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炉顺
家乡端午
□黄炉顺
不逢家乡粽香四溢、青翠的艾蒿和蒲草高挂门楹上面和哥哥弟弟们争先吃鸡蛋、大蒜、红葱的端午已近五个年头了,家乡的端午总是以其自身独特的地域特色而让人饱尝不够,如同一坛千年陈酿,贪婪的品尝上那么一小口,就会让人回味无穷。
我的家乡在素有“西北小江南”之称的陕西汉中,秦巴山系造就了其特有的自然和人文景观,气候湿润、山势连绵、河流湍急、峡谷静幽而神秘,一条长约96里的黄金峡沿着绵延的山势日夜唱着欢快的歌,千百年来也成为许多文人墨客歌颂的典范。在《洋县地方志》里面就有诗曰:“九十余力黄金峡,二十四处白雪滩。雷向江中驱乱石,水从天上到狂澜。铁崖碍日千山险,玉井生风六月寒。信宿龙泽辛蚤出,片帆回首抵长安。”同时独有的地理优势和冲积扇地形造就了汉楚文化的源远流长。武侯祠、拜将台、蔡侯墓、“东方宝石”之称的朱鹮、“秦岭四宝”的羚牛、羚羊、金丝猴等旅游文化景点也吸引着国内外游客莫名而来。湿润的气候也造就了各类中草药的生长,作为端午节家家户户不可或缺的艾蒿、蒲草也在五月时节竞相生长。老家的端午是要提前一天准备,家里面的大人会带着孩子三五成群地来到水塘边的沼泽中拔蒲草。这天大人们会脱掉鞋袜,挽起裤边一个个东倒西歪慢悠悠地走进散发着泥腥味的淤泥中,由于蒲草常年生长在阴暗潮湿的水泽边根系发达,要想轻而易举地将其从泥巴中拔出来也绝非一件易事。大人们会弯下腰,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或挖、或拽将其拔出,然后将糊满泥巴的根放进水里左右来回一摆,顷刻间洁白的根须直逼人眼。此刻抓螃蟹或黄鳝的孩子们也是面目全非。
第二天早上,大人们会早早地起床将先天下午拔来的蒲草六根一捆,用六种不同的线将其靠近根部的地方捆上,然后将叶子像编小姑娘的辫子一样一缕一缕从根到尖编起来,挂在门楹上面,靠其所散发的浓浓气味驱走毒虫。
吃过早饭后大人会带着孩子,腕挎竹篮来到稻田边和地坎上割艾蒿和拔牛打仗(中药名夏枯草,清热袪火、明目降压)。家家户户的男人或女人都会将一把锃亮的镰刀别在腰间,或拿在手中,割上一大捆艾草和牛打仗,回家悬挂于门槛上,一挂就是大半年。当大人或有头痛脑热什么的就会派上用场。
端午节的中午,母亲就会将煮好的鸡蛋、大蒜还有红葱盛上来当做全家的午饭。小的时候听奶奶说吃鸡蛋、大蒜是为了纪念屈原,至于具体的原因也不得而知。直到上大学翻阅《中国传统文化学概要》一文时才有深入了解。作为楚大夫的他一身为楚国的江山社稷着想,然而面对权臣当道,各种谏言不被采纳,怀着悲痛,五月初五投汨罗江而去。人们通过往江投粽子鸡蛋、红葱、大蒜等缅怀他。
端午的下午,便是吃粽子。老家盛产竹子,竹子个头大、挺拔笔直、直插云霄。距离我家近半公里外的山沟里有一片竹林,每当四五月时节,雨过天晴,一根根嘴尖皮厚腹空的小家伙,探头探脑地从积累了一个冬季的泥土里面钻出来,在阳光的呵护下一天一个样,一天长一截。端午节这天,吃过午饭,母亲就会吩咐我和哥哥到竹林里捡拾笋壳,以备包粽子用。夏天林子里虫子多,蛇也多,母亲会在大门口一次又一次地嘱咐小心,并尽量地拾一些款大点的笋叶回来。想着粽香的美味,手脚麻利的我们还没到父亲喝杯苦茶,抽一支卷烟都不到的时间就完成母亲吩咐的差事。当然,破损的笋壳也是少不了有的。母亲将我们捡来的宽大且厚的笋壳在温水中足足浸泡一个多小时后,把早已淘好的酒米(糯米)和莲子、红枣用笋叶包成菱角的形状,放进煮沸的锅里煮,和母亲学着包粽子也是不例外的,虽然貌相丑陋将粽子勉强地包在一起。我们相互取笑的声音在整个小院回响,甚至于惊起邻居家值一晚上夜班而卧在墙隅休息的大黄狗。
粽子包完后母亲就会将其一个个放进锅中煮。包粽子时的笋壳都是经过母亲精挑细选的厚、宽、大的笋叶,加上还是生硬的酒米和五月炎热的天气,烧火煮粽子也自然成为一件辛苦的差事。记忆中,有一次我与哥哥轮流烧火,我便产生时常挂在母亲嘴边的“有米一锅,有柴一灶”的话,聪明的我就将干柴塞满整个灶膛,然后万事大吉一溜烟地跑出门去。由于家里人少,包的粽子往往就只够自家吃,煮粽子的水也是按粽子的量添加,熊熊的大火很快就将水烧干,烧焦的粽子产生的焦糊味充斥整个屋子,闻味赶来的母亲总是哭笑不得,当然挨一顿狠批也是少不了的。
我们家包粽子的习惯一直延续到初三那年。因上学、工作的原因在家过端午次数越来越少,加上端午期间在超市、大街小巷都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粽子,儿时的那种期盼和渴望也就越来越淡,对于不怎么喜欢吃粽子的我在前不久收到团养老院刘爷爷带来的两个粽子,我还是大口大口地吃了,因为我知道这不仅仅是粽子,更是一种对渐渐远去岁月的沉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