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析《使民主运转起来》之意蕴
——以“五性统一”为视角

2017-01-23 20:46:10鲍玉兴
知与行 2017年5期
关键词:人类学意大利调研

鲍玉兴

(上海师范大学 哲学与法政学院,上海 200000)

评析《使民主运转起来》之意蕴
——以“五性统一”为视角

鲍玉兴

(上海师范大学 哲学与法政学院,上海 200000)

哈佛大学罗伯特·帕特南教授历经长达二十年的实证研究写下《使民主运转起来》,叙述了意大利地区自1970年以来的改革系统测试,并记录了意大利如何利用其深厚的公民传统来建立有效的民主运行机制的过程。此书有很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但是笔者将用政策人类学的方法从五性统一的角度来对之进行评析,政策人类学的五性统一即内在问题导向性(发现自我问题,具有本我反思性)、参与观察性(对能解决问题的他者观察)、互为他者性(调研双方互为他者)、利益公共性(符合公共利益性)、政策科学性(要经得起历史检验和当下未来检验)。以五性为标尺《使民主运转起来》在公共利益性和政策科学性等方面是有很强的借鉴意义的,但是在参与观察性和互为他者性方面稍显不足,帕特南教授只是对意大利地区的资料进行统计和整理并没有进行参与观察,并且也没有提到互为他者性的内容,这是我们值得认真评析的地方。

制度绩效衡量;政治科学;五性统一

意大利在1970年进行的政治体制改革,瓦解了意大利自统一以来所形成的中央集权模式,改革之后各个地区政府权力自控,这种大刀阔斧的改革引发了当时还在密歇根大学任教的帕特南教授的注意。他意识到意大利的改革在各地都可以说是从零开始的,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对意大利的改革进行近距离的长期跟踪调查,看看制度是怎么样发展的,又是如何适应社会环境的。基于此,作者提出了衡量制度绩效的12个指标。这些指标反映出各个地区的巨大差别,同时,作者还用收集的数据证明理论推断和实际情况的一致性,反映了测量结果与公众态度的一致性,从而证明了衡量指标的可靠性。一言以盖之,作者系统的描述了意大利在法西斯中央集权体制覆灭后,如何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民主运行体制,由此意大利逐渐走上了兴盛道路。这本书的确是大师之作,但是我们用政策人类学“五性”统一这把“尺子”来衡量的话,就会发现作者在参与观察性、互为他者性等方面还有不足之处,但作者在内在问题导向性、政策科学性等方面则又转为“神来之笔”。

一、内在问题导向性

内在问题导向性要点主要有:主要研究内在问题即自我的问题。与传统人类学的游山玩水、风俗等研究有着本质区别;五性方法论目的在于研究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这和传统应用(公共)人类学中的“问题意识”是大有区别的[1]。政策人类学中的内在问题导向性,强调的是内在问题,内在问题指的是内心的、内部的,强调问题的本我性,研究者要进行自我反思,反思内在所存在的问题。这是对本我文化的逆化,对未知世界的了解。而普通的应用人类学则强调的是解决一个特定的社会问题。内在问题的提出反映五性的研究更加突出了本我,具有反思性。透过参与观察发现事物内在问题的实质根源从而在实践中能更好的、真正的解决问题。

帕特南教授这本《使民主运转起来》的写作背景具有内在问题导向性的表征。 在1970年,意大利推行了一场政治制度改革,改变了自统一之后形成的长达一个世纪之久的中央集权模式,经过这次改革政府逐渐把权力下放到全国各个地区政府。这次改革可谓从零开始,这在西方世界是很少见的,作者开篇就提出问题:“为什么有些民主政府获得了成功而有些却失败了?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然而至今仍在困扰着我们。”[2]作为一名政治学者,这样的问题一直萦绕在作者的心中,作者从本心出发,体察社会。这样的问题,在后续的论述中作者发问正式的制度变革是怎样导致政治行为发生变化的,地区的新制度是如何影响当地的政治实践的?作者从本我出发找到本我内在问题恰恰体现了五性统一下的内在问题引导性,作者没有延续政治学研究的老路:单纯的理论演绎和逻辑推演,而是亲身到意大利去做田野。作者还在自己的学科领域里做了很大的反思,从学科的内在问题出发,迈向了政治科学的研究,展开了对意大利20多个地区的民主制度绩效的实证比较研究,扭转了政治学研究的方向,摆脱行为主义片面追求价值中立的困境,展开科学的实证研究,拓展了政治学研究的视野,将社会资本理论放置到政治学的体系内,展开系统论述,从不同的视角切入到民主政治的研究中来,丰富和发展了政治学理论中的民主理论。这符合我们政策人类学的内在问题导向性,作者写作的关键目的是要对民主制度绩效的考察,反思在不同的地区为何同样的政策和制度在具体执行过程中会有不同的效果,带给人民的效应也有所不同,作者考察了意大利新民主制度产生的缘由,及其建立所带来的影响。作者这些对意大利民主绩效的发问是具有内在问题导向性表征的,作者通过发问带着问题来对意大利进行实地考察,最后再回到问题中去,这种问题意识是值得我们肯定和借鉴的。

作者选取意大利为田野点是有深刻原因的,选取意大利缘起于作者与同事的交流,他们当时都在意大利,对其政治进行研究。在当时,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实行集权体制的意大利要开始实施地区政府的措施。“由于这些新机构的建立在意大利各地都是从零开始,这个试验就提供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机会,使我们能够长期地、系统地研究制度怎样发展以及怎样适应其社会环境的问题。”[2]第1页原序作者预见到即将产生重大变革的意大利的社会及公民生活,他和同事一起利用地区的便利性对意大利的20个地区进行研究,历时二十余年,以期从这个不同寻常的机会里找到自己的答案。作者的研究过程就像一趟旅程,本书的题目是使民主运转起来,这就使我们接下来思考是什么使民主运转起来,在本书中制度、制度绩效及公民共同体占据了显著的位置,或许我们可以管中窥豹。从本书的阅读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作者从问题出发,在一定的社会历史契机下,获得了进行研究的对象,整本书的写作遵循提出问题、回答问题的逻辑思维方式,作者在这一章提出问题,在下一章就试图回答问题。

作者在本书的写作中具有很强的思维逻辑性,他在问题的指引下对意大利的20个地区进行实地研究。作者在导论中对文章进行了总体概述后,从第二章开始进行一环扣一环的分析。由于1970年意大利实行的是一项比较少见的地方政府制度,“意大利的地区试验为解决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无可比拟的机会。它提供了一个难得的、系统地研究一个新机制诞生和发展的机会”[2]5。作者的研究就从此处开始,首先对意大利在改革前的政治和社会情况进行了生动的描写和论述,接下来新制度被颁布那么自然产生了相关的问题,而现在,中央政府的弊病日益暴露,越来越跟不上社会经济发展的脚步,地区主义的支持者对新制度充满着热烈的期望,但是中央对地方并没有进行有力的支持,整个20世纪70年代,地区主义的支持者们都在进行着抗衡,与中央政府进行紧张的谈判,权力的下放经过了一番中央与地方的博弈,1977年是中央政府与地区政府关系和缓的分水岭。既然意大利进行了中央分权,地方政府需要管理地区实际事务,作者观察到不同的区对政令的执行情况是不同的,地区政府的“输入”性高于中央政府,而“输出”性上却需要加快步伐,尽力获得民众认可。作者把自己的研究比为一场旅程,这个过程是新奇的,顺理成章的,作者的问题也就一点点浮现出来。在下一章,作者明确了制度绩效的衡量,他试图通过令人信服的实证分析来界定衡量指标。对于政府制度绩效的衡量,为了使其达到令人信服的效果,作者进行了四方面的严格检验,在这四项标准的指导下,作者对20个地区进行了12项指标的衡量,同时,作者还力图证明在时间的推移下的这些标准的稳定性和可靠性。

纵观本书,作者在美国的自治政府改革进展甚微想要认识并解决美国政府绩效问题的大背景下,作者通过在意大利的实地研究发现并了解了意大利民主体制改革的问题,并找到意大利民主体制改革成功的内涵,这种研究模式是符合内在问题导向性研究的。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二十年在历史的长河里不过弹指一瞬,但对于生命个体来说却是十分宝贵的,作者为了深入的学术研究,解决实际问题,不断的实证探索,这种为学术所付出的努力必须得到很高的赞誉。我们也应看到当前全球政治学界的内在问题,他们过多地停留在从理论到理论的空洞说教分析上,而缺乏实证的科学的经验分析,作者正打破了这种传统固化的研究模式,从经验实证的角度展开了新的研究,这正是政策人类学研究的内在动力。

二、参与观察性

参与观察性是对“他者”世界的参与性观察,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对能解决本我问题的“他者”进行观察;“他者”世界蕴含着解决本我问题的“灵丹妙药”,自己作为“他者”世界的陌生人,去寻找“熟人”间的真诚情感与内心沟通,最后回归本我世界解决自身问题。政策人类学研究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能否真正地参与进当地社会展开实实在在的“观察”,而不是停留在肤浅的“走马观花”去做表面文章;只有真实参与性观察才能感知“他者”文化的真谛,找到解决本我问题的“良策”。我们对一个调研点进行调研首先就要做到“陌生人”这一点,发现本我问题时要有“陌生人”的意识,以“陌生人”的角度来发现和研究本我问题,这就能很好的保证研究的真实性和客观性。

《使民主运转起来》是建立在对意大利长期个案研究的基础之上写就的,这种长时间的在被调研地与被调研者长期生活并进行田野调查的方法,是值得我们肯定的,这与传统的仅靠理论演练来得出结论的研究方法是有很大区别的。本著作者摆脱了传统政治学研究的限制,真正地深入到基层田野去做实证研究,在这个过程中进行了长期的调研和访谈。但是,在真正深入到田野做调查的时候,作者很多方面却未能真正做到参与观察性。如:在肮脏的接待室,东倒西歪地坐着几个懒洋洋的小官僚,……并向人们许下美妙然而似乎根本实现不了的关于地区复兴的诺言[2]4。帕特南教授以普利亚区的首府巴里市为例,对当地进行了实地的参与观察。作者对办公室内环境的描写以及和市长、地区领导人的详细语言描述,揭示了行政效率低下的原因在于政党分肥制,而地区领导人根本不关心地区人民的所需所求,只是沉浸在无休止的派系斗争里。从这段描述我们可以看出作者在深入到田野和老百姓进行接触的时候,对当地不堪的环境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唾弃和厌烦,对官员的描述,对老百姓的状态的介绍都带有很严重的主观价值介入。作者表现出对当地政治官僚系统的不满,这和我们参与观察性要做到的与当地居民融为一体,真正的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待他们的立场和想法,而不应该作为一个外来的达官贵人高高在上的指指点点;并且作者未能与这些向他们诉苦的市民做深入的沟通,这里可以挖掘和深入的东西有很多,作者浅尝辄止未能深入的对市民背后的动因做更详细的反映。“五性”统一下的参与观察性就是要对被调研区域进行亲身的实践,和被调研者形成良好的关系,要切实的参与到被调研区的生活,由此来获得第一手资料。这些第一手资料可以加快调研进程,并为解决本我问题提供思路和支持。

为了解制度绩效对地区发展的影响而进行了相关采访,作者一行人开始探讨不同地区的发展历史。意大利的史学家已经为作者提供了极其丰富的资料,但是仅仅历史学家提供的这些历史资料是不够的。作者研究目标的多样性,要求作者的研究方法要有广度和深度。广度意味着作者要找到这一时期内所能够引起的所有问题以及问题的转型过程,深度就意味着作者要深入的分析问题的起因、过程等一系列具体的信息。作者要从横向和纵向的分析比对来得出最后的结论。基于此,作者进行了一系列的独立研究,作者在长期的调研中选取了不同调研对象,采取了不同的资料收集方法,尽管在时间跨度上有近20年,这么长的时间跨度让作者可以对不同的地区以及相同地区做多次的回访,但是遗憾的是作者并没有对某一群体或某一地区做持续而长效的研究。除了这段描述外,作者写下这样一段调查记录:1977年1月到1988年12月间,我们对意大利人进行的6次采访……所以这6次调查结合起来就可以比较可靠地得出一个关于各个地区公民满意程度的评估[2]87-88。作者在1977—1988年这段时期的采访,每两年一次对地区政府管理方式进行了评估和测量。虽然在较小地区样本数量较少,但是6次调查结果的汇总就可以得出一个各地区公民满意程度的评估。作者在长期调研中进行了多次的回访,通过采访这种形式可以和被调研者深入沟通和交流,可以获得更加真实的信息。这些信息的获取可以帮助作者更好地分析意大利的现实情况,只有通过对被调研区域的深入接触获取第一手资料,才可以得到一个较为真实的结论。作者的这种方法是值得肯定的,这样长期的有间隔的持续调研,有利于得到评估政策执行的真实效果。但是作者未能深入的去和研究对象进行更好的、全面的、详细地沟通和探讨,不能更好地对政策执行力进行评判,如果停留在民众对政策执行的满意度调查上,只会使我们的研究成为市场调研报告,不能对其中真正核心且与民众息息相关的政策执行要素进行解释说明,这样的观察和访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参与观察。只有长期且持续地参与其中,才能很好地对研究场域中的问题有更深入的理解和探寻,才能真正发现民主制度在该地区的作用效果和效率。

不过,值得肯定的是,作者亲身到意大利相关地区进行访谈、问卷调查等,获得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作者已经跳出了传统政治学从理论到理论的分析框架,采用了从理论到实践的分析方法。这种科学的分析方法为作者对意大利政治生态进行系统分析提供了相对科学的工具。但是,作者的参与观察也有很多地方值得我们反思和商榷。作者对意大利地区的参与观察大多是通过对意大利当地的公众和相关的领导人进行的访谈和问卷调查,作者通过分析获得的资料来映射出意大利不同地区的民主政府成功与否的制度绩效问题。作者通过一系列的访谈和调研,暴露出意大利地区间出现的问题,揭露了意大利民主政府制度绩效的诸多不足。笔者认为,需要把成功经验及失败经验拿来作对比,特别是对一个地区进行参与观察时,对被调研区的成功之处要多着笔墨;提取被调研地区的成功之处来进行分析整理,才能更好地找到被调研区解决本我问题的地方性知识,这是被调研地区是否具有解决本我问题的某些基因或者符号的关键。不过,作者对意大利的参与观察仅仅是以外来研究者的身份进行的相关访谈和问卷调查,任何一个外来研究者都会采取的较传统的研究方法。但是,政策人类学视角下的参与观察性表明,调研者和被调研者要形成良好的关系,要求被调研者融入到被调研区和被调研者的生活中去,从跟被调研者“朝夕相处”来获得解决本我的问题的经验。

三、互为他者性

政策人类学所提倡的互为他者性有很强的现实意义,何为互为他者?互为他者性要点在于:研究者与被研究者在参与观察中表现为互为“他者”,研究者在参与观察的过程之中,相对于被访者也是“他者”的存在,即被研究者也在“研究”局外来客“研究者”。而关注访问者的“他者性”,则是政策人类学的独特精妙所在。“五性”统一方法论的政策人类学研究注意文化相对性以避免文化霸权性,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互相观察互相理解的过程,是政策人类学所强调的民主决策民主政治的重要表现;研究者应该把所有对研究过程有影响的因素进行反思,例如:角色进入、意识倾向、人物关系,等等,严防观察者的主观性先验性神圣性。作者在对意大利的研究中接触了大量不同的当地人,并对这些当地人做了诸多访谈,通过访谈作者获取了大量对研究有益的资料,并且加深了作者与当地人的关系,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遗憾的是作者缺乏对这种互动关系的解释说明,即:当地人对作者的研究带来何种影响?作者的研究对当地人带来何种影响。

帕特南以意大利整个国家为案例,用近似外科手术般严谨缜密的实证方式,不惜花费任何代价,但是在观察之中,他并没有关注互为“他者”的有趣现象。他没有发现除了以被访者为代表的“他者”以外,访问者相对于被访者也是一种“他者”的存在。作者亲赴意大利的相关地区开展实地考察,通过对意大利当地居民、政府领导人进行访谈以及相关调查获得第一手资料,分析意大利民主制度绩效的地区性差异以及从历史角度分析地区间存在差异的原因,分析了意大利新民主制度的建立及制度建立对政治、政府等带来的影响,并对意大利20个地区的决策分析做了差异比较。运用集体行动和社会资本理论试图诠释历史传统能如此稳定持久地存在的内在原因,推论出社会资本是使民主得以运转的关键因素,等等。在以上整个系统性的研究过程中,作者鲜有提及互为他者性的内容,缺少当地社区被调研者对作者实地调研的态度介绍或者内心评判。这是这本书中的一个遗憾。这说明,作者在参与观察时很可能还没有真正全身心的“浸入”到当地社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与当地居民形成良好的互信关系,即缺乏“他者”的内心独白与心绪沟通。政策人类学视角下的“互为他者性”要求研究者与被研究者双方的互相融入,即研究者在了解“他者”的时候,被研究者也视研究者为另一“他者”;研究过程中的双向互动,是一种互为权利的过程,也是互为民主的过程,更是多元民主的过程。该著作者帕特南在进行多点多地的实地采访时,除了与访谈对象的正常访谈工作外,似乎也应交代与访谈对象进行内心沟通的过程,了解访谈对象对于研究者的这项研究活动有什么看法和意见,这不仅仅是一种研究方法的调整,在根本上,则是一种民主制度、民主精神、民主理念在政策人类学新范畴中的显著体现。

四、利益公共性

该著作者对于意大利地区民主制度的绩效评估,特别是有关社会资本对于民主制度的基础性作用的分析,以及基层民主文化与公民文化对民主制度奠基作用的分析,等等,均有利于更好地推进本地区政策执行的有效性,而且这种有效性可以推广到更大区域范围,作者对意大利民主制度的研究为世界各国推进与完善民主制度提供了很大的借鉴意义。无疑,这是作者研究的最具利益公共性的方面。

公共利益性是政策人类学的灵魂与精髓,这是它区别于应用(公共)人类学最为显著的亮点与内核。该著作者认为,公共精神是公民基本道德和政治价值的反映,背后就是公共利益的集中体现,因此,随着实行民主制度这一根本转变,意大利公民地位明显上升,要求政治精英对国民的忠诚恰到好处地印证了国民在国家举足轻重的地位,从精英阶层的这一转变可以看出国家政治开始民主转型,公民地位在显著上升。地方领导人越来越关注实际的政治生活和决策,对虚无意识形态和空洞乌托邦的片面热情逐渐转淡,他们更多的关心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效率高低,关注公共利益的实现与否。这些趋势都与地区领导人的认识紧密相关,这些委员们在不断的制度变革和适应过程中开始认识到自己是公共利益的受托人,在社会行动中变得更加温和,施政方针更加注重实用主义。

公共利益性的首要元素在于公民,罗伯特·帕特南在解释民主政府时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民主即人民主权,公民有请愿的权利,政府不仅要倾听人民的声音,重要的是要及时解决问题。政府要做到有“输入”,有“输出”,更重要的是讲求效率性,在解决问题时掌握关键时间,尽早高效的为公民处理请愿的问题。从作者的一番论述里,可以看出公共利益性不是政府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做一个倾听者,听到公民的要求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要消化问题做出回应与反馈,与公民生活息息相关的事件要抓住时机迅速处置,当然,这里讲求时间性与效率性,政府应是一个高效的政府,倘若领会到公民的诉求却迟迟不动或缓慢进行,这都有违作者对好的民主政府的理解。显然,在作者眼中,追求公共利益是十分重要和必要的,接近理想状态的公民共同体中的公民,其社会行为采取的是更多的合作,这种情况下的政府在治理社会政治生活中能够得到更大的便利,政府公共治理的回应性和效率性也会更好,公民与政府双方处于共赢的状态。研究结果表明,公共利益的实现需要好的民主政府,有需求、有回应、有行动,这是一个连锁反应的过程;利益公共性指明了公民与政府的良性互动关系,这些都体现了作者历时二十余年实证研究的重要作用——总结了好的民主政府的经验及其差的民主政府不成功的问题,这些研究经验与理论升华无疑能够为其他社会的公共治理提供难得的科学证据;从这个角度来看,该著研究本身,自始至终都恪守了公共利益性。

五、政策科学性

这一特性除了指出政策制定的科学性以外,还点明了如何对其科学性进行检验,即用历史的维度加以检验。任何政策制定是否合理正确,当放入到历史长流中来看待,一切都会十分明了。现有公共政策制定大都是以行政单位为主导自上而下开展进行的,主要缺乏对基层的理解和认知,政策科学性和有效性相对缺乏。而政策人类学主张在田野作业中参与观察,互为他者,民主决策。作者撰写该著的意图十分明了,“本书不是指导实际的民主改革家的手册,但它的确为我们大家面对的广泛问题提供了个认知框架”[2]17。作者强调一个社会的民主改革成效,与基层社会的民主作风,与普通公民的民主观念等具有极大的内在关联度。总而言之,作者的这些研究成果,并不是作者主观想象或者理论推演而至,相反,是他在实证研究基础上的科学结论,因此具有一定的政策科学价值。

作者并不是通过用其他学者理论推演来剖析意大利政府的民主制度绩效,也没有拘泥于意大利的历史传统,然后想当然的认为现代意大利只是传统意大利的简单“复制”;相反,作者花费大量篇幅,列举大量图表,用事实和数据说话,展示其研究结论的科学性。难能可贵的是,作者的数据并不是从别人的数据库里直接“拿来”,而是作者通过亲身的实地调研得来的,具有较高的可信度(毕竟至少有一半的数据是作者亲自收集而来的,作者对历史数据也进行了论证)。

该著从开头到第五章,作者在每一章里似乎没有把问题讲述得特别清楚,但如果将每一章单独列出来,那么我们可以看到,作者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政策科学性,因为作者把握了“相对性”这个关键范畴。科学研究结论本身具有“相对性”,过去的政策或者规则不一定适用于现在,过去不适用的政策或规则并不表示不适合现在。作者在每一章结尾处都在解决现有问题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而每章开头又都对上一章的问题进行了回应;显然,这种研究思路表现了研究空间的无限性,又体现了学科的发展性与生命力。在研究方面,作者具有怀疑和批判的科学精神,他认为传统和常识未必是科学,它隐藏在背后的科学原理还没有被找到,需要在科学的发展下不断更新。

或许这只是作者的一种写作手法,但是,他在有意无意间也将政策科学性的内涵体现出来。作者通过对比研究、时间跨度的考察、制度绩效的评估,对南北之间的差异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和思考,真正在这种考察中去探寻真实的诱因,以此来有针对性地设计本地区的民主制度和策略,更好地服务当地民众,不至于出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员不执行,百姓无福利的情况,以此更好地实现政策的科学性和有效性。

纵览全书,作者研究结论基于“集体行动的逻辑”和“社会资本”理论在实证研究中的运用,这是他提出相关政策建议的理论基础。帕特南在文中讨论了社会资本与民主制度的历史演进,他对意大利各地区公民性程度的差异追溯到历史上公民生活传统的差异。结果发现,那些民主制度绩效较好的地区有着较好的公民性,而公民性程度较高的地区在历史上就有着较好的公共生活传统。人们从这种历史传统中继承了公民生活的习俗。作者发现,在意大利公共精神发达的地区,社会信任在当地的伦理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他认为社会信任是政府绩效的保障,也是经济发展的动力,合作产生了公共精神,而合作是由社会信任带来的,由此可以推断出社会信任导致了公共精神,可以确定这一推论并无疑义,因为作者得出来这一结论并不是凭空而来的,是建立在事实之上的。公共精神的发达对地方经济、政治以及制度的建设都有很大的促进作用,不仅仅是在过去,即使是现在也有着强劲的生命力,发挥着其他要素所无法提供的作用,公共参与有利于公共事业的发展和公共利益的维护,公民的参与模式以及公共团结都直接影响了政策执行的效率,对推进地方的建设和发展都有很大作用。

总之,从政策人类学的学术建构角度来看,帕特南的这部伟大著作,在内在问题导向性、政策制定的科学性等方面,表现得较为充分。在内在问题导向性上,作者从政治学的研究传统出发,从学科的内在理论展开探讨,研究民主政治问题的解释途径,探索政治科学化下的理论更新。在政策制定的科学性上,作者提出要从政策的制定、颁布、执行以及回应上对其进行科学全面的评估,以此提高民主制度的效率和民众的积极性,更好地参与到民主进程的建设上来。而在参与观察上,作者做得稍显不够;虽然作者在长期的时间内对不同地区做了大量的调研和分析,但是与我们政策人类学所倡导的参与性观察,还有很大的距离(注:政策人类学所倡导的参与性观察是要深入到其生活的场域中去,真正地站在“他者”的立场上来看待此时此地所发生的一切),而作者在跨越不同时间空间中所做的调研,只是简单的参与式调查,并未能深入研究对象展开深度互动,因此很多材料的收集都只停留在表面的问题上,未能全面探寻其背后的真正意义和动因。在互为他者性上,读者也未能充分对自我身份与“他者”身份进行反思和理解;由于意大利南北地区的巨大差异,研究者本身作为一种研究主体,自身也是一种异质因素的介入,不论何种程度都会对当地的社会形成一定的影响,这种互动的参与会影响到调研资料的完整性和真实性;这种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互为“他者”的转变以及角色的变化,文化的认同、信任关系的建立,等等,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研究成果;而这正是原著中所缺乏,而政策人类学需要分析批判的重要地方。

[1] [美]加里·费拉罗,苏珊·安德特.文化人类学——一个应用学的视角[M].剑桥:沃兹沃思出版社,2010:50.

[2] [美]罗伯特·帕特南. 使民主运转起来[M]. 王列,赖海榕,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1.

〔责任编辑:张 毫〕

2016-11-20

鲍玉兴(1990-),女,河北石家庄人,硕士研究生,从事政策人类学与地方治理研究。

D73/77

A

1000-8284(2017)05-0136-06

博士硕士论坛 鲍玉兴.评析《使民主运转起来》之意蕴——以“五性统一”为视角[J].知与行,2017,(5):136-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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