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同类不可离”解析相须科学内涵*

敖慧

(成都中医药大学，成都 611137)

【方药研究】

从“同类不可离”解析相须科学内涵*

敖慧

(成都中医药大学，成都 611137)

《本草纲目》解释“相须”即“同类不可离也”。我们通过整理古代和现代文献，结合现代系统论理论认为相须药对常具有相辅相成、相互制约的特点，其增效作用是非加加性的体现。因此，建议重点进行相须药对(如人参白术相须治疗脾虚证)配伍前后物质基础、生物活性作用强度、作用靶点、调节方式等方面对比研究，以揭示相须“同类不可离”的科学内涵。

相须;同类不可离;非加加性;相辅相成;相互制约

《神农本草经》把单味药的应用及药物之间的配伍关系概括为7种情况，称为“七情”，除“单行”外尚有相须、相使、相畏、相杀、相佐、相反。《本草纲目》认为“相须者，同类不可离也。”现代《中药学》教科书1～9版均认为，相须就是两种性能相似的药物配合应用，可以增强原有药物的疗效。似解释了相类，并未详细解析“不可离”的科学含义。

1 “相须”的古代释义

探寻“同类不相离”的真正内涵可从“相须”的历代解释中找寻答案。仇伟等参考《周易参同契》［1］:“乾坤刚柔，配合相包。阳禀阴受，雌雄相须。须以造化，精气乃舒，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独处，雌不孤居。以明牝牡，竟当相须。”书中认为“相须”意指雌雄、牝牡之间不可分离、相辅相生，并可生成新物质。汉·王充《论衡·无形》:“人禀气于天，气成而形立，形命相须，以致终死。”《后汉书·刘陶传》:“夫天之与帝，帝之与人，犹头之与足，相须而行也。”南朝·刘勰《文心雕龙·丽辞》:“夫心生文辞，运裁百虑，高下相须，自然成对。”《明史·流贼传·李自成》:“自成善攻，汝才善战，两人相须若左右手。”故《辞海》给出以下解释:“相须”亦作“相需”，意为互相依存，互相配合。综上，相须关系可理解为一种彼此联系、不可分离的关系，即形成了新的整体和系统。

2 “相须”的现代研究和内涵

探析相须的科学内涵还要从具体药对阐述。众所周知，麻黄桂枝为经典的相须药对，两两配伍共奏发汗散寒之功效。桂枝、麻黄皆为发散风寒之品，属“同类”，但桂枝善走营血，“发汗”重在能化生营血，使汗液生化有源;麻黄善走卫气，“发汗”重在开合腠理，使汗液从通道而出。两相配合一生一散，给寒邪以出路，共奏发散风寒之功。同时，麻黄得桂枝以防发汗太过，营血耗伤;桂枝得麻黄以防邪困营分，两药相配相辅相成、相互需要、相互制约、取长补短、缺一不可，是为相须“不可离也”。罗佳波等以麻黄桂枝相须为用的科学内涵展开了较为深入的研究。体外研究发现，桂枝可使麻黄碱与伪麻黄碱的煎出量明显减少;麻黄的存在影响了桂皮醛的溶出，两者配伍应有新物质产生［4-5］。药效学研究表明，麻黄配伍桂枝后发汗作用大大增强［6］;单味麻黄具有收缩小鼠耳廓动脉和静脉的作用，单味桂枝具有扩张小鼠耳廓动脉和静脉的作用，二者表现出相反的作用，但二者都具有加快血液流速的作用［7］。麻黄配伍桂枝后，桂枝能拮抗麻黄升高氨基酸类神经递质含量的作用，并协调麻黄对谷氨酸/γ-氨基丁酸比例的改变［8］，桂枝显著降低麻黄碱在脑组织的累积分布量［9］。综上，桂枝与麻黄相配，既有“同类”因素，即发汗、加快血液流速，亦有“不可离”因素，即原有物质基础减少，新物质生成;体内麻黄碱脑分布减少，或收缩或扩张小血管，减少麻黄毒副作用，发汗效应大于两者效应之和。又如三七、丹参亦属相须药对，丹参功擅活血化瘀又能凉血消痈止痛、养血安神，有化瘀而不伤气血之特点;三七有止血、化瘀、消肿、止痛之功，具有“止血而不留瘀”之特点。二药合用相辅相成，使活血化瘀、通络止痛之力倍增。张伯礼院士率领的学术团队研究表明，丹参、三七配伍合煎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增加丹参主要有效成分的提取率，且丹参水溶性成分的提取率随丹参比例增大而增加;丹参与三七合煎可抑制三七有效成分的溶出，在合煎液中有新的化合物产生［10-11］。丹参素、丹酚酸B等丹参水溶性成分主要作用于血管，起效快，主要作用是扩张冠状动脉，增加冠脉血流量，立足于活血止痛而治标;三七总皂苷类主要作用于心肌，起效相对较慢，主要作用是启动内源性保护物质的释放，加强心肌缺血预适应，保护心肌，立足于补益气血而治本;而丹参脂溶性成分主要是协同以上两类组分，主要是改善心脏功能［12］。总结以上2组相须药对研究结果，相须药对整体功效和物质基础具有非加加性，且药对内部存在相互制约和(或)相辅相成关系。

现代系统论可部分解释相须“不可离也”的内在涵义。系统论认为所谓系统具有以下特点:一是非加加关系。整体间不是部分简单的相加而来，往往会有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效应;二是有序性。部分之间存在联系，故在发挥作用时有主次之分，有分工有协同甚至相互制约。由此李红旗［2］认为，相须关系属“1+1＞2”的复杂关系。成书于上世纪90年代的《中华临床中药学》［3］明确指出:“相须二药之间存在特殊的协同增效关系，彼此相须而不可离。”即相须关系所产生增效关系绝对不是单味药功效简单的相加，之所以会产生“不可离”的效果，可能是因为药物之间相互联系、分工协作、彼此制约形成有机整体，从而增强或产生新的功效。

综上，相须药对可能的配伍意义:一是体内外物质基础发生变化，使原有功效增强或毒副反应减轻;二是生物效应彼此联系又各有侧重，全面照顾病情;三是生物效应相互抑制以减轻不良反应;四是生物效应大于累加。但鲜有研究从以上4个方面对相须药对进行全面而系统的研究。因此，选择临床效果突出的相须药对进行系统研究，可阐明相须科学内涵，为临床合理用药提供借鉴与参考。

3 关于揭示相须“同类不可离也”科学内涵的研究思路

相关研究思路可从经典相须药对生物活性和药效物质基础研究中寻找。四君子汤是临床上用于治疗脾气虚证的基本方，后世医家多以本方加减变化治疗脾气虚证，其中君药人参、臣药白术常被视为健脾益气的相须药对在临床使用。人参白术药对可追溯至张仲景著《伤寒论》《金匮要略》，如理中丸(汤)、桂枝人参汤、薯蓣丸、附子汤、侯氏黑散等皆有此二药。后世《摄生众妙方·卷二》有白术膏(白术一斤，人参四两)健脾益气、补虚固真。《嵩崖尊生·卷九》参术汤(人参、白术各六分)、《证治准绳》参术膏等。人参甘温入脾，“调中益气”(《汤液本草》)、“和中健脾”(《本草汇言》)、“消食开胃”(《日华子本草》)，“通血脉，破坚积”(《名医别录》)，凡脾气虚衰而见食少、腹胀、便溏、体倦懒言等症状，用之皆有确实疗效。白术苦温燥湿健脾，“除心下急满”。《本草求真》谓其“补脾气，燥脾湿”，并将白术誉为“脾脏补气第一要药”。人参、白术相须为用，振奋脾胃生机，具有健运之功而有冲和之德。故《本草求真》曰:“若虚呕谷气不行，当以参、术补胃，推扬谷气而已。”《药鉴》谓“人参与上炒白术同用，则助其补中。”《本草思辨录》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阐释其“因吐利重丧其津，而脾弱不振也。是虽有参以生津，而参以气胜，术以味胜。味胜者培中土而滋化源，尤为得力。”两药功效性能虽相似，但各有侧重。陈念祖《时方歌括》指出:“人皆曰人参补气补阳，温药藉之以尽其力量，而余则曰人参补阴养液，燥药得之则臻于和平。故理中汤中姜、术二味，气胜于味以扶阳;参、草二味，味胜于气以和阴。”由此可见人参在该药对中尚具有润燥的特点，与苦燥之白术配伍，可润燥兼济，脾胃同调。因此，人参白术相须为用产生增效作用的原因有三:一是作为整体产生新效。针对脾胃病脾湿胃燥的特点润燥并用、标本皆治、平调阴阳，使脾胃得安，病邪自去;二是两部分分工协作，各有重点。人参主胃，白术主脾，燥脾润胃;三是两部分相互制约，调和药性。人参滋腻易困脾生津，白术苦燥易损伤津液，故人参得白术可化湿，白术得人参可生津，相制相成。二者合用健脾益胃，润燥相济，脾胃同调，既有增效生效之妙又有相辅相成、相制相成之功，是为“同类不可离也”。

本课题组拟以人参白术相须配伍治疗脾虚证为突破口，从体内外物质基础和生物活性变化来阐释“同类不相离”的科学内涵，主要考虑以下方面:一是人参白术配伍后体内外物质基础变化，如有无增减，增减的是什么物质，有没有新生物质产生;二是人参白术配伍后生物效应强度变化，如是相加、协同还是拮抗;三是人参白术配伍前后生物效应在作用靶点、调节方式的共性和差异性，如有无分工协作。

综上，相须药对除可解释为性能相似的药物增强原有药物的疗效外，尚可能相互联系、分工协作、彼此制约，形成有机整体，其科学内涵尚待进一步研究阐明。以典型相须药对为例，从配伍前后物质基础、生物活性作用强度、作用靶点、调节方式等方面对比研究，可揭示相须“同类不可离”的科学内涵，明确药效物质基础和作用机理，促进中医药现代化。

［1］仇伟，虞舜．相须新解［J］．吉林中医药，2007，27(8):55-56．

［2］李红旗．从中药复方配伍的相须浅谈复杂系统［J］．临床合理用药，2010，3(16):97．

［3］雷载权，张廷模．中华临床中药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8:122-123．

［4］李吉来，陈飞龙，刘传明，等．麻黄汤中麻黄碱与伪麻黄碱的GC-MS法测定及配伍因素对汤剂中该成分含量的影响［J］．中草药，2002，33(4):21-23．

［5］魏凤环，罗佳波，陈飞龙，等．配伍及煎煮方法对麻黄汤中桂皮醛含量的影响［J］．中药材，2003，26(9):51-53．

［6］罗佳波，刘国清，莫志贤，等．麻黄汤对小鼠的发汗作用［J］．中医药学刊，2005，23(11):1945-1946．

［7］刘国清，陈育尧，莫志贤，等．麻黄汤对小鼠耳廓微循环的影响［J］．中华实用中西医杂志，2005，18(17):792-793．

［8］魏凤环，罗佳波，余林中．麻黄汤不同配伍对大鼠大脑皮层额叶天冬氨酸含量的影响［J］．中药药理与临床，2006，22(1): 3-4．

［9］贺丰，罗佳波，陈飞龙，等．麻黄汤中麻黄碱、伪麻黄碱在人体药代动力学研究［J］．中药药理与临床，2005，22(1):3-5．

［10］曾桂凤，徐青，肖红斌，等．复方丹参配伍比例对丹参化学成分溶出的影响［J］．色谱，2004，22(2):141-143．

［11］李赛君，徐凯里，徐怡庄，等．复方丹参合剂中丹参与三七之间相互作用的研究［J］．自然科学进展，2003，13(2):186-189．

［12］商洪才，高秀梅，张伯礼，等．复方丹参方标本同治机制的诠释［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03，9(9):43-44．

An Scientific Explanation of the Mutual Promotion Drug Pair from its Similarity and Unseparability

AO Hui
(Chengdu University of TCM，Sichuan Chengdu 611137，China)

Ben Cao Gang Mu had explained that the mutual promotion drug pair meant they were similar but unseparable．We recognize that the part member in a mutual promotion drug pair often complements the other one and interacts with each other and the effects of the pair is not additive of the two after sorting out the ancient masters and the modern papers and combining with the modern system theory．So we command that the comparing studies on the material basis and the intensity，the target and the controlling way of the biological activity of the mutual promotion drug pair before and after matching should be intensively carried out to discover the scientific meaning of similarity and unseparability of the mutual promotion drug pair such as Renshen and Baizhu which can treat spleen-deficiency)．

Mutual promotion;Similarity and unseparability;Unaddictivity;Complement the other one;Interact with each other

R289．1

A

1006-3250(2017)01-0113-03

2016-06-08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基金资助项目(81503272)-从物质基础和AQPs调控方式研究人参白术相须“同类不可离”治疗脾虚证慢性萎缩性胃炎的增效机制

敖 慧(1980-)，女，四川内江人，副教授，医学博士，从事中药药性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