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黄梅戏《西厢记》中人物形象的重塑

2017-01-28 11:38殷璐璐大连外国语大学汉学院辽宁大连116044
名作欣赏 2017年27期
关键词:黄梅张生西厢记

⊙殷璐璐[大连外国语大学汉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44]

浅谈黄梅戏《西厢记》中人物形象的重塑

⊙殷璐璐[大连外国语大学汉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44]

元杂剧《西厢记》塑造了崔莺莺、张生、红娘等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但不得不说,其主要人物的形象有美中不足之处,其次要人物的形象也不够突出。而黄梅戏《西厢记》对元杂剧《西厢记》中的人物形象进行了恰当的重塑,取得了不俗的成效。本文将对元杂剧《西厢记》和黄梅戏《西厢记》进行综合比较,阐述黄梅戏《西厢记》中人物形象的重塑,进而探讨在名著影视改编中重塑人物形象的策略。

《西厢记》 黄梅戏 人物形象 重塑

1988年,安徽电视台和黄山音像出版社首次将王实甫《西厢记》改编为黄梅戏,以黄梅戏音乐电视剧的形式搬上了荧屏。黄梅戏《西厢记》融戏与剧于一体,犹如一股扑面的春风,使观众耳目一新。在中央电视台播映之后反响热烈。而“黄梅西厢”对“王西厢”中人物形象的再创造取得了观众的认同与喜爱,为名著影视改编中的人物重塑提供了借鉴。

一、莺莺

从争取恋爱婚姻自由、反对封建礼教的主题来看,崔莺莺应该是全剧的主要人物,但“王西厢”全剧二十折,其中八折由张生主唱,七折由红娘主唱,只有五折是由莺莺主唱。因为戏曲是以唱为主的,唱词多的必然突出得多,“王西厢”中,莺莺反倒成了次要人物。

金圣叹评价《西厢记》时说:“《西厢记》只写得三个人,一个是双文(莺莺),一个是张生,一个是红娘。”又说:“写红娘,只为写双文,写张生亦只为写双文。”“黄梅西厢”的编导者牢牢抓住金圣叹这番评论的要义,把重头戏都放在崔莺莺身上,以这位封建社会中大胆追求自由爱情的“叛逆”女性为中心来开展戏剧冲突。正如导演胡莲翠所指出的那样:“把浓墨重彩放在莺莺身上,塑造她反封建、追求自由恋爱的烈女形象。”

“王西厢”着重刻画的是崔莺莺大家闺秀的一面,而黄梅西厢中的崔莺莺既具有相国小姐的时代烙印,又不失少女的庄重和纯真。编导者在突出莺莺的如火纯情上是不吝笔墨的,如联吟之后,莺莺站在窗前看着双蝶恋花呆呆地出神,心中不断回想张生月下所吟的诗。再如张生下书,孙飞虎退兵以后,莺莺又喜又羞地说:“多亏了他。”古灵精怪的红娘明知故问:“他?他是谁呀?”莺莺害羞地转过身去,嗔红娘一句“鬼丫头”。再如莺莺听琴,得知张生对自己的心意,暗自流下感动、无奈的泪水,被红娘瞧见却谎称自己的眼睛被风吹了。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黄梅西厢”中,莺莺具有更强的叛逆性,郑恒逼婚,莺莺没有像原著中逆来顺受,而是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选择了在法聪、惠明的帮助下出逃,这更赋予了莺莺这个角色因情反礼的诉求。

二、张生

原著中张生的性格是诚恳厚道兼有轻狂,风流潇洒兼有迂腐。在“黄梅西厢”中该剧编导对张生的性格做了不少“净化”。一方面,原著强调张生对莺莺一见钟情,这不免有张生纯乎贪恋美色之嫌。该剧注意到了两人的感情基础,恰当地对某些地方作了变动,使两人的爱情更加合情合理。如“孙飞虎兵困普救寺”一场戏,“王西厢”中张生下书退兵纯为莺莺天姿国色不落旁人之手,黄梅西厢则增加了张生目睹莺莺以死殉节的动人情景,张生情不自禁道:“好一个刚烈的女子!”这加深了他对莺莺的了解。张生危难之时自告奋勇,既救莺莺又救众人,既入情入理,又升华了崔、张二人的形象。另一方面,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混迹于瓦舍勾栏的王实甫为了迎合当时市民阶级的心理,在原著中未免流露出一些不健康的情调,如张生闹道场时与法本的庸俗对话:

[末云]小生有一句话敢道么?[洁云]便道不妨。[末唱]

[快活三]崔家女艳妆,莫不是演撒你个老洁郎?[洁云]俺出家人那有此事?[末唱]既不沙,却怎睃趁着你头上放毫光,打扮的特来晃。

——《西厢记》第一本第二折

该剧在改编时将庸俗浅薄的场面尽数删去,使得张生的君子形象更为完满。

三、红娘

原著中,红娘的地位很低下。老夫人派红娘去“行监坐守”,红娘不敢违抗;莺莺动不动就搬出主子的款儿,称红娘为“小贱人”;张生称莺莺为“小姐”,却称红娘为“小娘子”。而在“黄梅西厢”中,红娘的人格与莺莺、张生、老夫人是对等的。莺莺与红娘情同姐妹,她请红娘送简时也不是命令式的,而是好言好语地哄说:“好红娘,依了姐姐吧。”张生也恭恭敬敬称红娘为“红娘姐”,没有半分轻蔑之意。红娘虽是一个奴婢,却一直处于居高临下的地位。莺莺瞻前顾后,顾虑重重,心口不一,红娘对此很是不满,她对张生说:“(莺莺)整天长吁短叹,茶不饮饭不思!昨晚听了你的琴,更是像掉了魂似的。不过,她不像你,还要遮遮盖盖的。”她对莺莺说:“红娘不敢哄小姐,小姐常常哄红娘。”莺莺赖简后红娘责备张生:“怪你,都怪你自己!平时能说会道的,那天晚上,你竟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把好端端的机会错过了。”她常常不满张生的书呆子气,说他是“傻瓜”“傻公子”。面对老夫人的淫威,红娘也不卑不亢据理力争:“一不该言而无信把婚姻赖,二不该女大不嫁留深闺,三不该不曾发落这张秀才。”不管是莺莺的矫情、张生的迂腐,还是老夫人的蛮横,都逃不掉她的讽刺、挖苦乃至严词驳斥。

同原著相比,“黄梅西厢”的编导者增加了不少情节以赋予红娘更加强烈的反叛精神。如红娘劝说莺莺和张生私自成亲,去张生住所的路上,莺莺几次转身欲走,关键时刻是红娘点醒了她:“哎,小姐,你就不管哥哥的病、自己的命吗?今宵误了这段好姻缘,这辈子受老夫人摆布,就等着郑家表哥来娶你吧。”再如郑恒逼婚,莺莺心如死灰,“母亲这么逼我,表兄也这么逼我,看来我只有一死了之了”。也是红娘劝慰莺莺不要轻生,及时出逃。

四、次要人物

“王西厢”中,次要人物着墨不多,他们的形象也就不够立体和丰满。而“黄梅西厢”兼顾了次要人物的刻画。

莺莺赖简之后,张生身染沉疴,法本前去探望,并由此引发这样一番对话:

张生:“

难道当真多情不如无情好,要叫男儿铁石心?”

法本:“

非也。人非草木,焉能无情?然而情有几等,情之刚处则为侠,情之玄处则为仙,情之空处则为佛。唯有英雄气,方有儿女情。这才是真正的风流人物。”

张生:“

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出家人讲情。‘情之空处则为佛’,敢问长老,此话作何解?”

法本:“

把功名利禄、金银富贵想得淡一点、空一点,两颗心就像月亮一样,万里无尘埃。愿为钟情者,献出臭皮囊。若只恋皮肉之情,朝秦暮楚,与鸡犬何异?”

法本虽为佛门中人,但他没有劝说张生跳脱儿女之情,反而鼓励他锲而不舍成就善缘。短短一番谈禅,使得一个智慧、超然、慈悲的高僧形象栩栩如生。

“王西厢”中对法聪的刻画少之又少,而“黄梅西厢”中法聪是一个非常饱满讨喜的角色。法聪把张生对莺莺的痴迷看在眼里,当张生向法本借宿时,法聪撇了撇嘴说:“这位施主刚才还说在寺里随便转转,这会又要借宿了。”当张生拿出银两作为房租,法本婉拒时,法聪却忙不迭抢过银子说:“师父,这是给菩萨的香油钱。”当莺莺入佛堂做法事时,法聪也为莺莺的美貌和气质所吸引,敲木鱼敲到了桌子上。当老夫人请张生去赴宴,法聪替张生挑水以供梳洗时,法聪唱道:

和尚生来命运薄,南无,南无,一生一世讨不着老婆。南无,南无阿弥陀佛,本当下山讨一个,又怕菩萨不呀不饶我,南无,南无阿弥陀佛。肉不能吃来酒不能喝,南无,南无,挑水念经做呀做生活。南无,南无阿弥陀佛,佛也佛也佛佛一个南无,阿弥陀佛。

该剧对惠明和尚的刻画也是不遗余力的,如张生感谢惠明送书时:

张生:“

多谢惠明师傅!”

惠明:“

出家人,普济众生,光说不做,那不成了吹牛罗汉了?”

张生:“

师傅,你才是我真正的大媒人啊。”

惠明:“

我虽是佛门弟子,这喜酒可是一定要喝的!”

经过这诸多的细节刻画,法本、法聪、惠明等次要人物顿时立体生动起来,也在基本主题之外反映了更广泛的社会生活。笔者认为,法本代表的是出世的高僧,法聪代表的是入世的市民,惠明代表的是出世与入世之间的豪侠,但这三个角色都体现了编导者对情的思索与肯定。

总的来说,黄梅戏《西厢记》的人物形象重塑是成功的。它一方面还原了人物形象的精神内涵,另一方面也融入了编导者独到的思考与见解,做到了推陈出新,从而给广大观众带来了美的艺术享受。人物形象重塑的好坏直接决定了名著影视改编的成效,要在忠于原著的基础上,适当改变不符合时代观念的人物形象,创造部分情节以丰富人物形象。

[1]王实甫:《金圣叹批评本西厢记》,凤凰出版社2011年版。

[2]李谷鸣、王伟:《不落俗套、大胆创新——评黄梅戏音乐电视连续剧〈西厢记〉》,《黄梅戏艺术》1989年第10期。

[3]文中所引黄梅戏《西厢记》唱词皆来自黄梅戏在线网。

[1]王实甫.金圣叹批评本西厢记[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1.

[2]闫岩.大浪淘沙情更真——黄梅戏经典剧目《西厢记》的改编[J].怀化学院学报,2013(6).

[3]李谷鸣,王伟.不落俗套、大胆创新——评黄梅戏音乐电视连续剧《西厢记》[J].黄梅戏艺术,1989(10).

编 辑:

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

本文系2017年大连外国语大学“汉语国际教育创新型拔尖人才培养项目”的成果

作 者:

殷璐璐,大连外国语大学汉学院在读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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