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悠
母亲留下的电话号码
文山悠
饭。我来到桌前 发现碗里的馄饨汤比平时少了许多 就喊 “妈 今天汤这么少啊 ”母亲过来 有些歉疚地说 “路不好走洒点儿……”我抬起头发现 母亲额头破了一大块 还在不停地渗血。连忙问她怎么了 母亲用手按了一下额头 轻描淡写地说 “摔了一下 幸好馄饨没有洒……你快吃吧 上学快到点了 ”
我默默喝着馄饨 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从那时起 我就再也没让母亲给我买过早点。不过 一个疑问一直留在了我心里 母亲摔倒了 馄饨居然没有洒出去 怎么可能啊 这个疑问一直到母亲去世我也没有机会问出来。前不久读到一篇文字 在一次大地震中 一位柔弱的母亲 生生用身体为孩子支撑起一片生存的空间。当救援人员救出还活着的孩子时 母亲却早已逝去多时了。母爱的姿势让我忽然想起了母亲 想起了那碗馄饨。那时 我的家境只能用贫寒来形容 一毛钱一碗的馄饨 在母亲眼里也是不小的开销 她怎么舍得让儿子的早点因摔倒而撒落呢 泪眼朦胧中 我仿佛看到 风雪中 母亲小心翼翼地护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步履艰难地向前走 当滑倒不期而至时 她首先想到的是护住怀中的馄饨……
不知有多少回 我把母亲的电话号码翻出来 却迟迟不敢按下拨号键。因为我害怕从电话里听到客服小姐温柔而又职业的话语 对不起 你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或者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冷漠地告诉我说 你打错了……但我一直不舍得删除。在我心底 这个号码是通往天国、联接母亲的密码 也许有一天 在睡梦里 母亲会拨打这个号码 和我通话——妈 我想您了……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许久了 但在我的手机里 依然保留着她的电话号码……每每看到这11个阿拉伯数字 就会想起母亲病危的那些日子 清晰如昨。
每天早晨 我习惯在7 30分前到达母亲家去探望她。那天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 数九寒冬。母亲早已起床了她早已习惯在这个时间等候我的到来她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 虽然年过八旬 却一直保持着整洁的习惯。看到我进屋 母亲就从厨房里端来桂圆、栗子放在我面前。虽然我已年过不惑 但母亲却总是把我当成长不大的孩子。母亲的牙差不多掉光了 根本吃不动这些干果 但她还会买 她嘴上说不是专门给我们这些儿女们买的 但我们心里却清楚。看到我吃的香甜 母亲的脸上盈满灿烂的笑容。明亮的阳光从窗口涌过来 照在母亲脸上、身上 更显得母亲的神态慈祥安然。想到户外由于天寒地面上结了不少的冰 我就对母亲说“没事儿就别出去了 外面都是冰 别再摔了 ”母亲说 “没事啊 我出去都是绕着走……你上班也小心点儿。”我不知道 这个早晨 慈祥的母亲会成为我一生中看到的健康状态下的母亲最后一面。我也不知道的是 这个早晨母亲的叮咛会成为我人生中听到母亲最后一次的关怀 母亲在医院里安安静静地躺了7天 再没有睁开双眼 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就此与我们儿女阴阳相隔
其实 在此之前 早已有了征兆。母亲几日前外出 到超市去买鸡蛋 回来时 眼前一黑 摔倒在地 摔得满脸是血 好心的邻居要给我打电话 她却说什么也不肯 说怕耽误儿子的工作硬是挣扎着自己回到家 我直到第二天早晨 看到母亲肿得很高的脸 才知道实情。母亲总是这样 不愿给儿女们找麻烦。其实 她不知道 她的所谓“麻烦”是儿女应尽的、也甘愿尽的义务啊
母亲没有文化 也不善言辞 她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句与“爱”字沾边儿的话 但我却深深知道 她对我们的爱 丝毫不逊色于世界上任何一位伟大母亲。甚至她要付出比其他母亲更多的心血。母亲一生坎坷 命运多舛。在我还是孩童时 父亲就殇于“文革”风暴中。在政治和经济双重打击下 柔弱的母亲能挺过来 没有随父亲同去 是因为她不忍心看着年幼的我 在失去父爱的同时 再失去母爱。所以 挺过来的母亲对我的宠爱就更多些。
在我少年时 曾发生过一件事 让我至今还不免内疚。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早晨 母亲像往常一样外出 给我买回我喜爱的馄饨。然后 招呼我起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