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复仇

◎王新禧

意想不到的复仇

◎王新禧

老威廉靠着坑蒙拐骗，成了富甲一方的大亨。在他不择手段的背后，是无数人的斑斑血泪。他还是个吝啬鬼、虐待狂，对亲人既小气又无情，所以家族里人人都讨厌他，巴不得他早点死掉。

老威廉也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聚敛财富的过程中造了太多的罪孽，和亲人们又积怨颇深，难以调和。因此他忧心忡忡，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谋杀，死于非命。

为此，老威廉找到了朋友理查德，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隐忧，希望理查德能帮忙想个法子。理查德是个律师，年轻时与威廉一起狼狈为奸，干尽坏事，老了开了家颇具规模的律师事务所，依然整天谋算着怎样吃完被告吃原告，害人坑钱。

理查德听老搭档说明来意，皱着眉头，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实际上脑袋在飞快地打着算盘，想着如何从中取利。老威廉的巨额财产，他已觊觎良久。

思考了一阵子后，理查德说道：“我倒有个法子，肯定能保你平安。你可以立份遗嘱，委托给我，遗嘱上写明：如果你是自然死亡的话，则财产可以分由亲人们继承；但万一你是非正常死亡的话，就全部捐赠出去成立一个基金会，由我替你管理。这样，如果你死于任何意外，而不是寿终正寝，你的那些亲人们就一分钱都别想得到。如此一来，他们还不尽心尽力地伺候你？别说想害你了，他们保护你还来不及呢！”

老威廉闻言大喜，连忙点头同意，并当场拟好了遗嘱，委托理查德保管。他却不知道，理查德的这个主意，表面上看的确不错，其实是理查德的一箭双雕之计。

因为律师业内早有传闻，国家即将开征遗产税，而且比例极高。老威廉的财产若是由亲人继承，必然被政府征去大半，威廉家族的实力将被大幅削弱，这样在商界就无法与理查德幕后操控的公司竞争。倘若老威廉真的被谋杀了，那更好，理查德就可以逐步侵吞基金会的钱，直至将老威廉的财富全部据为己有。

老威廉回家后，召集族人们宣布了订立遗嘱的事情。大家面面相觑，都在心里咒骂这个老狐狸果然狡猾。老威廉瞧着亲人们无可奈何的神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自从有了遗嘱这道护身符，老威廉没有了后顾之忧，愈发为所欲为起来。

这天，他的侄儿比尔带着未婚妻丽莎上门拜访。他们就要成婚了，但比尔收入微薄，所以想向老威廉借点钱筹备婚礼。

老威廉见丽莎貌美如花，不由得动了色心。他一口答应借钱，然后找了个借口，让丽莎单独到某酒店取钱，在这里，无耻的老威廉强暴了自己的侄媳妇。

丽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痛哭着将自己被玷污的事情告知比尔。比尔闻言如雷轰顶，他本来也担心老威廉的人品，但仍然以为老威廉会顾念亲情，没想到老威廉竟然做出这种事！他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到墙壁上，思忖着找老威廉理论。没用！一个无赖怎么会讲道理？报警？肯定也没用，老威廉财雄势大、一手遮天，干了一辈子的坏事，都没被绳之以法。

思来想去，比尔怎么也想不到管用的法子，只好不住地安慰丽莎，希望她早日淡忘此事。然而，丽莎却深感对不起比尔，在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服毒自尽了。

比尔悲痛欲绝，他决心复仇，讨回公道。一天夜里，比尔怀揣消音手枪，潜入老威廉的豪宅，蹑手蹑脚地闪进老威廉的卧室。望着酣睡如死猪的仇人，比尔青筋暴跳，掏出手枪，正要扣动扳机—

突然，从角落里闪出一个黑影，用右臂弯一把箍住比尔的脖颈，左手手掌牢牢地按在比尔嘴上，不让他叫出声。

比尔挣脱不得，只得任由黑影一路拖着，从卧室来到地下室。黑影松开手臂，比尔定睛一看，黑影原来是老威廉的小舅子哈里。

比尔怒吼道：“哈里，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要杀了这个混蛋，为丽莎报仇！”

哈里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恨他吗？这个老畜生当年花言巧语地欺骗我姐姐嫁给他，结果婚后又在外头花天酒地，一回家就虐待我姐姐，害得她自杀身亡。我比谁都恨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是不行，杀了这个糟老头子，除了泄愤外，我们什么也得不到。他的亿万资产才是我们的目标！所以，如果你要复仇，我必定全力阻止你。而且不仅仅是我，其他族人为了那可观的遗产，也都会拼死阻止你。”

比尔情知哈里所言非虚，只好无奈地翻墙离去。此后他陷入了绝望，虽然他情愿与老威廉同归于尽，但时刻警惕的族人和他们聘请的保镖，如一堵堵坚实的墙壁，把自己跟老威廉隔绝开来，完全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不久后，传来了老威廉罹患肝癌的消息。比尔更加痛苦了，不能亲手杀死这个恶棍，而任由他自行走到生命的尽头，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丽莎凄惨的哭诉声，每时每刻都在像蛇一样咬噬着他的心，他的心中充满了复仇的火焰！

在精神重压下，比尔得了抑郁症，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崩溃不可，便来到一家私人诊所求医。

意外的是，诊所的心理主治医生，竟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爱德华。寒暄过后，比尔向医生诉说了萦绕心头的烦恼和忧伤，说着说着，禁不住涕泪横流。

爱德华看着好友憔悴的面容，沉吟半晌，说道：“老朋友，也许我可以帮你。”他俯首到比尔耳旁，将自己的主意详细告诉给比尔。比尔边听边频频点头，数月来纠缠着他的愁云终于消散了。

回去后，比尔秘密联系了哈里，把这条既可以复仇，又能够分毫不缺地继承到老威廉财产的妙计一股脑告诉给哈里。哈里考虑许久，一拍大腿，低声道：“干！”

两人计议妥当，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寒夜，哈里说服了族人，又借故支开了保镖，让比尔一路无阻地秘密潜入豪宅，终于为丽莎和哈里的姐姐，还有无数被老威廉欺凌和侮辱的人伸张了正义。

恶贯满盈的老威廉被谋杀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城，人们拍手称快，没有任何人愿意为警方提供线索，警方多番调查无果，只好将该案搁置，最后不了了之。

风头平息后，理查德立即向法院申请，要求按遗嘱所订，将老威廉所有的财产都取出来，成立基金会。法院核实遗嘱无误，正要批准所请，不料一纸来自老威廉亲族的联名诉状，从半路杀出，阻遏了理查德的诡计。

开庭那天，理查德拿着老威廉的遗嘱，口若悬河地滔滔雄辩，令旁听席上的人们都深以为然。但比尔和哈里聘请的代理律师杰克，则当庭指出了本次诉讼的原因所在：理查德关于老威廉已经死亡的说法是无效的，老威廉根本就没有死！

“荒谬，这太荒谬了！理查德做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质问道，“杰克律师，这里可是庄严的法庭，你凭什么说出如此荒诞的话来？”

杰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医用培植皿，说：“请看，这就是证据。”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投向了这个器皿。只见器皿的培养液里，漂浮着一簇簇圆形微粒，不知是什么东西。

杰克向理查德问道：“理查德律师，根据国际医疗法的准则，靠医用器械维持生命运转的植物人并非死人，因为只需有一个人体细胞还活着，就可以认定此人尚具有生命，是吧？”

理查德耸了耸肩，答道：“当然。但那仅限于植物人而言。人体细胞的存活，必须依赖肉体的存在，肉体一旦毁灭，细胞也会跟着死亡，这是最基本的医学常识。而老威廉的尸体早已火化了。”

“不！”杰克手指器皿，信心十足地反驳道，“老威廉的细胞并没有全部死亡，还有部分细胞就保存在这精密的培植皿里。确切地说，是他的癌细胞。癌细胞不同于普通的细胞，只要给予充足的氧气和养分，就会无限制地分裂并存活下去。这培植皿是当前最新的生物科技产品，老威廉的癌细胞在里面可以长期保存。因此，老威廉的肉体虽然不在人世，但他却并没有死亡，因为属于他的一部分细胞还活着。你可以申请做DNA鉴定，来确认这些细胞的确是老威廉的。”

法官和理查德，还有旁听者们全都目瞪口呆，无话可说。法官不得不宣布暂时休庭，而后请来人性学家、生物专家、伦理顾问等等，进行细致的推敲论证，最后宣判：老威廉的亲族胜诉。因为只要有一个人体细胞还存活着，就可以认定此人尚未完全死亡……”

理查德无可奈何，为这意想不到的结局懊恼了很久。

原来，爱德华的导师是一位生物基因学家，任职于某生物科研所。那天比尔在诊所将心事告诉爱德华后，爱德华便立即想到了这条计策。比尔回去后密约哈里，让哈里趁老威廉到医院化疗的时机，买通护士，获得了老威廉的癌细胞，然后迅速冷冻起来，送到爱德华导师的生物科研所中进行培植。这才有了法庭上的胜利。

遗产税在不久后也宣布开征了，但比尔、哈里，以及老威廉其他的亲人，没有缴纳一分遗产税，全额继承了老威廉数目庞大的遗产。国家为此特地进行了法律修正，以防止他人效仿。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2015年第10期 湖北李云贵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