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剑峰
最近,北大教授刘国恩遇到了一件尴尬事:儿子从国外回来,半夜突然肚子痛得厉害。是忍一忍到天亮,还是马上去医院?由于无法判断病情轻重,一家人犹豫不决,焦虑不安。儿子问,附近有没有夜里开门的私人诊所?刘国恩摇摇头。为了不耽误病情,刘国恩只好开车去了较远的某三甲医院。经医生诊断并无大碍,父子才放心回家。刘国恩说:“假如有家庭医生,电话就能解决问题,何必半夜三更跑医院呢?”
刘国恩父子的经历,反映了我国医疗资源供给与需求不匹配的尴尬。“小病到社区,大病到医院”,是医改的重要目标之一。究竟何为小病、何为大病?老百姓很难自己评估,需要有经验的医生来判断。但是,在我国医疗体系的“金字塔”中,大专家主要聚集在三甲医院的“塔尖”上,社区医生身居“塔底”,普遍存在学历低、职称低、知识老化、经验缺乏等问题,无力承担健康“守门人”的职责。尽管部分居民有了签约的家庭医生,但医患关系较为松散,服务项目也很有限。家庭医生主要以门诊看病为主,很少提供上门服务,难以满足居民多样化的需求。例如,早晨社区医生上班,居民也上班;晚上居民下班,社区医生也下班。假如居民夜间遇到病情,根本找不到家庭医生,只能到大医院看急诊。这样一来,不少居民逐渐对家庭医生失去兴趣。
那么,发达国家的家庭医生为何不“偷懒”?主要原因是激励机制不同。例如,英国全科医生数量约占医生总数的50%,承担了全国约90%的门急诊服务,成为国家卫生服务体系的中坚力量。全科医生约25%受雇于政府机构,领取固定薪酬,其余75%为自由执业者,他们或自办诊所,或合伙开办诊所,自主经营,自负盈亏。政府主要采取按人头付费的方式,购买全科医生的服务。英国实行严格的社区首诊制度,居民只有通过全科医生转诊才能到医院看病,否则医院不收治,医保不报销。但是,居民拥有自主选择全科诊所和全科医生的权利。全科医生要想获得更高收入,就必须比服务、拼质量,多签一个人,多挣一份钱。
相比之下,我国社区全科医生都有事业编制,收入主要来自固定薪酬,旱涝保收,普遍缺乏积极性。要想改变这种现状,必须建立正向激励机制,让医生通过竞争获得合理薪酬。谁的签约人数多,谁的服务质量高,谁的报酬就丰厚,优劳优得,上不封顶,这样才能产生“鲶鱼效应”,激活“一潭死水”。当前,我国社区卫生服务机构以公立为主,私人诊所极少,相互缺乏竞争,活力严重不足。今后,政府应破除社会力量进入医疗领域的不合理限制和隐形壁垒,引导社会力量增加基层医疗卫生资源供给,并逐步探索医生自由执业,鼓励医生开办诊所,以此建立竞争性的分级诊疗制度。同时,将所有符合资质的诊所纳入医保定点,允许参保人自由选择任何一家诊所作为首诊机构,让不同身份的医生平等竞争,与居民形成良好的合作关系。如此一来,医保不必增加任何支出,就能购买到更优质的服务。
建立健全家庭医生签约服务制度,是缓解看病难的治本之策,也是医疗服务模式的一场革命。期待更多的好医生流动起来,走出大医院,下沉到社区,把诊所开到居民家门口,让百姓不再为半夜生病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