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阿布雷乌
东欧对于很多中国人而言始终是一片神秘的区域,
就如同大多数西方人看中国那般。
保加利亚,同样也是
我们知之甚少的国家,
但他们的自行车运动,
尤其是山地自行车运动的发展
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一旦自己的身心都准备投入一次冒险,想找寻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骑行路线,那么东欧绝对是不二之选。我从未想过会去保加利亚,它复杂的近代史和政治让我疑虑不前。幸运的是,旅行可以让人改变看法,带来惊喜。保加利亚的山地车探险之旅就让我彻底改变了对这个国家的固有印象。
索菲亚的节奏
如果学生时代不喜欢地理课,大概也不知道保加利亚在哪儿,惭愧的是,我就是这样。直到我决定和Bike Ventures一起去那骑车旅行,才开始对这个国家有所了解。保加利亚共和国,一个位于东南欧的国家,与塞尔维亚、马其顿、希腊、土耳其、罗马尼亚和黑海接壤,这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其历史上冲突不断,各类战争以及受不同的帝国统治,导致其文化受到周边各个国家的影响。二战之后,保加利亚被斯大林纳入前苏联版图,20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保加利亚社会政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它已经是欧盟的一员,以其言论自由和人权为世界所知。
索菲亚是我们的第一站,它是首都,也是保加利亚最大的城市。我们的向导多比利(Dobri)决定带我们看看城里的公园、老街和建筑。粗看之下我们便注意到,无论从建筑学还是美学角度,都显得不太协调。有苏联时期的矮胖难看的公寓楼,古老美丽的保加利亚教堂,还有城里到处都有的绿化带和公园。实际上,后两者和索菲亚现代的城市风景在一起非常和谐。在所有这些之间,我们还看到很多苏联时期的房子和雕塑,有些已经被毁坏,有些则保存完好。如果我住在索菲亚,首先我得有条狗,加入公园里的遛狗大军;其次一定要有辆自行车—— 在城里通勤,避开拥挤的交通。温暖的夏夜让保加利亚人下班后,甚至饭后还待在户外。他们总能找到出门的理由,而我们总是独自待在家里。索菲亚绝对有着自己的节奏,这里的人都十分享受现在的自由,我们看到情侣们手牵手散步,人们成群结队玩轮滑,美女们跑着步,小孩子们在嬉闹,当然,还有自行车手们。“我从没想到保加利亚是这样的。” 当我骑车绕着亚历山大·内夫斯基大教堂时对Rui(瑞伊)说。那里充满活力的气息和独特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令人印象深刻。之后我们去了索菲亚最繁华最时髦的商业街—— 维托沙大道,在那儿我们看到了接下来3天要骑车的地方—— 维托沙山。在山脚下的路两边,尽是饭店和高级又时尚的店铺,这座海拔2292米的高山俯瞰着整座城市。它目睹过所有在索菲亚发生过的战争、政治更迭、一切荣耀和毁灭。唯一不变的就是它一直矗立在那里,多比利说:“我们就去那里,我们属于那里。”
俯瞰索菲亚:维托沙山
“在开始维托沙山的冒险之旅前,我们要热身!当然我们可以花几天坐车上山骑遍周围。”多比利在上坡时告诉我们。维托沙山的风景绝对是在索菲亚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本身就是远离城市生活的一个地标,暂别保加利亚首都,也是巴尔干半岛上最早的自然公园(始于1934年)。虽然这座保加利亚国内排名第四的山是一个自然保护区,但是户外活动,比如自行车和远足徒步是允许并受到鼓励的。那里看不到有保护区的巡逻员。“这些年来我一直来维托沙山骑车,只有一次看到巡逻员,他是一个大胖子,骑着一辆老式的俄罗斯摩托车。” 多比利说。而我们此刻正在防火道上爬坡,准备去一条直通山脚,陡峭又很有技术性的路线。没有巡逻员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在乎,而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和资金来保护野地。还好,维托沙山上还有些山峰无法进入,也没人敢去。山上林道的数量庞大,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山地车手前来。风格迥异、容易进入、地形多变,通常每一公里的下坡中都会时不时有几个小上坡;还有大量专门为Enduro和全地形骑行修建的林道网,每年6月都会有一个叫“维托沙100”的活动,让越野爱好者们来维托沙山骑上100公里。
1895年,保加利亚作家和自然爱好者阿勒寇·康斯坦丁诺夫带领着首支登山队,决心要登上维托沙的山顶。自此之后,旅游业就在这里生根发芽了。120年后轮到我们来挑战黑山峰(CherniVrah),维托沙的最高点,海拔2292米。我们下午的旅程要从Aleko Chalet,1780米高的地方出发。在穿越林木线之前,我们上坡穿过了三段很宽的石头河,所有的石头都比一般轿车还大,有些位置很奇怪,都不知道它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维托沙从没有过冰川运动,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多比利对我们的迷惑这样回答,就像个地质学家或阴谋论家一样。即使是科学家们,对此也提出了各种古怪并有争议的解释,至今没有一个定论。瑞伊说也许这是某种外星人活动,我们也没有理由反驳。
一路上,小路之间都有木桥连接,这使跨越大石头河稍显容易,但有一些地方,还是需要扛车走,举步维艰。多比利一边在石头间跳来跳去,一边和我们说:“别掉到石头洞里!”而我,小心翼翼,生怕踩空。“攀岩课”结束之后,我们踩上踏板,骑上防火道,有些部分是费尔迪南德国王在20世纪初修建的,为了向奥地利皇帝展现保加利亚之美。在烈日下向上爬升半小时后,我们终于登顶,CherniVrah,从那里我们看到一边是索菲亚山谷,另一边则是连绵的里拉山脉。500米的爬升看起来不算多,却足以令人气喘如牛,它不仅高,而且陡,但风景如画。
多比利说从这里一路下坡就能回到索菲亚,然后带领我们从一个老旧的气象站边上,进入一条不太确定是不是路的林道。通常这20公里的下坡只需要一个小时,但我们决定慢慢来,间歇性地骑行。开始就是很难的大石头路段,随后是平坦的天然土路,蜿蜒在花丛、灌木和草地之间。多比利开始前就说过,这里是保加利亚能体验到的最多样性的路线了:从高山林道到连续转弯的松树林,再到山谷,全部都在一条路上。全程基本不用踩踏、偶尔踩两脚为了要达到足够的速度来跨过障碍,或者上下挪动脚踏避开尖石。路线偶尔会偏离冬季的记号桩,从一条分成几条。在返回到林木线之前我们碰到了一名登山者,他看起来已经绕着山走了几个星期的样子。多比利想交流,但他只嘟囔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瑞伊问他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保加利亚有很多方言,在乡下当地人甚至不说保加利亚语。”多比利回答道。保加利亚的文化及民族的数量和多样性太丰富了,就像维托沙山路的多样性一样。
路一直向着山谷延伸,每一个拐弯后的地形都有不同。开阔的高山路线之后忽然就进入了树林。穿过几条小溪,我们到了金色大桥(ZlatniteMostove)休息,那里是维托沙最大最出名的石头河,有2.2公里长,150米宽。还好,有一条木桥架在上面,这样就不用在大石头上跳来跳去了。一直下到1725米高处的Kumata避难屋,我们在那里灌满水壶,开始骑向名为Kopitoto的林道,这是一条登山客和自行车共用的土路,直达博雅纳(Boyana)。“高山部分大概下降了500米,现在到索菲亚要下降1200米,全部在树林里。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了。”多比利告诉我们。这一路对身体要求很高,有不少小上坡需要冲刺,还有很陡的下坡,穿梭在不同的树种之间,比如巨大的保加利亚冷杉、苏格兰松和马其顿松。当然,地上还布满树根,更增加了技术难度。Kopitoto有一个废弃的缆车厢,造于1962年,是保加利亚的第一个缆车,令人有点百感交集—— 那还是在苏联时期修建的,为了鼓励工厂里重复劳动的工人们出门享受自然。缆车的最高站可以俯视整个索菲亚,整座城市就在脚下。25分钟后,我们到达山脚,从另一侧再次仰视维托沙山。28公里的路程,高度下降了1724米,我们骑得热血沸腾,只有骑过才能有这种体会。
博罗韦茨:最佳起始点
博罗韦茨是保加利亚历史最久的冬季滑雪场,已经运营了120年,那里还举办过多次滑雪世锦赛。2010年开始,雪场开始对夏季运动进行投资,对于山地车给予了特别关注。从索菲亚到雪场开车大约90分钟,就在穆萨拉峰的北坡,属于里拉山脉的东部。目前那里有超过20公里的自行车道,有4种难度等级。在1300米高的地方,博罗韦茨既有高山开阔的环境,也有百年的松树林。这里每年都有越来越多的人来骑山地车,我们骑公园换换口味也玩得很尽兴,每一条新路都有一个很贴切的电影名字:“极品飞车”“哈利波特”“阿甘正传”,或者抓紧车把“惊声尖叫”,博罗韦茨绝对是体验保加利亚骑行的最佳起始点。
穆萨拉峰:向山而行
喜欢冒险的人,肯定乐于不断登上新的高度。在博罗韦茨的自行车林道上骑行三天后,我们想要来点不同的、不太寻常的东西。“接下来我们应该去那里!” 瑞伊指着地图上的最高点说,但不知道是否可行。海拔2925米,穆萨拉峰不仅在保加利亚,而且在东南欧都是最高的山峰。其名字来自阿拉伯语“Musallah”,意为祈祷者之地,这还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占领保加利亚时起的。“夏季登山者太多,没法去山顶,不过旁边倒是可以骑车。”多比利挠着头说,回想着他上次去的情景。
第二天乘坐登山缆车,25分钟后我们到达了2363米高的Yastrebets峰。瑞伊很高兴今天不用推车爬升了,我们已经在林木线上端,向下能望见博罗韦茨。多比利则提醒我们说到山顶还要走一段路。从维托沙探险骑行以来,我们第一次回到了荒野里,感受自然的浩瀚。不过我们并不孤独,穆萨拉峰是保加利亚最大的自然景观地之一,它的湖泊风景以及登顶的挑战性不断吸引游客来访。登山者一直对其钟爱有加,现在山地车手们也有同样感受,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当我们跨出缆车厢的那一刻,便发现穆萨拉峰如此巨大,周围群山——德诺峰、马尔卡穆萨拉峰和艾尔切克峰如此美丽,它们的高度相差无几,在穆萨拉峰周边有数以百计的小湖泊,最出名的就是冰川时期形成的里拉七大湖,盘踞在海拔2100米和2500米之间。出发半小时就会到达2430米的穆萨拉避难屋,我们在小屋看到了登顶的步行小道,上上下下的人远看就如同蚂蚁。远离人群,穿过长满草的小道和一些小桥,我们与人群的反方向骑行,很快一片寂静,湖和小屋都不见了踪影。
被多比利称作Shatar的山路,绕着穆萨拉峰前面的山坡曲折蜿蜒,最终到达德诺峰。在这条艰难的路上,我们什么都经历了—— 骑车、扛车、推车,耗尽力气。每走一步,穆萨拉避难屋看起来就更小一点,最高峰看起来更大一点。爬升了400米后,我们终于登顶,一条山脊围绕着我们,可以看到下面的一切,但最显眼的还是维托沙山。“前几天我们在另一边看这里。”多比利说,连续的晴天让他也很高兴。我一边喘气,一边回想着从维托沙看过来的风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哪边更胜一筹。
远离喧嚣,苍穹之下,只有一条下山的路,视线能够被送到很远。这条路只是一条细线,就像一块无穷大画布上的一条铅笔印,我们就沿着它骑下山去。多比利说:“我们也有计划发展这类骑行路线。要推车过来并不容易,虽然难,但很值得!”瑞伊认为能骑这样的野地很开心。我也同意,如果这座山很容易上来,到处都是缆车、防火道和修建好的自行车道,那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有魔力了,感受也会完全不同。在骑过一段完全暴露、不能犯错的路段之后,我们进入一段带刺的灌木林。在我们停车清理卡进后轮的树枝时,多比利让我们闻闻那些刺。“这些植物是酿杜松子酒用的。”多比利告诉我们。虽然我很喜欢杜松子酒,但这些刺要让我重新考虑一下了—— 前一晚我们尝了典型的巴尔干酒Rakia,80%的酒精度令我们无法招架。
山路总是展现出荒野最好的一面,再慢慢揭开大山的秘密。从难度很高的地方,到湖泊的风景中,到巨石遍地,到满是荆棘的杜松子路,每一点都是难忘的回忆,我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保加利亚仍旧是欧洲最神秘的国家之一,依然有过去的阴影,历史不会重演,它的特殊性也不会消失。索菲亚街道上越来越多的艺术表演和快节奏生活把这个国家向前推动,而山区的宁静安逸和独特的山地车冒险则让人可以跳出围城。去一次保加利亚可以让人嗨翻天,它会令人领略到一些文字无法描述,只有骑车才能领悟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