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 银

□郑武文

丢 银

□郑武文

明朝正德年间的一天黄昏，益都县副都头李豹满头大汗地跑进县衙，向县令汇报剿匪之事。

县衙里走出来的却是县令的小妾嫣红。嫣红说：“全县蝗灾严重，老爷自你们离开后就去视察灾情了，至今尚未回来。李都头战况如何啊？”李豹长叹一口气，知道多说无益，一下子瘫坐在衙前。

此时众衙役也气喘吁吁地抬着一具尸体来到衙前，放在台阶之下，呼来仵作验尸。仵作说：“张都头武功盖世，方圆数百里无人能敌，却被人一刀砍下脑袋，而其却丝毫没有反抗，可见杀他的人武功之高，高不可测啊！”原来衙役们抬来的断头男尸正是都头张虎。

李豹不禁冷汗直流：“难道土匪当中真有如此武功之人？那我等是无力剿匪了，只能求救知府大人派兵围剿。”仵作叹一口气：“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张都头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被人一刀砍掉了脑袋……”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县令何其远带着两个随从风尘仆仆地赶来。看到眼前的情况，忍不住泪如雨下。转身对李豹说：“益都县西邻群山，连年匪患不绝，抢掠百姓，打劫客商。知府大人屡次责备本县办事不力，特派你和张虎二人前来协助剿除匪患。本县也对你二人深怀期望，委以重任，没想到初次剿匪，就让张都头为民殉难，这让我如何向知府大人交代？对了，李豹，你先说说到底怎么个情况。”

李豹说：“今日凌晨，我等辞别大人，清晨即到方山脚下，想要给匪首王麻子一个猝不及防。怎奈山高林密，地势险峻，硬攻肯定损失巨大。而且土匪好像得到密报，戒备相当森严。我们正在踌躇，张都头得到密报，然后孤身一人去了侧面山东头。天已近午尚未回来，我们就安排几个衙役前去寻找，却只发现张都头早已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之中，大家无心恋战，只好暂时回来，再做打算。”

何县令怒道：“这些土匪甚是可恶！本县恨不得即刻出发荡平他们的匪窝。只可惜事有轻重缓急，益都县遭遇蝗灾，庄稼几近绝收，百姓饿殍遍野，承蒙朝廷拨下赈灾款银，明日即可到县，还望李都头全权管理灾银，以待逐步拨放。剿匪之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第二天，朝廷钦派的赈灾款由锦衣卫袁成带队运到益都县。县令何其远亲自带领县里官员感谢皇恩，并委派李豹全权管理发放款项。县令还设宴招待了袁成，对于县里所遭变故痛哭流涕地向他做了汇报。袁成说道：“因为朝廷另有安排，所以袁成不敢耽搁，不过我所带来的一千精兵可以暂留县里，由何县令全权指挥，先完成剿匪之事，而且随行还有两门火炮，对于剿匪定能派上用场。”何县令一揖到地，对袁成感激涕零。

第二天，袁成回京。何其远忙完县中杂务，带领衙役、士兵浩浩荡荡开进方山。到了山下，二话没说，先支起大炮，轰隆隆打了几炮，山门顿时坍塌，众军士一鼓作气，冲上山去……却只发现一座空山，哪里还见王麻子半点踪影？既然进得山来，又有精兵相助，何县令便趁热打铁，又端掉了几个匪窝。最后自然是大获全胜，一伙人浩浩荡荡返回县衙，准备向朝廷请功。

可是刚进县城，就发现遍地狼藉，在家留守的李豹哭哭啼啼跑来，一下跪倒在何县令面前磕头：“老爷啊，大事不好。你们去剿匪，王麻子却早已经得了消息，带领一干土匪，骑着快马，直接抢走了赈灾银两！小的无能，还求老爷饶命啊！”何县令长叹一声：“赈灾银两乃是朝廷发放，我想饶你，怕是也饶不了啊！为了大家活命，我也只好挥泪斩马谡了。来人，先把李豹绑了，待我奏明朝廷，秋后问斩！”

何县令回到县衙，紧闭大门，温上一壶老酒，小妾嫣红扭扭捏捏出来，坐到何县令腿上，边喝边唱，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未毕，老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

何县令把脸一沉：“真是不懂规矩！谁叫你进来的？”老管家却一下子跪倒，结结巴巴地说：“老爷，大事不好了，朝廷那一千精兵把我们县衙都包围了！”

正说着，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何县令叹一口气，对嫣红说：“看来我们还是高兴得过早了，把那一千精兵忘了。还好老爷我做得天衣无缝，谅他们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气定神闲地去打开大门，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锦衣卫袁成和青州知府。

何县令急忙给两位上司下跪，并顺口问道：“袁大人不是回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知府厉声喝道：“何其远，你可知罪！”

何县令说：“下官奉命剿匪，导致李豹丢失赈灾银两，有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还望知府大人明察！”

袁成呵呵笑道：“何其远，你看这是何人？”身后兵士推出一人，看到那一脸麻子，何其远顿时颤抖不止，急忙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啊！下官该死！”

知府说道：“这几年益都县匪患严重，我只道是你剿匪不力，把我的得力助手给你，却万万没想到是你勾结土匪。想那张虎，一身武艺，若不是给你磕头行礼，又有谁能一刀砍下他的头颅？”

袁成又说：“受青州知府委托，我送来赈灾银两，假意回京，麻痹于你，实则藏在县城，将那王麻子抓获，让你的犯罪真相大白于天下！”

随后，袁成将何其远押解进京，并在县衙后院搜出遗失的赈灾银两，由知府大人亲自督办，发放到灾民手中。

（原载《佛山文艺》2016年第6期 广西薛超雄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