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兄弟”前传：致我们来不及告别的青春

月留痕

2005年，36岁的王太利与25岁的肖央偶然相识，两人组成“筷子组合”，开始了十年的北漂寻梦。失败了回乡，不甘心又再回来！就这样，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他们的热血也随风而逝，成为一对落魄的“老男孩”组合，一度分崩离析。但两人却不想让岁月带走热血和梦想，继续苦苦坚持。终于，2014年，他们推出了神曲《小苹果》，红透大江南北。近期，本刊特约记者采访了“筷子兄弟”，听他们讲述了这些年奔腾不休的热血和永不褪色的梦想——

两个北漂忽悠成朋友，今生和你共追梦

2005年夏天的一个中午，36岁的王太利坐在中央美院喧喧嚷嚷的食堂吃饭。当他吃完准备走时，忽然想到手头上还有个广告没做，便随口问饭桌对面戴眼镜的男孩有没有同学会拍广告，男孩想了想，说他认识一个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叫肖央。很快，王太利拨通了肖央的电话，有模有样地忽悠：“你是肖央吗？我们公司要拍一个20万的广告，你来一下。”电话那头的肖央心头一震，他人生头一次遇见这么大的活儿，欣喜万分。他赶紧跑回学生宿舍，穿上仅有的一件正式衬衫，按照王太利说的地址一路屁颠屁颠地找了去。

在亚运村一个三居室的小办公室里，王太利忽悠道：“小肖啊，我们是个大公司。未来还有很多活儿，第一次就便宜点。”肖央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稚嫩，拍拍胸脯道：“王总，我们工作室接过不少活啦！”几句话后，两人竟真的签了合同。

接着，轮到王太利前往肖央处视察。结果，他发现肖央所谓的工作室，其实就是自己的寝室，而助手其实就是几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心里忍俊不禁，这不和自己一样吗？也是个忽悠人的大骗子。但他转念一想，合同已经签了，能赚钱就行。

王太利1969年出生于山东诸城。父亲王方砚是诸城市无线电厂设备动力科科长，后转移到青岛下海经商，家有一个学霸哥哥。王太利则是一个捣蛋鬼，喜欢迈克尔·杰克逊、齐秦与童安格，留着艺术家的长头发。王方砚认为他就是个二流子……

1991年初，王太利怀揣着妈妈偷塞给他的500元钱闯北京。先是在北京理工大学附近找了一家蜂窝寝室，一晚上需要6元钱。他还是觉得贵了，便又住在100元一月的郊区民房里。他想学唱歌，但不知道去哪儿学，就去找音乐培训班，他先去东方歌舞团，又到中央音乐学院，没一个成事儿的……

为了解决生计，王太利应聘进了麦当劳打工，月工资800元。后来，他又做收银。一个女大学生因就餐的机会结识了他，他们一起谈论音乐。然而，对方出身于书香门第，身为北漂的王太利自惭形秽。最终，女孩毕业后出国，爱情就此结束。临近春节，他痛苦万分，只好回家。此后，他又不甘心地反复跑北京……

1995年夏，王太利央求母亲给了1500元，偷偷去广州寻梦，很快再次身无分文。好在母亲得到情况后，偷汇了2000元给他，他才得以顺利返乡。这年秋，他与一个诸城姑娘相恋。可是，当他在读到诸城诗人臧克家的诗《有的人》时，他对女友说：“在家照顾好爸妈，我想再去北京，等我回来娶你！”女孩点点头。

1996年，王太利又一次前往北京。他拿着父亲给他的1800元，让跑北京的司机顺路带他。然后，用600元钱买了个数字呼机，在中央工艺美院旁租了一个八人房间床位，一晚10元，交了一月房租。还剩整整900元钱，他就用这900元钱开始打拼。

没想到，经过没日没夜地跑广告，他第一个月就赚了9000块，他从没赚过这么多钱！接着，他应聘到《音乐生活报》广告部，业绩突出，手头渐渐宽裕后，他换了个一室一厅房间。1999年，王太利回到老家与女友完婚。2000年，王太利有了女儿，妻子负责在家照顾老人孩子，他继续在北京做自己的文化公司，从事明星演出、代言之类的经纪工作。

机缘巧合，他误打误撞地遇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肖央。肖央生于1980年，河北承德人，父亲是警察，妈妈是会计。从小爱好音乐，曾是校园歌手。1996年，他到北京报考中央美院附中，名落孙山。他不甘心，留在北京一边复读一边给广告公司打工。第二年，他终于考上美院附中，业余时间教画画，读到三年级就开始自己交每年一万块的学费。2001年，他又考上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影视广告导演专业。在学校，肖央不停兼职打工拍商业广告，还帮人主持过婚礼。

就这样，经过首次合作，肖央如期漂亮地完成了王太利交给的广告任务，王太利也大赚了一笔！

于是，王太利继续介绍广告给肖央。合作三次后，他们发现彼此还挺靠谱的。最难得的是，他们的心中都燃烧着对音乐和艺术的梦想。两人决心共同追梦。肖央有冲劲，工作认真细致。王太利时常前言不搭后语，幽默风趣。经协商，他们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筷子兄弟。他们觉得筷子有中国特色，朴素无华、俗而不俗，如同铁杆兄弟，互不分离。

寻梦之旅连连受挫，难兄难弟难舍难分

2007年的一天晚上，王太利给肖央发来一首制作完成的歌曲《祝福你最亲爱的》，邀请他一起唱。听完小样，肖央大赞，整首歌曲行云流水，有点老派的委婉。

那时视频网络开始流行了。受《艺伎回忆录》的启发，肖央提出做一个恶搞的片子与歌曲搭配，内容是肖央扮演的日本浪人在酒馆中遇见了风骚绝色的艺妓老王……王太利害怕自己没有表演才能。肖央自信道：“王哥，你听我的。”他单刀直入地指出，王太利有丰富的逆境生活经验，这是一般演员所不具备的，他能够演好充满缺点但有梦想的小人物。肖央的精确剖析深深打动了王太利。他同意了。就这样，在制作分工上，王太利是演员、作词作曲的音乐人，肖央则是演员、导演与编剧。

随后，MV《男艺妓回忆录》上线后迅速火爆，点击率达到500万次，两人一夜成了网络红人。

肖央大学毕业后，开始在张艺谋剧组的广告分组做导演助理。作为一个新人，肖央总挨骂，籍籍无名。他认为这里没有他的梦想，就狠心辞职了。毕业就失业。他去给人做电视购物广告，任劳任怨，也只能在深夜抬头望一望满天的星河，继续咬牙挺着。与此同时，已成为老男孩的王太利怀疑自己走错了路，便一度出入北京的餐厅考察，回诸城去开了家餐馆。

花开花落又是一季。肖央和王太利同时感觉到了不甘心。2008年，两人电话相约：“兄弟，我们再干一票吧！”重新聚首的他们各自投资近十万块，拍了一部悲剧MV《你在哪里》。然而，却没红起来，他们元气大伤。这时，父母催促王太利回乡，妻儿也需他照顾，他很是灰心丧气。生活就像把无形刻刀，一刀刀割在他们的身体上，改变着他们。

初夏的晚上，两人一起吃饭。望着灯火辉煌的夜景，肖央深感毕业后的迷茫。他已经30岁了，同学多半已经买房结婚，家人不断催促他定居北京结婚。他苦恼不已。王太利更是已然不惑之年，他发现自己已陷入“中年危机”，不仅没有陪伴女儿成长，同时，作为儿子更是让父亲骂不成器。

几杯啤酒灌下去，肖央难过道：“王哥，我们不干了吧，就此散伙！”王太利还不甘心：“小肖，我们就一块再干一件大事，不成功就成仁。”

2009年6月25日，大洋彼岸传来消息，迈克尔·杰克逊去世了，震惊了全世界。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王太利马上给肖央打了一个电话：“MJ走了，我们也没多少时间了，该做点有意义的事。”他们决定放弃拍摄商业广告，做最后的一次追梦，来一次自我祭奠。说来就来，他们接到了意外的邀约。

2010年初，中影集团与优酷网拟合作拍摄“11度青春系列电影”，邀请筷子兄弟加入。来拍11度青春的大都是诸如以编剧著称的宁财神、音乐才子张亚东等业内资深人士，唯独他们俩只拍过一些短片和广告，没有名气与经验，不被人看好。

但是，两个人就是不服输。王太利开始写歌词。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年来屡屡受挫的追梦经历，他把这些酸甜苦辣都写在信纸上，泪水充满了眼眶，大颗大颗滴在纸上，如此再三。当肖央看到王太利将歌词改为“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肖央含泪道：“老王，太棒了！”曾经志在四方的他们已被岁月风干了，他们成了老男孩。肖央遂将歌改名为《老男孩》，与微电影同名。

随后，他们开始编剧本，这是一对痴迷迈克尔·杰克逊十几年的平凡老男孩重新登台找回梦想的故事，实际上揉入了很多他们的自传与寻梦成分。故事写出来后，需拍三四十分钟，投资方要求他们一定要控制在10分钟以内。但他们舍不得，决定自己凑钱往里垫。他们已收到了投资方十万块的预算，认为顶多再加个十万就够了。何况，为节约经费，他们的电影配角基本都是业余演员。

更残酷的事实是，拍电影就是个无底洞。开拍后，肖央在片场除了指导拍摄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掏银行卡。结果刚掏出一张卡，工作人员一会就跑回来说：“肖导，王哥，没钱了，都没钱了！”结果，肖央连装修房子的十多万块钱都投进去了，王太利也不得不把多年的老底拿了出来。后来，缺乏经费的他们还请了他们常去的一家饺子馆的老板娘客串胖媳妇。老板娘特仗义，开出的片酬居然是十顿饺子钱。

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的一个电话让王太利惊了一身冷汗。父亲在青岛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血液科查出淋巴癌晚期，需马上化疗。可《老男孩》决不能半途而废，王太利狠心说工作忙离不开。在电影拍到三分之二时，母亲又来电话，哭着说，“你如果不回来，就见不到你爸了！”

此时，《老男孩》已垫资了七十万，那是两人一辈子的积蓄。王太利也顾不上了，连夜飞回青岛。

因青岛医院已无法治疗，他带父亲到北京医科大学第三医院治病，他与母亲轮流陪床。王方砚病情危急，高烧达到四十多度。王太利寸步不离地伺候着父亲。同时，他还要去现场忍痛拍戏。在医院与拍摄地之间，累得昏天暗地。在最后一场戏，王太利更是连续拍摄26个小时，肖央才满意。

过了几天，医生悄悄对王太利说：“你爸不行了，只有十多天了。”王太利蒙了。他忍着痛苦，笑着和父亲聊天：“爸，等您病好后，我们就回家。等《老男孩》拍完了，您就可以看我的电影，这部电影就是我追逐的梦想。”王方砚笑着说：“你小子今天做音乐，明天做影视，后天又来做演员。太不实在了。”为了让父亲安心，他专门去买了西装穿上给父亲看，说自己是准备参加大公司的面试。

看着王太利这般痛苦，肖央说：“老王，我很快剪完，一定要你爸看到这部电影。”肖央边剪片边大哭，这就是在剪辑回放自己过往的人生啊！

你是我的小苹果，草根组合上演励志传奇

2010年9月8日晨，王方砚病情急剧恶化去世。王太利冲向病房，涕泪横流……他给肖央打了个电话：“我爸去世了。”肖央呆了：“啊，真是太遗憾了。”肖央恨自己没能把片子剪完，恨自己没能将作品给王太利父亲看。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的能量被激发了，再次上阵。最后成片有45分钟之长，两人投入超过七十万。在剪完片子的那一刻，王太利认命道：“我以后就转行了，听我爸的话。”没想到，肖央自信说：“老王，你别急，没必要转行，我看我们这事能成。”

最终，短片《老男孩》上线了。它就像一把尖刀，彻底撕裂了80后的内心。第一天，30万点击量，第二天70万，最终在优酷网的官方播放次数就达上亿次，创造了影视作品网络点播的奇迹。

王太利却更加怀念父亲。他一直留着父亲用的剃须刀、诺基亚手机。王太利对肖央说：“他走得太快了，没有看到我梦想实现的一天，可我需要爸爸的一个肯定。”肖央安慰他：“老王你这辈子啊，在你老爸生前从没翻过案。但老人家在天有灵，他会懂的。”肖央建议做一首父亲的歌曲。王太利含泪写下了《父亲》，风靡全国，他真的想用一切挽留住父亲，想让父亲看到他牵挂的孩子长大了……

此后，两人火得一塌糊涂。各路制片人、电影人的电话纷纷打来，开出各种优惠条件，要求合作改编《老男孩》为电影。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他们陷入烦恼中。肖央甚至还去看心理医生。他们开始给生活做减法，推掉不必要的事。

2012年4月，他们的第四部作品《赢家》在优酷网上登场。接着，他们自导自演的网络电影《父亲》开播，这是他们给王太利天国父亲最完美的礼物，获得第九届电影华鼎奖中国最佳微电影奖。

与此同时，两人马不停蹄地将《老男孩》改编成电影。王太利发现，因为追梦的《老男孩》，他们成了“悲剧之王”。他们决定换个欢乐的标签。

2012年5月，王太利快速写完了一首歌，作词作曲都是他一手操作。人到中年的他喜欢养生，平时每天一个苹果，还经常想起远在老家读书的脸蛋红彤彤的可爱女儿。他与妻子打算以后让她来北京读书，引导她进入新环境。于是，他就将这首歌命名为《小苹果》。王太利与肖央商议，为了增加欢快感，两人需要一边唱歌一边跳舞。这回轮到肖央尴尬了，他推说：“王哥，我小脑不发达，不会跳。”王太利鼓励道：“反正我们也不是偶像，随便怎么跳，都行。”在肖央着手自编自导电影时，他们得到了著名制片人柯利明的三顾茅庐，电影启动了。

2014年5月，筷子兄弟正式推出歌曲MV《小苹果》，再度走红，有褒奖，也有贬低，但无法阻挡的是，它成了一支无与伦比的全民神曲。7月，电影《老男孩之猛龙过江》上映，票房一路飘红，过2亿。年底，筷子兄弟成为首个登上全美颁奖礼的华人组合。2015年春，他们又一次登上央视春晚演唱《最炫小苹果》，全国各地掀起了《小苹果》的热潮。这年夏天，王太利对外界宣布以后要把女儿带进娱乐圈，他有太多年没有好好陪女儿了，他想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2016年，筷子兄弟再度出击进军影视界。王太利为《功夫熊猫3》中的仙鹤角色配音，肖央则出演电影《唐人街探案》的胖墩警长“坤泰”，展示了一个全新的荧屏形象。11月，在谢霆锋的邀请下，筷子兄弟还先后参加了浙江卫视《十二道锋味》，加入锋味家族，包咖喱饺子，端菜做厨师。王太利又干起了曾经的厨师老本行，而肖央则在沙滩大显身手。他们感慨不已：“梦想这东西，不管实现与否，真的是随岁月流逝，越加弥足珍贵。”

编辑/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