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的历史贡献新论

2017-01-24 17:08林建华
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共产国际恩格斯共产主义

林建华

(北京外国语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089)

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的历史贡献新论

林建华

(北京外国语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089)

在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中,国际性组织的活动构成了其重要内容。在诸多国际性组织如共产主义者同盟、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即共产国际、社会主义工人国际、第四国际、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社会党国际等中,第一国际、第二国际和第三国际影响巨大而深远。当代世界各主要国家的工会、社会民主党(或社会党)、共产党等大都是在这三个国际性组织的指导、帮助下建立并开展活动的;当代诸多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的渊源,几乎都可直接或间接地溯及这些国际性组织。在21世纪的今天,对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的历史贡献作出新的时代评述,生发新的启迪和思考,是一个重要的现实课题。

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

在迄今为止整整170年的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中,存在过诸多国际性组织,如共产主义者同盟(1847-1852年)、第一国际(1864-1876年)、第二国际(1889-1914年)、第三国际即共产国际(1919-1943年)、社会主义工人国际(1923-1940年)、第四国际(1938年- )、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1947-1956年)、社会党国际(1951年- )等。在这些国际性组织中,第一国际、第二国际和第三国际影响巨大而深远。当代世界各主要国家的工会、社会民主党(或社会党)、共产党等大都是在这三个国际性组织的指导、帮助下建立并开展活动的;当代诸多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的渊源,几乎都可直接或间接地溯及这些国际性组织。马克思曾指出:“对人类生活形式的思索,从而对这些形式的科学分析,总是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这种思索是从事后开始的,就是说,是从发展过程的完成的结果开始的。”[1]93恩格斯也曾指出:“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而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理论上前后一贯的形式上的反映;这种反映是经过修正的,然而是按照现实的历史过程本身的规律修正的。”[2]603迄今,第一国际解散已140余年,第二国际破产100余年,第三国际解散70余年。但是,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通过对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耙梳,可以透视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当代生态。因此,在21世纪的今天,用反映“历史过程本身的规律”的认识来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对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在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历史贡献作出新的时代评述,生发新的思考和启迪,是一个重要的现实课题。是谓“以史为鉴”。

一、第一国际对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贡献

世界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是密切相关的,世界无产阶级与世界资产阶级是密切相关的,甚至是同生共存的。因此,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及其相互关系,就构成了资本主义社会演化中的基本命题。

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视野中,共产主义事业是国际性的或世界性的。这是因为,全世界无产阶级的经济状况是国际性的,他们面对的阶级敌人是国际性的,他们的解放条件是国际性的。马克思、恩格斯曾指出:“如果不就内容而就形式来说,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首先是一国范围内的斗争。”[2]43但是,“共产主义革命将不是仅仅一个国家的革命,而是将在一切文明国家里,至少在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同时发生的革命”。[3]687他们还密切关注中国革命、俄国革命与欧洲革命甚至世界革命的互动特征。他们认为,紧接着中国革命“而来的将是欧洲大陆的政治革命”,[2]612而俄国革命将会“成为全世界社会革命的开端”。[4]568就其实质来说,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将是世界性的革命,并将有世界性的活动场所。[3]687直到晚年,恩格斯还强调:“无论是法国人、德国人,还是英国人,都不能单独赢得消灭资本主义的光荣。”“无产阶级的解放只能是国际的事业”。[4]655,656马克思、恩格斯的上述思想在组织上的体现,就是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历史上出现的共产主义者同盟、第一国际等诸多国际性组织。他们还指出:“无产者组织成为阶级,从而组织成为政党这件事,不断地由于工人的自相竞争而受到破坏。但是,这种组织总是重新产生,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强大,更坚固,更有力。”[5]281因此,“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5]307既是马克思、恩格斯的号召,更是他们的愿景。

1847年6月,马克思、恩格斯参加创建的共产主义者同盟,不仅是世界上第一个共产党,而且是世界上第一个共产主义性质的国际性组织。它的诞生,标志着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兴起。“同盟的目的是:推翻资产阶级,建立无产阶级统治,消灭旧的以阶级对立为基础的资产阶级社会和建立没有阶级、没有私有制的新社会。”[6]200列宁指出,同盟“虽然很小但却是真正无产阶级的政党”。[7]384对于社会主义民主党派,同盟既注意联合它们以反对保守派和激进派的资产阶级,同时又对其空想和幻想采取了批判的态度。1848年2月,马克思、恩格斯为共产主义者同盟撰写的纲领性文献《共产党宣言》发表,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共产党宣言》不仅精辟地阐述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理论,而且为无产阶级政党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建党思想和建党原则。共产主义者同盟时期,马克思、恩格斯不仅亲身参加了1848-1849年欧洲革命,而且创办了《新莱茵报》指导革命运动;革命失败后,他们在伦敦创办《新莱茵报·政治经济评论》,总结革命的经验教训,撰写了《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德国的革命和反革命》《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等重要著作,提出了无产阶级专政理论、无产阶级同盟军理论等重要学说。共产主义者同盟虽然于1852年11月解散,但同盟的理论和实践对于国际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后来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和借鉴意义。直到1887年,恩格斯还坚持认为:“‘共产党人’,——这是我们当时采用的、而且在现在也决不想放弃的名称。”[6]39520世纪诞生的共产党都是以共产主义者同盟为典范的。因此,1847年6月2日应是当代共产党人共同纪念的日子。

第一国际是在19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欧洲工人运动和民主运动重新高涨的形势下产生的。1848年革命后,欧洲资本主义在相对平静的气氛中飞速发展,资本主义世界市场形成,资本主义各国的联系越来越具有国际性质。与此同时,全世界劳动人民遭受的压迫日益加剧,无产阶级和被压迫人民的反抗斗争不断加强。反压迫、反剥削的斗争实践,使各国无产阶级认识到,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敌人,而以往分散的斗争常常使他们遭到同样的失败,无产阶级必须在国际范围内联合起来,用无产阶级的国际团结去对抗资产阶级的国际联合。这种国际主义意识,促进了国际工人协会的产生。以声援1863-1864年波兰人民起义为契机,英、法、德、意、波兰、爱尔兰等国的工人代表于1864年9月28日在伦敦圣马丁堂集会,成立了无产阶级第一个群众性国际组织——国际工人协会,简称“国际”或“协会”。在1864-1876年存在期间,它从未自称或被称为“第一国际”。直到第二国际建立之后,它才被称为“第一国际”。①1892年,恩格斯把历史上的国际工人协会称为“第一国际”。参见高放:《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别史》,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2年,第512页。

第一国际对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主要历史贡献在以下几个方面。

1.第一国际把欧美各国工人有组织的队伍汇集、团结在为“工人阶级的保护、发展和彻底解放”[8]610这一共同目标的旗帜之下,第一次实现了国际范围内的工人联合,从而使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真正具有了国际的性质。在其活动期间,第一国际不仅把欧洲、美国以及部分拉丁美洲国家的大部分工人和先进的革命知识分子吸引到自己方面来,而且还把国际的思想传播到其他大陆——大洋洲(澳大利亚)、亚洲(印度)和非洲(阿尔及利亚)等地。

2.第一国际坚持原则的坚定性与策略的灵活性的有机统一,正确处理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与其他各种非科学的社会主义之间的关系,传播和发展了科学社会主义,战胜了蒲鲁东主义、巴枯宁主义等错误思潮和流派。在其存在期间,第一国际内部既有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派别,也有其他各种非科学的社会主义流派。因此,在与阶级敌人进行斗争的同时,它在内部也开展了反对错误思潮和流派的斗争,前期主要是反对蒲鲁东主义,后期主要是反对巴枯宁主义。此外,它对工联派、拉萨尔派、布朗基派也进行了批评和帮助。它高举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旗帜,对各种社会主义流派,不是拒之门外,而是结成联盟,通过辩论和各种实践活动,让工人群众提高认识、分清是非,促使其放弃错误观点,接受科学社会主义。第一国际成立之时,科学社会主义还只是无数社会主义思潮或派别之一;到第一国际解散时,科学社会主义已在工人运动中生根成长,并为科学社会主义占主导地位时代(19世纪90年代)的到来做好了准备,为在国际范围内开展共产主义运动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和理论基础。

3.第一国际在团结各国工人阶级进行反对国际资本主义的主体斗争和活动、特别是支持1871年巴黎公社革命的同时,积极支援民族解放运动,把争取民族独立的解放斗争看成是工人解放的总斗争的一部分,实现了工人运动和民族解放斗争的有机结合,赢得了各国工人和各民族人民的信赖。

4.第一国际确立了平等协商、独立自主的活动原则。作为工人群众性国际组织,它能够正确对待各国无产阶级的独立自主权,始终坚持自己是一个联络和合作中心,[8]610而不是领导和指挥中心。马克思一直称呼第一国际为 “协会”“联合”“联合起来的团体网”。在第一国际解散之后的1878年4月,恩格斯指出:“国际工人协会不是别的,而是为了本阶级的经济解放而团结起来的各国工人的联合。”[9]728因此,第一国际一方面号召各国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向着一个共同目标前进,另一方面又十分尊重各国无产阶级的独立性和自主权,从而开创了国际工人运动中处理各国相互关系的良好先例。

5.第一国际的《成立宣言》《共同章程》以及历次代表大会、代表会议对“国际”的纲领原则、组织原则的补充和发展,使国际工人运动具有一个建立在科学社会主义基础上的纲领和建立在以集体领导和少数服从多数为主要内容的无产阶级民主制基础上的章程,努力做到了既坚持原则又不强加于人,从而进一步促进了工人运动从自发斗争向自觉斗争的转变,促进了科学社会主义与工人运动实践的结合;同时还培养了一批无产阶级革命家,从而为各国无产阶级建立民族国家范围内独立的政党奠定了基础。

巴黎公社革命失败后,各国资产阶级政府对第一国际进行了疯狂的迫害;在国际内部,巴枯宁的分裂活动也大大削弱了第一国际的力量。这时,第一国际的组织形式已不能适应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发展的需要了。因此,“各国工人阶级的国际活动绝对不依赖于‘国际工人协会’的存在。……在巴黎公社失败之后,已经不能再以它的第一个历史形态继续下去了”。[10]26在此前后,1869年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建立和其他各国无产阶级政党的建立使工人运动进入新的阶段。马克思、恩格斯考虑到,在新的历史形势下,国际的组织形式已经过时,它的继续存在会成为工人运动的一种桎梏,必须让国际这种组织形式退到后台去,而过渡到新的组织形式。于是,第一国际在1876年宣布解散。

列宁对第一国际的活动作出了高度的评价,他指出:“第一国际(1864-1872年)奠定了工人国际组织的基础,使工人做好向资本进行革命进攻的准备”;[11]790第一国际还 “为国际无产阶级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奠定了基础”。[11]791所以,“第一国际是不会被人遗忘的,它在工人争取自身解放的斗争史上是永存的”。[12]218在第一国际解散140余年之后的今天,可以认为,第一国际是世界上第一个共产党——共产主义者同盟1852年解散之后、第二国际1889年成立之前两者之间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桥梁(路径)和引擎(动力)。

二、第二国际对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贡献

第二国际是各国社会民主党和社会主义工人团体的国际联合组织,存在于1889-1914年。它与随后相继出现的伯尔尼国际、维也纳国际、社会主义工人国际、社会党国际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

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过渡的时期,也是巴黎公社革命失败后资本主义相对和平发展的时期,各国社会民主党和社会主义工人团体的国际联合组织——第二国际就存在和活动于这一时期。

第一国际解散后,“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口号仍然铭记在各国工人心间,各国无产阶级之间仍时有联系,并相互配合行动。一些工人活动家曾多次提出重建国际工人组织的倡议。其实,早在1874年9月,即第一国际实际上已停止活动但形式上还存在之时,恩格斯就曾预言并对未来的新国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说:“我相信,下一个国际——在马克思的著作产生了多年的影响以后——将是纯粹共产主义的国际,而且将直截了当地树立起我们的原则。”[6]620-62119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工人运动在欧美广大地区的蓬勃发展和社会主义政党的纷纷建立,加强各国无产阶级之间的联系和团结,协调行动以反对共同的敌人,便成为客观的历史要求。但是,在1889年第二国际成立之际,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规模已经很大,各国社会主义政党都需要根据本国情况独立自主地制定自己的路线和策略。这一时期成立的各国社会党、社会民主党、工党等并不是像共产主义者同盟那样的共产主义政党,而是社会主义政党。①1869-1904年间,全世界共有29个国家建立了社会主义政党,但没有一个党采用“共产党”的名称。同19世纪40年代相比,这一时期的社会民主党有了明显的不同,它们一般都在纲领中提出了改造资本主义和实现社会主义的积极主张,注意了对工人进行社会主义宣传教育;在运动的实践中积极地组织工会,开展议会斗争与其他各种合法斗争,推动了工人阶级在组织上逐渐摆脱资产阶级的控制,走独立发展的道路。但是,这些党在思想上、政治上还很不成熟,在纲领中缺乏明确的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目标,充满着改良主义的词句,多数党还程度不同地存在各种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思想影响,组织上也不够严密和统一,群众基础也比较薄弱。恩格斯曾指出,在1871-1875年间,“我处处不把自己称做社会民主主义者,而称做共产主义者。这是因为当时在各个国家里那种根本不把全部生产资料转归社会所有的口号写在自己旗帜上的人自称是社会民主主义者……因此对马克思和我来说,用如此有伸缩性的名称来表示我们特有的观点是绝对不行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第2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年,第489-490页)但是,在19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各国社会民主党的发展以及它们在理论上的实际变化和在反对资本主义的斗争中所取得的伟大成就,“社会民主主义”和“社会民主党人”实际上已经成为无产阶级和马克思主义者的约定俗成、普遍使用的概念。1894年,恩格斯论述了对“社会民主主义”这一概念的看法,他说:“现在情况不同了,这个词也许可以过得去,但是对于经济纲领不单纯是一般社会主义的而直接是共产主义的党来说,对于政治上的最终目的是消除整个国家因而也消除民主的党来说,这个词还是不确切的。然而,对真正的政党说来,名称总是不完全符合的;党在发展,名称却不变。”(《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05页)同时,恩格斯还阐述了对“共产主义”的看法。他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仍不适宜使用“共产主义”来称呼当时的运动。他指出:“‘共产主义’一词我认为当前不宜普遍使用,最好留到必须更确切的表达时才用它。即使到那时也需要加以注释,因为实际上它已三十年不曾使用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第3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03页)参加第二国际成立大会的代表,也有不少是倾向于无政府主义或改良主义的人,或对一切非马克思主义派别采取调和态度的、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因此,第二国际适应当时的历史条件和革命任务的需要,采取了比较松散的组织形式,并以此为依托进行了大量的工作,在组织和积聚革命力量、促进工人运动的发展等方面取得了重大的成就。

第二国际这种松散的特点是由当时国际资本主义和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实际情况所决定的。巴黎公社革命失败之后,国际资本主义的和平发展使国际无产阶级有了一个“和平”的斗争环境。在西方资产阶级革命已经基本结束,而东方资产阶级革命条件尚未成熟的时期,资产阶级对国内外矛盾多以调解为主。在巴黎公社革命失败之后特别是第一国际解散之后,国际工人运动正向横广方向发展,无产阶级政党的任务主要是教育、训练工人阶级,进行议会内和议会外的合法斗争,而不是直接地进行武装起义和国内战争。与此同时,许多国家的法律也禁止恢复国际工人协会那样的组织。因此,建立松散形式的国际组织就成为一种现实的、可行的选择。

第二国际对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贡献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

1.第二国际尝试建立了适应当时国际工人运动发展水平和要求的松散形式的国际组织。恩格斯和一些社会主义政党的主要领导人认为,作为各国社会主义政党和工人团体的国际联合组织,第二国际应当以加强国际联系和国际统一行动为主要活动内容,而不是把各国的组织统一在一个集权的机构之下。因此,第二国际建立后,长期没有正式的组织名称,1900年以后才使用“国际社会党代表大会”的名称;它长期没有中央常设机构,即使1900年成立的称为社会党国际局的常设机构,也只是一个“没有多大威信的简单的值班处而已”,其“作用比信箱大不了多少”,其主要任务是“收集文件,集中或传播情报”,[13]147对各国党仍然没有组织上的约束力;它长期没有自己的纲领和章程,直到1907年,第二国际才通过《国际代表大会和国际局章程》,规定了国际活动的原则;它长期没有自己的机关报,1900年以后才把比利时的《人民日报》作为机关报;它没有统一的组织系统,其基本活动形式就是通过几年一次召开各国社会主义政党和工人组织的代表大会,交流经验和互通情报,讨论共同关心的政治、经济、组织问题以及国际问题和斗争策略问题,拟定指导各国工人运动的决议。与第二国际组织形式的特点相联系的一个实质性问题,就是各国社会主义政党的独立自主性问题。第二国际各党在独立自主的基础上,实行自由联合和自愿联系,并贯穿于第二国际始终。这是第二国际的主要组织形式和活动方式。这些特点也同时构成了第二国际的传统。

2.贯穿于第二国际前期活动中的一条主线是马克思主义者反对无政府主义者的斗争,并集中于两个主要问题:一是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应否进行政治斗争以取得政权的问题;二是对待资本主义特别是军国主义与战争的态度问题。在这一过程中,第二国际在传播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出版了众多党报、党刊,涌现了普列汉诺夫、考茨基、伯恩施坦、拉法格、卢森堡等一批理论家,德国社会民主党还创办了中央党校。

3.第二国际在领导工人阶级开展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维护劳动人民切身利益和民主权利的斗争,以及反对军国主义、帝国主义和战争危险的斗争,尤其是在议会斗争方面积累了经验。诸如,1904-1909年,在法、奥、美等17个国家中,社会民主党在议会选举中得到800多万张选票;[14]5981912年,德国社会民主党有110名党员当选为国会议员,是帝国议会中最大的党团,所得选票达425万张,占全部选票的2/5。[15]302

4.在第二国际前期,在各国社会主义政党和工人团体普遍建立和马克思主义广泛传播的基础上,国际社会主义运动和工人运动达到了空前未有的规模,取得了公认的辉煌成就。第二国际促进了各国社会主义政党的成长和发展。第一国际时期,只有一个社会主义政党即1869年建立的德国社会民主工党,拥有1万多名党员。1889年第二国际建立时,世界上也仅有15个社会主义工人政党。到1914年,第二国际已是欧、美、亚、大四大洲30个社会主义政党的国际联合组织,共拥有300多万党员。同时,第二国际还拥有强大的工会组织、妇女组织和青年组织。因此,这一时期,也被认为世界工人运动国际性组织发展史上一段黄金时期。

5.第二国际为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创造了两个永远的节日、广泛传播了一首永远的战歌,即五一国际劳动节、三八国际妇女节以及鲍狄埃、狄盖特合作的《国际歌》。

1866年,第一国际日内瓦会议提出8小时工作制的口号。1886年5月1日,以芝加哥为中心,在美国举行了约35万人参加的大规模罢工和示威游行,要求改善劳动条件,实行8小时工作制。为纪念这次工人运动,1889年7月14日,在由各国马克思主义者召集的社会主义者代表大会即第二国际的成立大会上,与会代表一致同意把5月1日定为国际无产阶级的共同节日,即五一国际劳动节。

1857年3月8日,美国纽约服装和纺织女工举行游行抗议,反对非人道的工作环境以及12小时工作制和低薪。1903年3月8日,美国芝加哥女工举行大罢工和示威游行,反对资产阶级压迫、剥削和歧视,争取自由平等。1908年3月8日,1500名妇女在纽约游行示威,要求缩短工作时间,提高劳动报酬,享有选举权,禁止使用童工。同年5月,美国社会党决定以2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作为国内的妇女节。1910年,在丹麦哥本哈根举行的第二次国际社会主义者妇女代表大会上,德国社会主义革命家蔡特金建议,为了纪念美国服装工人的罢工,应设定一天作为 “国际妇女节”。该建议被大会接受,但并未规定具体日期。1917年,俄国妇女号召在3月8日(俄历2月23日)举行罢工,抗议恶劣的工作环境和食物短缺,要求“面包与和平”。联合国从1975年国际妇女年开始庆祝三八国际妇女节,其全称是“联合国妇女权益和国际和平日”。

1871年5月巴黎公社革命失败后,法国革命家、工人诗人、巴黎公社的主要领导人之一欧仁·鲍狄埃于6月写下了一首名为 《英特纳雄耐尔》的诗歌,即被称为“全世界无产阶级的歌”[16]302的《国际歌》,最初用《马赛曲》的曲调演唱。1888年6月,法国工人作曲家皮埃尔·狄盖特为《国际歌》谱曲。1890年,《国际歌》被译为西班牙文,1899年被译为挪威文,1901年被译为德文、英文、意大利文。1906年,《国际歌》六段歌词中的1、2、6三段被译为俄文。1923年,瞿秋白将它从俄文译成中文。1913年,在纪念欧仁·鲍狄埃逝世25周年时,列宁指出:“这首歌已经译成欧洲各种文字,而且不仅仅是欧洲文字。一个有觉悟的工人,不管他来到哪个国家,不管命运把他抛到哪里,不管他怎样感到自己是异邦人,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的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16]302虽然《国际歌》创作之时第二国际尚未成立,其精神实践和广泛传唱却是第二国际及各国党所极力推动的。

五一国际劳动节、三八国际妇女节与《国际歌》是第二国际留给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和全世界劳动人民的宝贵精神遗产。

第二国际从诞生到受改良主义思潮影响而破产,历时25年(1889-1914年)。就它占主导地位的理论观点和政治倾向而言,大体上可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是指1889-1896年约7年时间,在恩格斯的指导和影响下,第二国际在解决国际工人运动中提出的重大现实问题方面,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做出了值得称颂的历史功绩。也正是由于国际工人运动向横广方面发展,革命的水平不免暂时降低,即使在第二国际前期,也一直存在着改良主义思潮的影响和潜在危机。随着恩格斯的逝世特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改良主义思潮滋长、蔓延甚至泛滥,从潜流发展成为显流,并最终导致第二国际在思想上、政治上的破产和各国社会民主党的分化、分裂。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第二国际绝大多数社会党领袖都公开站到本国资产阶级政府一边,堕落为社会沙文主义者,这意味着第二国际“在思想上政治上的破产”。列宁认为,它是“不够格的社会主义即机会主义和改良主义的破产”。[17]2,9同时,同帝国主义两个对立的集团相适应,第二国际社会党也分裂为两个对立的集团。但是,从组织上看,在整个战争期间,没有一个成员党宣布与它脱离关系。虽然第二国际的机构陷于瘫痪但并未宣布解散,各国社会党并未宣布解散,各国社会党人与第二国际的联系也并未完全中断。虽然第二国际分成了左、中、右三大派别集团,但谁也没有自命为独立的国际中心。就此而论,适应当时形势的松散的组织形式并不是第二国际破产的主要原因。第二国际的破产有其深刻的历史、思想、阶级的根源。第二国际的破产,是资本主义“和平”发展环境下改良主义、合法主义和民族主义长期腐蚀的结果,也是资产阶级改变统治策略影响的结果。松散的组织原则和组织形式只是为机会主义的泛滥提供了客观条件和基础、前提。

第二国际的主要错误在于,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宣传存在教条化倾向;未能找到制止战争的有效办法,也没有正确解决国际主义与民族利益之间的关系,致使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大多数党的领导人陷入社会沙文主义泥潭;在对伯恩施坦修正主义的批判中,未能对当时时代提出的新问题作出科学的回答;固守合法斗争策略,未能随着形势的变化而适时改变斗争策略;组织上过于分散,未能在形势变化的情况下采取坚决的相应的行动,等等。

长期以来,对第二国际的历史评价最为复杂而多变,且有诸多问题难于言说。列宁对第二国际的评价也是经历了一个转变的过程的。在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之前,列宁比较客观地评述了第二国际的功绩和过失,对第二国际失误的批判一般集中在思想政治和斗争策略方面。列宁曾指出:“第二国际(1889-1914年)是无产阶级运动的国际组织”,[11]790“是为这个运动在许多国家广泛的大规模的开展准备基础的时代”。[11]791但是,到1919年3月共产国际成立前后,列宁则把布尔什维克党“无条件的集中和极严格的纪律”“极严格的真正铁的纪律”[18]134-135作为准绳,移植到对第二国际的批判之中,认为第二国际的破产同它的松散的组织形式有着内在的联系。斯大林则认为:“在马克思恩格斯两人和列宁之间隔着第二国际机会主义占统治的整个时代”,“在事实上,第二国际的基本工作是按照机会主义的路线进行的”,在资本主义和平发展时期,“第二国际各党养得肥肥胖胖,不愿意认真地想到革命,想到无产阶级专政,想到群众的革命教育”。[19]71,72列宁、斯大林的论断对后人影响至深且巨。

历史地看,对于第二国际既不能完全肯定,也不能完全否定。在第二国际破产100余年后的今天,可以认为,第二国际是1876年第一国际解散之后、1919年第三国际成立之前两者之间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桥梁(路径)和引擎(动力)。

三、第三国际对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贡献

第三国际,又称为共产国际,存在于1919-1943年。它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世界共产党组织,各国共产党则是它的一个支部。共产国际的诞生,是时代发展以及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和各国社会民主党分化、分裂的结果。后来建立的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第四国际都与共产国际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

1914年8月,随着帝国主义世界大战战场上发出的第一阵枪声,第二国际的右派或社会沙文主义者就背叛了工人阶级,支持帝国主义的战争政策;以考茨基为代表的中派主张“和平主义”,坚持反战政策,却反对利用帝国主义战争进行革命。此时,列宁认为,各国社会民主党的左派要抛弃被机会主义玷污和破坏了的“社会民主党人”这个称号,“丢掉肮脏的衬衫、穿起整洁的衣服”,[20]66“而恢复共产党人这个原先的马克思主义称号”。[17]97在1918年3月召开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尔什维克)“七大”上,正式将党的名称改为俄国共产党(布)。在此前后,一些国家的左派也以布尔什维克党为榜样,同社会民主党的右派和中派决裂,建立起了共产党或共产主义团体。

1919年1月,以俄共(布)为主的8个共产主义政党和团体,联合签发了《共产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的邀请信》,信中指出:“马克思和恩格斯早就认为,‘社会民主党’这一名称在理论上是不能成立的。由于社会民主党‘国际’已经可耻地破产,我们同社会民主党这一名称必须划清界限。”[21]101919年3月,共产国际在莫斯科宣告成立。这个国际被当时的共产党人称为“红色国际”。共产国际宣称,它是马克思、恩格斯早在19世纪40年代提出的关于无产阶级国际联合、共同斗争思想的全面、完美的体现者;它是共产主义者同盟、第一国际的真正继承者;同时也是第二国际优良传统的发扬者。但是,共产国际并非是对共产主义者同盟、第一国际等组织的简单模仿。在更直接的意义上,共产国际既是对第二国际破产教训的总结,也是对第二国际组织制度、组织形式的矫枉过正。列宁认为,第二国际组织结构的松散性是它的一大缺点,新的国际“应当比第二国际组织得更加集中”。[22]274“第三国际接受了第二国际的工作成果,清除了它的机会主义的、社会沙文主义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脏东西,并已开始实现无产阶级专政。”[11]791在1920年召开的共产国际“二大”上,列宁首次使用了 “国际共产主义运动”[18]169的概念。到1922年11月共产国际举行列宁在世的最后一次代表大会即“四大”时,已有58个国家的66个政党和组织出席大会。共产国际及各国共产党人普遍认为,无论在名称和概念上还是在内容上,“共产主义”“科学社会主义”“马克思列宁主义”都已经完全区别于“民主社会主义”或“社会民主主义”。在共产国际主要领导人和一些国家共产党领导人的心目中,社会民主党人是 “资产阶级的主要社会支柱”“资产阶级手中一个非常宝贵的政治工具”“无产阶级的主要敌人”等。 [23]178-179

1919年2月,26个国家社会民主党的102名代表在伯尔尼召开了战后第一次国际会议。瑞典社会民主党人布兰亭在宣布会议结束时说 “国际复活了”。[24]103恢复活动后的第二国际被称为“伯尔尼国际”,也被当时的共产党人称为“黄色国际”。

1921年2月,20个中派社会民主党的代表在维也纳召开会议,成立了国际工人联合会。这个组织被称为“维也纳国际”或“第二半国际”,也被当时的共产党人称为“灰色国际”。

三个国际在当时的工人运动中各有自己的群众基础。1922年4月,在共产国际的推动下,三个国际在柏林召开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联席代表会议,共同商讨工人阶级共同行动的问题。这次会议虽然打破了过去怒目而视、不相往来的僵局,但是,由于三个国际间的积怨毕竟太深,加上彼此又缺乏联合行动的诚意,致使三个国际间建立统一战线的这一尝试无果而终。

与此同时,各国社会民主党的中派和右派则由敌对转为和解。1922年8月,麦克唐纳宣布,排除共产国际,第二国际和第二半国际实现联合的条件已经成熟。1923年5月,中派和右派在德国汉堡联合召开了国际社会民主党代表大会,成立了社会主义工人国际。至此,社会民主党的队伍基本上实现了统一。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各国社会民主党内部左、中、右三派不断分化和改组,最终形成了世界工人运动中两个矛盾对立的国际性指导中心即共产国际和社会主义工人国际,以及两大主要政治派系即共产党和社会民主党。各国共产党抛弃了“社会民主主义”和“社会民主党”的提法,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概念来概括自己所从事的社会主义运动;社会民主党人却越来越多地使用“社会民主主义运动”的概念来概括自己所从事的社会主义运动。

共产国际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主要历史贡献在以下几个方面。

1.共产国际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影响深远的“世界共产党”组织。从1919年3月建立到1943年6月解散,共产国际在极大推动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同时,更是丰富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内涵。“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概念是首次明确提出之后通过共产国际广泛使用和传播的。

2.共产国际指导、帮助、推动了各国共产党的创建和发展。共产国际始终把在各国建立布尔什维克式的共产党作为推进世界革命的最重要任务。共产国际创建时,正式以“共产党”命名的政党只有13个;到共产国际解散时,全世界已有68个共产党。中国共产党与共产国际同样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共产国际揭开了各国共产主义运动的新序幕。

3.共产国际卓有成效地传播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共产国际“一大”宣告,共产国际是《共产党宣言》宣布的共产主义事业的继承者和执行者。对于战争、和平、民主、反法西斯主义、民族解放运动、社会主义革命道路、党的建设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共产国际都力求作出马克思主义的回答,并指导各国党制定相应的纲领、路线、方针和政策。共产国际通过各种途径帮助各国共产党确立并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思想地位。

4.共产国际指导、支援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运动和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促进了这些国家人民大众的觉醒并力促这两大力量的团结和统一。

5.共产国际和各国共产党最早揭露法西斯主义的反动性和危害性,并号召广大人民群众起来与法西斯主义进行斗争,积极推动建立反帝统一战线和反法西斯人民阵线。

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实践中,列宁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世界革命的思想。列宁提出的“世界革命论”是共产国际创立的重要理论基础,催生了共产国际和世界上第一批共产党,推进了世界革命和各国革命的实际运动。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进程中,共产国际和各国共产党人不停地思考着下述问题:(1)共产国际的“世界革命论”与共产国际作为统一的“世界共产党”组织之间的关系问题;(2)世界革命的理论与世界革命的实践之间的关系问题;(3)领导、帮助世界各国共产党发动、推进世界革命与通过各国共产党引导各国人民共同拥护和保卫在资本主义列强包围下俄国革命以及苏联社会主义建设成果之间的关系问题;(4)共产国际作为统一的“世界共产党”与各国共产党之间、各国共产党相互之间的关系问题,特别是在共产国际中联共(布)地位和苏联利益的特殊化,即联共(布)作为榜样党甚至领导党的作用愈益凸显和共产国际很大程度上的“苏联化”问题;(5)共产国际和各国共产党与社会民主党之间的关系问题;(6)共产国际基于民族殖民地问题理论对中国共产党的指导作用问题;(7)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特殊性低估的影响作用问题,并具体体现为共产国际与中国共产党及中国革命之间关系的曲折演进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独立自主等重大命题的处理,等等。

纵观共产国际的存在史,对上述问题的认识和处理,不可忽视以下悖论:“世界革命论”是共产国际建立的理论基础,但存在着对世界革命进程长期性的低估;共产国际是统一的“世界共产党”的组织载体,但存在着对共产国际与各国共产党之间、各国共产党相互之间、共产党与社会民主党之间关系复杂性的低估;作为典型个案,共产国际与中国共产党之间建立起了紧密的关系,但存在着对中国革命特殊性的低估。也就是说,共产国际的功过是交错呈现或同生并存的,可谓:大功有成,彪炳史册;过失亦深,足资鉴戒。[25]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进行正酣之时,共产国际于1943年6月宣告解散。共产国际的解散,在国际上包括在中国引起了巨大反响和“极度注意”。[26]各国共产党人认为,共产国际的解散既是“一个历史时期的终结,同时……是一个新时期的开始”。[27]151反法西斯盟国的资产阶级政治家们认为,共产国际的解散对于获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 “及顺利地推进战后工作所需要之全力合作将会有贡献”。[28]法西斯分子认为,共产国际的解散是一个策略的行动,是一场骗局。中国国民党认为,共产国际的解散,表明马克思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中国共产党亦应当解散,从而在政治上、思想上掀起了一场向中国共产党猖狂进攻的宣传战。中国共产党认为,共产国际的解散,不是为了削弱各国共产党,而是为了加强各国共产党,使各国共产党更加民族化,更加适应于反法西斯战争的需要。中国共产党人必将继续根据自己的国情,灵活地运用和发挥马克思列宁主义,以服务于中华民族的抗战事业和革命事业。[29]49-50事实上,共产国际的解散,并没有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实践中产生过多的、持久的不良影响;相反,它使一些发展较为成熟的共产党更能根据本国情况独立自主地处理问题。

迄今,第三国际已解散70余年,可以认为,第三国际是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第二国际破产之后与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当代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兴起之间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桥梁(路径)和引擎(动力)。但是,共产国际解散以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内部事实上不再存在统一的国际性组织。

四、三个国际对当代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发展的现实启示

历史地看,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的递嬗可以作这样的表述:第一国际是世界上第一个共产党——共产主义者同盟1852年解散之后、第二国际1889年成立之前两者之间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桥梁和引擎;第二国际是1876年第一国际解散之后、1919年第三国际成立之前两者之间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桥梁和引擎。共产主义者同盟是国际性共产主义政党;第一国际是政党性的国际工人群众组织;第二国际是各国工人阶级社会主义政党的国际联合组织;第三国际是统一的世界共产党组织,各国共产党则是它的一个支部。不同时期出现的工人阶级国际联合的这些不同组织形式及其动因,即使在今天也是非常值得研究和总结的。

马克思、恩格斯既提出过“历史决定论”,也提出过“历史合力论”。恩格斯曾借用力学平行四边形法则的原理和合力概念来比喻和描述社会历史运动过程中各种因素的相互关系及其作用,揭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中内在的动力机制。他把历史的发展,看成是由无数个相互交错的力量和意志最后融合成为一个总的合力所产生的结果,从而既说明了历史发展是不以人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历史过程,又充分肯定了个人意志在历史合力中的积极作用。事实上,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基本上是受到三大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的,即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矛盾运动的制约、社会主义自身发展状况的制约、国际政治关系的制约等。这三大基本因素,在不同时期以不同的方式和力量共同制约着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由于它们都不是常数,而是一种变量,所以,与它们成函数关系的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态势也就不断地发生变化,并在不同时期表现出不同的特点。而使这三种因素形成合力的黏合剂则是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的利益诉求以及共产主义政党的政治推动。具体考察、分析三种因素的运动状况和发展趋势,是研究、判断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历史进程、基本态势和未来走势的依据和钥匙。

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都已成为历史,这给我们提供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进行检视。今天,我们须着重从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及未来、世界与中国相结合的维度,集中思考以下三个重要问题,这也是我们从三个国际的历史发展、历史贡献中得到的现实启示。

第一,正确认识和处理无产阶级、无产阶级政党和无产阶级的解放之间的关系问题,把无产阶级政党建设成为实现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战略性组织。

这主要涉及到三个问题:一是无产阶级在追求解放的历史进程中,是否需要建立自己的政党?二是无产阶级政党是策略性组织还是战略性组织?三是无产阶级内部可以存在多个政党吗?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历史活动是群众的活动,随着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是群众队伍的扩大。”[3]287列宁把这一论点称为 “历史哲学理论的最深刻最重要的原理之一”。[30]463而在不同的时代,群众则是有着不同阶级内容和历史内容的概念。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我们的时代,资产阶级时代,却有一个特点:它使阶级对立简单化了。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5]273马克思还指出,无产阶级是现代社会中唯一彻底革命的阶级,“这个阶级的历史使命是推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最后消灭阶级”。[8]108马克思、恩格斯公开宣称自己的理论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谋求无产阶级的解放、进而谋求人的解放即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

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无产阶级政党或共产主义政党及其国际联合的存在,是国际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区别于其他所有社会运动的主要标志。恩格斯认为:“无产阶级要在决定关头强大到足以取得胜利,就必须(马克思和我从1847年以来就坚持这种立场)组成一个不同于其他所有政党并与它们对立的特殊政党,一个自觉的阶级政党。”[4]578但是,马克思、恩格斯也曾两次解散亲自创建、指导的无产阶级政党组织和国际性工人运动组织,1852年解散了共产主义者同盟,1876年解散了第一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曾指出:“无产者组织成为阶级,从而组织成为政党这件事,不断地由于工人的自相竞争而受到破坏。但是,这种组织总是重新产生,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强大,更坚固,更有力。”[5]281列宁进一步认为,20世纪的世界革命不再是 “单一的行动”,而是“比较激烈的爆发和比较沉寂的平静的若干次迅速交替的过程”,[31]453无产阶级政党也不再是一种随着阶级斗争和革命的高潮或低潮而出现或消失的间歇性形式,而应是长期存在的战略组织。因此,1943年共产国际解散后,各国共产党并没有随之而停止活动或解散,有的党成为执政党甚至长期执政的党,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问题在于,有的共产党并没有认识到共产党作为战略性组织存在的极端重要的意义,并围绕党的建设不断采取战略性举措,从而最终导致共产党的解散或更旗易帜、改名换姓,如20世纪80年代末、90年初的苏联、东欧诸国共产党。

政党是阶级的政治组织,三个国际时期欧洲各国无产阶级曾出现数个政党的情况;在不同时期,多个政党对同一阶级的利益、对无产阶级的解放路径作出不同的、甚至完全不同的阐释和选择,应该是符合政党政治运动规律的现象。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曾指出:“共产党人不是同其他工人政党相对立的特殊政党。”“在实践方面,共产党人是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起推动作用的部分;在理论方面,他们胜过其余无产阶级群众的地方在于他们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2]44列宁也认为:“党是阶级的先进部队,是阶级的领导者和组织者”,[21]337绝不能 “把作为工人阶级先进部队的党同整个阶级混淆起来”。[21]104这对于认识和评价历史上的社会民主党以及今天活跃于各国政治生活中的当代社会民主党的地位与作用,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从世界工人运动的视角来看,相对于共产党而言,社会民主党是右翼力量;从世界政党政治的视角来看,相对于资产阶级政党而言,社会民主党是左翼力量。至于社会民主党内部,同样也存在着左、中、右三派之分和东、西、南、北四方之别。社会民主党人不是共产党人的同志,但也不应是敌人,在很多问题特别是国际问题上,它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一定程度上成为共产党人的朋友和伙伴。对于世界工人运动中的其他政党,也应作如是观。

第二,正确认识和处理科学社会主义与非科学社会主义流派之间的关系问题,用科学社会主义引领非科学社会主义。

这主要涉及到三个问题:一是科学社会主义的要义、科学性和历史作用;二是非科学社会主义的探索性和局限性;三是如何用科学社会主义引领非科学社会主义。

科学社会主义,广义上指马克思主义的整个思想体系;狭义上的科学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之一,是研究无产阶级解放运动的性质、条件和一般目的的科学,又称科学共产主义。人们通常讲的科学社会主义,则是指后者。科学社会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其基本内容和基本特征是:消灭私有制,实行公有制;大力发展生产力,创造极为丰富的社会物质财富;实行计划经济,消除商品生产和货币交换;实行按劳分配的原则;消灭阶级和阶级差别,国家将逐步自行消亡,变成一个自由人联合体。

事实上,直到1883年马克思逝世之后,“马克思主义”一词才开始由先进工人和先进知识分子考茨基、普列汉诺夫等从正面、褒义上使用,并逐步广为传播、普及。在19世纪60-70年代,俄国无政府主义派巴枯宁从贬义、反面使用“马克思主义”一词来攻击马克思;法国也有自命为“马克思派”的人从褒义、正面使用“马克思主义”,但是这些人时常误解甚至曲解马克思主义。针对这种情况,马克思常说:“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6]695马克思、恩格斯都只是把自己的科学理论称为 “新世界观”“实践唯物主义”“共产主义”“科学社会主义”。到19世纪80年代“马克思主义”一词开始流行时,恩格斯也只用过 “马克思的历史学说和经济学说”。到1885年以后,恩格斯才偶尔用“马克思主义”一词。我们现在常用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一词,则是马克思主义和列宁主义这两个主义之间加上一个连字符的组合词。1924年,共产国际五大决议要求各国支部宣传“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中译文把这两个主义的组合词简化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或“马列主义”。

一般认为,科学社会主义是相对于空想社会主义、空想主义而言的。1876-1878年,恩格斯撰写了《反杜林论》这部“百科全书式”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巨著,全面阐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为进一步扩大影响,特别是用科学社会主义教育和影响其他国家的工人群众,1880年恩格斯把《反杜林论》中的阐述科学社会主义产生过程和基本原理的三章抽取出来,改写成一部独立的通俗性著作 《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在这部著作中,恩格斯指出:“这两个伟大的发现——唯物主义历史观和通过剩余价值揭开资本主义生产的秘密,都应当归功于马克思。由于这些发现,社会主义变成了科学。 ”[32]740这部著作被马克思称为“科学社会主义的入门”。[32]689在被译成其他文版时,这部著作的名称还有《空想社会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空想的和科学的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的发展》等。鉴于科学社会主义在马克思主义中的地位,列宁曾指出:“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也就是马克思主义。”[33]251邓小平也曾指出:“马克思主义的另一个名词就是共产主义。 ”[34]137

其实,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都不是马克思、恩格斯首创的。在马克思主义诞生之前,空想社会主义和空想共产主义在西欧已有300多年的演变历史。“社会主义”一词源于古拉丁文socialis,意为“同伴”“善于社交”等。“共产主义”一词也源于古拉丁文communis,意为公共、公有。近代英文、法文“共产主义”一词(communism,communisme),到19世纪20-30年代才在书刊和工人中广为流传。马克思、恩格斯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认识和理解有一个变化的过程。19世纪40-50年代,他们强调共产主义,反对社会主义,认为社会主义不可能是科学,因为这时社会主义是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改良主义运动。19世纪60-80年代,由于广大工人大都认同社会主义,他们就把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作为同义语来使用,甚至自称“科学社会主义”;到19世纪90年代,恩格斯已开始认识到共产主义是比社会主义更为久远的愿景。总之,马克思主义以崭新的科学世界观和科学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理论,深刻地阐明了世界历史的发展规律、洞察了当时资本主义世界的现实矛盾、预见了未来世界从资本主义发展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前景。马克思主义的创立不仅是人类思想史上的最伟大革命和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最重要的创新硕果,而且也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

可见,作为与科学社会主义相对立的非科学社会主义,主要是指空想社会主义,但又不仅仅指空想社会主义。

恩格斯曾把社会主义者分为三类:封建和宗法社会的拥护者,即反动的社会主义者,他们假惺惺地同情无产者的苦难;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他们既要保持现今的社会,又要消除它的弊病;民主主义的社会主义者,他们把过渡的措施当作消除现今社会弊病的措施。[5]244-2451848年2月,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就对当时各种社会主义学说和流派进行了批判。这些学说和流派主要有三种:反动的社会主义,包括封建的社会主义、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德国的或“真正的”社会主义;保守的或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等。这就划清了科学社会主义和其他社会主义的界限。《共产党宣言》的发表,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创立。后来,恩格斯又指出,19世纪中期的社会主义有三种: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社会主义。[5]460-462恩格斯晚年还指出,各色各样的社会主义在英国重新出现了:自觉的社会主义和不自觉的社会主义,散文的社会主义和诗歌的社会主义,工人阶级的社会主义和中产阶级的社会主义。这个“社会主义”是“一切可怕的东西中最可怕的东西”。[6]431

当今世界正在发生着广泛、深刻而复杂的变化,形形色色的价值观念、社会思潮异常活跃。《人民论坛》杂志2015年初刊载文章,列举了新自由主义、民族主义、新左派、民粹主义、普世价值论、生态主义、历史虚无主义、极端主义、新儒家、宪政思潮等2014年度十大中外社会思潮。[35]今天,这些思潮依然或明或暗、或强或弱地呈现于世。这表明,我国意识形态的社会政治生态环境恶化的形势是极其严峻的。因此,我们必须增强忧患意识,始终做到“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我国社会结构的变化和利益格局的调整不会终止,社会思潮的多样、多元、多变将会长期存在,社会思潮的交流、交融、交锋将会长期进行。历史的经验表明,用科学社会主义引领非科学社会主义是一种必然的选择。

历史地考察,非科学社会主义也有其产生和存在的基础与条件,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其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处于萌芽状态和初期发展阶段的西欧发达国家;其二,一个世纪后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的后发展国家。前一种情况已经成为历史,后一种情况尤为值得关注和研究。它们都是对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一种反映,试图谋求比资本主义更理想的社会形态。因此,对非科学社会主义不能一概拒斥,而应区别对待。非科学社会主义虽然不科学,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社会发展历史进程中的问题,但是能够提出问题也是值得肯定的。其他社会主义也有可借鉴的成分。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非科学社会主义可以作为科学社会主义争取、联合的对象,可以作为自己的同盟者。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上也有过这样的先例,比如第一国际、第二国际时期,科学社会主义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占主导地位的,但是,马克思、恩格斯从来没有放弃对非科学社会主义、对世界工人运动其他流派的工作,包括批判和斗争、教育和引导、争取和联合。这样,对待科学社会主义与非科学社会主义,应克服“非此即彼”“非真即假”的惯性思维和简单化态度。

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主义,奋斗目标是共产主义或科学社会主义。因此,我们必须在考察种种非科学社会主义的基础上,划清科学社会主义和非科学社会主义的原则界限。

党的十八大之后,习近平指出,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和知识体系博大精深,涉及自然界、人类社会、人类思维各个领域,涉及历史、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科技、军事、党建等各个方面,不下大气力、不下苦功夫是难以掌握真谛、融会贯通的。他还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而不是其他什么主义,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不能丢,丢了就不是社会主义。一个国家实行什么样的主义,关键要看这个主义能否解决这个国家面临的历史性课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辩证统一,是根植于中国大地、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的科学社会主义,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中国是一个大国,决不能在根本性问题上出现颠覆性错误,一旦出现就无法挽回、无法弥补。1926年,郭沫若曾发表《马克思进文庙》一文,①《洪水》第1卷第7期,1926年1月1日。见《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0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第161-168页。论述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的异同。辩证地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有双重意蕴:社会主义必须要有中国特色;中国在人类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必须持守社会主义的本质。为此,就必须解决三个带有根本性的矛盾,即中国社会主义同其所处的资本主义世界环境之间的矛盾,中国社会主义的特殊性同世界社会主义的普遍性之间的矛盾,中国社会主义发展的现实性、过程性、阶段性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之间的矛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在上述三重矛盾的突围与突破中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36]并具有五大特色即时代特色、民族特色、理论特色、实践特色和人民特色。[37]由此,就廓清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渊源和现实基础以及目标指向。

第三,正确认识和处理共产党之间、共产党与其他类型的无产阶级政党之间甚至与非无产阶级政党之间的关系问题,建立定期或不定期的双边或多边联系和协调机制,由各国的“点”到多国的“线”再到全球的“面”,以建设性的方式把追求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漫漫长路变成通途与坦途。

这主要涉及三个问题:共产党之间的关系问题,共产党与其他类型的无产阶级政党之间的关系问题,共产党与非无产阶级政党之间的关系问题。

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列宁赞同共产国际提出的口号:“全世界无产者和被压迫民族,联合起来!”①列宁说:“全世界已经分成被压迫民族和统治民族。被压迫民族至少占全世界人口的70%。凡尔赛和约又使被压迫民族增加了1亿或15000万人口。”《在俄共(布)莫斯科组织积极分子大会上关于租让的报告(1920年12月6日)》《列宁全集》第4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73页。中国共产党人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全世界无产者同被压迫人民、被压迫民族,联合起来!”[38]问题在于,在当代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中,无产阶级是否需要国际联合,是否有可能进行国际联合呢?

当今时代是政党政治时代。全世界大约有5000个政党,不允许政党存在的国家大约有二三十个。无论执政还是在野,政党在各社会政治生活中都起着一定的作用甚至举足轻重的作用。共产党与各种类型的政党以什么样的原则和形式进行联系、交往与合作呢?为什么中国共产党在很长时间内没有主张建立“联合形式”的国际组织?现在应如何体现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国际主义”?其原因主要在于:方针和原则易定,形式和途径难寻,效果和影响更难于评估。

在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中,国际联合是必要的、重要的,但是应采取多种形式。至于采取何种形式,只能审时度势、因势利导。列宁指出,各国共产党人在解决本国革命任务时,“都必须查明、弄清、找到、揣摩出和把握住民族的特点和特征”,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正确地运用于本国的具体条件。[22]256-257列宁也曾批评在共产国际最初几年里俄国党扮演了指挥党的问题,告诫大家要防止这种倾向的发展。共产国际过于强调国际联合与统一,而忽视各国共产党的独立自主;它过于强调共同规律,而忽视各国国情和无产阶级运动的实际状况。共产国际解散之后,苏联共产党以及1947-1956年间存在的共产党与工人党情报局,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承袭了共产国际的错误做法,在处理党际关系问题上留下了诸多教训。苏联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后,当今资本主义世界各国共产党总数大约130个,党员总数大约1000万人。在总结包括共产国际在内的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经验教训的基础上,中国共产党在实践中逐步形成了“独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党际关系四项原则,并不断调整着其涵盖的具体主体。②1982年9月,党的十二大报告正式提出:“我们党坚持在马克思主义的基础上,按照独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原则,发展同各国共产党和其他工人阶级政党的关系。”(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十二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45页)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我们党同其他国家政党联系范围进一步扩大。1987年10月,党的十三大报告不再将“在马克思主义的基础上”作为发展政党关系的前提,同时扩充了“四项原则”的适用范围,具体表述为:“按照独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原则,发展同外国共产党和其他政党的关系。”(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十三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6-57页)1992年10月,党的十四大报告提出:“我们将继续按照独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原则,同各国政党建立和发展友好关系,本着求同存异的精神,增进相互了解和合作。”(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十四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7页)至此,我们党在对外交往中,不再区分“外国共产党和其他政党”,而平等地表述为“各国政党”。2013年3月23日,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中再次强调:“‘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了才知道’。一个国家的发展道路合不合适,只有这个国家的人民才最有发言权。”[39]他还指出,只有这样,才能把路走对了走稳了,同时也不能左脚穿着右脚的鞋,否则就会错打错处来。

对其他国家和无产阶级及人民的援助和帮助,是道义上的还是物质上的,抑或是二者相结合的,需从实际出发,量力而行。今天,阶级利益与民族国家利益相互交织,但二者既有一致性又有区别性。因此,必须调适二者之间的关系,即无产阶级阶级意义上的国际主义和民族国家意义上的爱国主义之间的关系。中国共产党人清醒地认识到,把中国的事情做好,本身就是中国对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最大贡献,就是最大的国际主义。

在同包括西方社会民主党在内的其他不同类型政党的联系和交往中,中国共产党提出奉行“超越意识形态的差异,谋求相互了解和合作”的方针,其要义在于,差异是客观存在的,但不能阻碍合作;合作是客观的需要,但不能泯灭差异。就无产阶级利益的全局和大局而言,共产党与社会民主党实行大左翼不拘形式的联合是可取、可行的一种现实选择。2014年3月29日,习近平在会见德国社会民主党主席加布里尔时指出,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在平等和相互尊重基础上同德国社会民主党发展关系,增进相互了解。有了了解,才能理解;有了理解,才能合作。这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实事求是的态度。

21世纪应是社会主义模式创新、多态纷呈甚至百态纷呈的新世纪。[40]从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三国际的经验教训以及当今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实际来看,需要回答的最现实的问题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有没有世界性?是否需要建立世界性组织、实现国际联合,是否需要一个中心?到底应建立什么样的世界性组织,或者说实现什么样的国际联合?归根结底,是要回答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国际性与民族性的统一问题。

我们的回答是:把社会主义“置于现实的基础之上”。[32]358与20世纪相比,当代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思想来源日益多样化,社会主义呈现的形态也日益多样化,除了科学社会主义之外,还有民主社会主义、民族社会主义、生态社会主义、女权社会主义等。同时,社会主义实践形式也越来越多地表现出民族或地域特点。但是,就历史发展的总趋势来看,全世界的社会主义者应该超越民族国家范畴,用历史的、哲学的、全球的眼光看社会主义运动与理论,[41]才能在关顾各国现实利益的基础之上推进无产阶级和全人类逐步获得解放的伟大历史进程。同时,又摈弃过去长期存在的那种强调“统一性”“共同规律”“国际联合”,并以“一条道路、一种模式、一个中心、一个阶段”为主要特征的社会主义发展战略。基于此,各国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特别是执政党建立定期或不定期的双边或多边联系和协调机制,因事而化、因时而进、因势而新,相互借鉴,由各国的“点”到多国的“线”再到全球的“面”,以建设性的方式把追求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漫漫长路变成通途与坦途。这应是一种现实而明智的选择。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列宁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11]列宁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2]列宁全集:第3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13]王德威尔得.一个社会主义战士的回忆[M].巴黎: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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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贝托尔特,等.德国工人运动史大事记:从开端至1917年:第1卷[M].葛斯,等,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16]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7]列宁全集:第2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8]列宁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9]斯大林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20]列宁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1]共产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文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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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A.莫吉列夫斯基.第二国际的复活[M].杭州大学外语系俄语翻译组,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25]林建华.世界革命视域下共产国际的实践逻辑[J].中国社会科学,2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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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新华日报,1943-05-26.

[29]林建华.共产国际解散在中国的反响和影响[G]//刘淑春,吕薇洲,张福军.国际共运研究专辑:第3辑.北京:研究出版社,2013.

[30]列宁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5.

[31]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3]列宁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34]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35]贾立政,陈阳波,魏爱云,等.2014中外十大思潮(上,下)[J].人民论坛,2015(1,3).

[36]林建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三重矛盾的突围与突破[J].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2009(1).

[37]林建华.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人民特色[J].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2014(1).

[38]关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的建议——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对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1963年3月30日来信的复信(1963年6月14日)[J].中国民族,1963(6).

[39]习近平.顺应时代前进潮流 促进世界和平发展——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N].人民日报,2013-03-24.

[40]林建华.21世纪的世界社会主义:模式创新,百态纷呈(英文)[J].[韩国]国际政治研究,2015(23).

[41]林建华.用历史的、哲学的、全球的眼光看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与理论[J].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2017(1).

[责任编辑 李冲锋]

Discussions on the Historical Contribution of the First,Second and Third Internationals

LIN Jianhua
(School of Marxism,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Beijing 100089,China)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played a critical part in world Socialist and Communist movements.Among various organizations such as Communist League,Socialist Workers International,the Fourth International,and Communist Information Bureau,the First, Second and Third Internationals had an enormous impact on worldwide movements.Labor unions of major countries,socialist democratic Party and Communist Party had been set up under the assistance of the First,Second and Third Internationals.The theoretical breakthrough and foundations could also be traced back to these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In the 21st century,studies on the historical contribution of the First,Second and Third Internationals have reality-oriented meaning and practical value under new historical circumstances.

the First international;the Second international;the Third international;worldwide Socialist and Communist movement

2017-03-01

本文是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2015年度对外委托课题“三个国际对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贡献与现实启示”(2015年第 12号)的最终研究成果,北京高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北京外国语大学)的阶段性成果。

林建华,男,山东莘县人,北京外国语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北京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特级教授,北京高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世界影响力研究协同创新中心执行副主任。

D1

A

1674-0955(2017)04-005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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