，起火点位于客厅，而四位死者被发现的地方是距离客厅最远的小女孩儿房间，该房间内并没有过火。当消防员到达小女孩儿房间时，房门关闭，打开房门，里面黑烟滚滚，“三个小小的身体躺在妈妈身边”，见状，有消防员哭了。消息中提到，死者的上方是这个房间唯一一扇窗户。按照浙江消防的说法，“浓烟飘散极为困难”。

户主林生斌的母亲哭诉，一位住在对面楼的邻居说，起火时她曾听到从这扇小窗中传来男孩的喊声，“救命呀，救命呀。”后来这声音就断了。

林家的邻居兼好友贺亮（化名）非常后悔。贺亮称，平时两家人关系很好，经常带着孩子一起玩。他的手机显示，起火当天早晨5点08分，朱小贞曾给他拨过一通电话，但当时他睡得正香没接到。朱还给另一位邻居也拨了，同样未被接到。

这两通未接来电曾是朱小贞求生的希望，很快就被熊熊大火吞灭了。

火灾当天傍晚，杭州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发布公告称，“经公安机关调查，（蓝色钱江小区火灾）明确为一起放火案件。该户保姆莫焕晶（女，34岁，广东东莞人）有重大作案嫌疑，现已被公安机关控制，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从广州赶回来的林生斌想不通，他们平素善待的保姆为什么会这么做。林生斌在接受采访时透露，保姆是妻子通过上海一家中介找来的，已经相处一年多。妻子平时和保姆关系不错。他们给保姆送童装，保姆说要在老家买房子，他们还借10万元钱给她。调查发现，这位名叫莫焕晶的保姆，曾在东莞老家流连赌场，身陷高利贷漩涡。

有媒体报道称，事情的起因是女主发现莫某偷表偷钱，想要解雇她。莫某怀恨在心，离开前还把宝宝们的金手镯等值钱物品带走。遂又想用“放火”的方式，掩盖偷盗的行为以表忠心，结果这场火灾，在封闭式的豪宅里成为了这个家庭最大的悲剧。最终女主和三个孩子从此离开了这个世界。

染上赌博后人就变了

随着调查，关于保姆莫焕晶的信息逐渐被曝光，涉案保姆的前夫麦某父母也首度发声。

现今34岁的莫焕晶出生地位于东莞长安镇西部的厦边社区，这个社区中共有6万多人，但外地人口占据了大多数，社区居委会信息公开显示本地人口仅有2600多人，本地人以“莫”和“秦”姓为主。

麦某的母亲李芳（化名）说起了前媳妇的往事。李芳称，儿子麦某和莫焕晶是通过同村的小麦（化名）介绍认识的，刚开始莫焕晶对家人的态度挺好，麦某一家对这个媳妇也都很好。那段时间里，全家相处和睦，她儿子赚来的钱都是交给莫焕晶保管。莫焕晶自己则在她姨妈开的一家企业里工作。

“我们以前把媳妇当成亲生女一样，做饭给她吃，也不用她干家务，她赚的钱自己存下来。”李芳说，自从莫焕晶喜欢上赌博之后，就便变了个样。

2006年底，莫焕晶的儿子出生。李芳称，莫焕晶在孩子出生一个月后开始到处赌博，经常很迟回来睡觉，家里的老人和老公也不敢说她，于是莫焕晶就越赌越大，最后钱全部输光。据李芳称，因为迷上赌博，莫焕晶还曾偷过家里的钱，但是具体数目并不愿提及，“过去就算了吧，说出来也不会还”。

还是因为赌博，后来莫焕晶和丈夫麦某之间产生了隔阂，最终在2014年离婚。知情人士表示，莫焕晶前夫帮她背负了一百多万元的债务。此外，莫焕晶还身涉其他民间借贷纠纷，广州市天河区人民法院一份判决显示，判令被告莫焕晶向原告胡某偿还借款30000元及其利息。

因为借高利贷还不上，莫焕晶离开东莞北上，此后她和麦家父母便未见过面，双方不再有任何联系。

前不久，麦某父母从亲人处得知莫焕晶在杭州涉嫌杭州豪宅纵火案后，心里一直不舒服。“知道她在杭州犯了事后，我心里惊到睡不着觉，想不到这个前媳妇这么狠。”

莫焕晶前夫通过厦岗社区宣传办的一位工作人员回应，他已经知道莫焕晶涉嫌在杭州纵火的事，但不想再提起这个女人，“她已经把我和这个家害得够惨了”。

前闺蜜痛陈“黑历史”

6月24日，莫焕晶曾经的闺蜜小麦也现身发声。从曾经的朝夕相处到现在的形同陌路，小麦说：“莫焕晶毁了我的一生。”

小麦表示，她与莫焕晶在2009年左右认识。那时，她觉得莫焕晶看上去很老实，不爱说话，一来二去，两人渐渐成为了好友。后来，小麦发现，莫焕晶变得越来越沉迷于赌博，还拉着自己和她一起坠入赌博的深渊。

“有一次，她给我介绍一个赌博网站，帮我申请了账号，给了我一个密码，让我去玩一下。”小麦说，“我就用那个账号绑定了自己的银行卡，后来就没管了。”结果小麦说莫焕晶却偷偷登录了她的这个账号，用她绑定的银行卡里的钱参与网络赌博。小麦自称，她因此损失了7万元。“当时我很生气，她装可怜，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了她，但没想到这一切只是开始。”

小麦表示，最开始莫焕晶在她姨妈的工厂里上班，每年能拿二十多万元的工资，然而慢慢地，莫焕晶越赌越大，丰厚的工资再也不能支撑她挥金如土的赌徒生涯，莫焕晶偷了前夫母亲钱的事情很快败露，前夫家里让她立刻还钱，但这些钱已经被她用于赌博，莫焕晶只好向身边的人借钱还债。“当时她找人借钱，请我做她的担保人，我出于对她的信任，就答应了。”小麦说，这就是她噩梦的开始，后来，两人在经济债务上不断纠缠一起，越陷越深。

2014年底，为了躲债，莫焕晶劝说小麦跟她一起去上海。到达上海后，小麦打算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但让她失望的是，莫焕晶继续醉心赌博，“她手机上下载了赌博软件，天天在上面赌钱。”小麦说，她还发现莫焕晶偷自己的钱。

小麦称，莫焕晶还给老家的人讲自己在上海生活困难，让大家接济她，“其实那时她在上海有工作，根本不像她说得那么可怜。”后来小麦打听到，几乎所有东莞老家莫认识的人，都曾经给她转过钱，“接济”她的生活，“钱不多，每个人给她一百二百的”。

后来，小麦说自己在上海渐渐站稳脚跟，“当时我开了一个家政公司，但因为我身上有债务，公司成立仅仅几个月就易主了。”小麦表示，莫也来到自己的公司工作，但仅仅一周，小麦就发现莫再次偷钱，于是愤怒地将她赶出了公司，“很多人这次事发后跑来问我，是否是我将莫介绍给了杭州那家人，这真的不是，她过来我公司才一周，我就将她赶走了”。

小麦说，自己当时将莫赶走，曾让很多身边人认为她太心狠，“莫让身边的人都同情她，但其实她才是最恶毒的人”。

莫焕晶走后，家政公司的阿姨们陆续接到莫焕晶发来的借钱信息，而这些阿姨很多和莫焕晶仅有一面之缘。

据介绍，莫焕晶2015年起在绍兴、上海、杭州从事家政工作。

案发后前雇主被吓哭

小麦还表示，她接到了莫焕晶前雇主打来的电话，她透露那位前雇主是娱乐圈界人士，曾雇佣莫焕晶为其开车。

小麦称，那位前雇主得知莫焕晶这次的行径后，在电话里因受到惊吓而大哭。对方告诉小麦，自己看见新闻中报道杭州那家人曾借给莫10万元，“就在两个月前，她找我借10万元，我没有借给她”。

小麦称，2016年莫焕晶在那位前雇主家打工，对方家中雇了两个保姆，莫偷了另一位保姆6500元，被发现后，莫谎称是自己的婆婆逼迫自己多往家中寄钱，并向其展示了小麦的微信号，谎称小麦就是自己的“婆婆”。那位前雇主记下了小麦的微信号，背地里与小麦联系对质，发现是莫焕晶在撒谎，把莫立刻开除了。

小麦称，莫焕晶贪欲极重，“从雇主家的茅台酒，到雇主家价值20万的项链，她都偷过”。

据小麦透露，莫焕晶还多次以自己儿子为借口借钱，“比如她给我发信息，让我借1200元给她，说要给儿子买学习机。后来，我另一个朋友也收到这个信息，我们才知道这是群发的，她根本没给儿子买学习机。有时候，她说让我借钱给她买机票，她要回东莞看儿子，但我把钱给她之后，根本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去了”。

小麦称，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今年春节时莫焕晶专门给她发信息，“炫耀”杭州这家雇主对自己非常好。小麦称，莫告诉她，杭州这家雇主是做童装生意的，对她特别好，过年时男主人还专门问她儿子的身高，寄了一套自家品牌的童装到东莞，送给莫焕晶的儿子。“这家人对她这么好，她却把这个家庭毁了，我真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说到这里，小麦语气很激动。小麦还透露了一个细节：“莫给我讲，之前上海那位雇主每月给自己的工资是6500元，后来杭州这家人每月给她7500元，于是她就发信息给前雇主说：‘现在这家人对我好，每月给我7500元，如果你每月给我1万元的话，我就回来。’这让前雇主非常生气。”

“在我看来，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就是她家人害的！”小麦说，“这么多年来，我不断给她家人说，莫焕晶赌博成瘾，谎话连篇，让家人帮助她，可是她家人不但不相信我的话，还反过来怪我，认为是我把莫带坏的。”

小麦称，事发当天，自己在得知莫焕晶纵火后，立刻给莫的妹妹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小麦告诉对方所发生的事情，对方根本不相信。于是她让对方看新闻，之后再给莫的妹妹打去电话，“电话里，莫的妹妹不再说话，只是嚎啕大哭”。小麦回忆，多年来，莫焕晶在外欠下赌债，莫的家人总是竭尽全力帮她偿还，却并没对她进行严管，她认为，正是因此导致了如今的这场悲剧。（《钱江晚报》2017.6.26等）

媒体发问杭州保姆纵火案：多少消防系统虚设？

近日来，杭州保姆纵火案令舆论震动。作为一起公共事件，更要追问的是，在一个每平米房价超十万的高档小区，业主的人身安全保障为何如此脆弱？仅仅过火面积50平米的火灾，为何花两个多小时才扑灭？要知道，去年，全国只有7.1%的火灾扑救时间超过2个小时。

种种疑问，从新闻细节中不难发现端倪——火灾发生时，涉事小区18层的消防栓没水，不能启动；烟感器被指失灵，消防警铃和消防广播业主也没有听到；业主家的推窗只能开六七厘米，发生火灾时无法快速、有效进行自然排烟，造成烟气大量在房间内聚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表面光鲜的高档小区，其楼宇的主动和被动防火系统几乎形同虚设。杭州的这起火灾并非孤例，10多年来，高楼火灾阴影一直笼罩于各大中城市。远的不说，今年4月，青岛一高层失火，业主一家三口爬出窗外，手扒窗台，场面惊险。5月，沈阳一高层失火，沿墙烧至楼顶。6月，西安一高层失火，造成3人遇难。频发的高层建筑火灾，拉响高层消防警报。

诸多高楼为何在火灾面前往往不堪一击，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我们目前的建筑设计标准对于防火重视不够，出于成本的考虑，许多建筑对于消防设施能省则省。比如喷淋系统，在许多国家都是高层消防设施的标配，但在国内大多高层建筑中，并没有普及。

其二，目前的建筑和装修材料，在防火阻燃方面等级普遍较低。许多家庭在装修中为追求美观，大量使用易燃的木材、纤维制品和高分子材料，也正因如此，杭州那位纵火的保姆只用一本书，就在家中迅速点起大火。

其三，许多建筑的防火等级本来就很差，但日常的消防管理更是一塌糊涂。比如，“消防栓没水”就是个常见现象，武汉有媒体曾对当地多个高层小区进行调查，结果发现6个小区消防栓内没通水，两个小区消防栓无法拧开，“染病”的消防栓竟占到总数的一半。

所以，高层建筑从防火规范到防火管理，都亟待补足短板。而眼下，迫切要做的事，是对城市高楼进行一次全面的消防普查和评估。

保姆纵火案是极端个案，但暴露出的高层消防问题很普遍。而随着城市“长高”，安全不能悬空，让“高耸的火患”从城市绝迹，也该拿出更多消防监督和风险排查方面的实际行动了。

（《新京报》2017.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