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庆华治疗功能性消化不良常用对药举隅

● 杨 磊 杨海棠 臧江波

顾庆华教授系南京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第二批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师从全国名老中医、孟河传人邵荣世主任医师，业医30余载，精研中医古籍，学验俱丰，临床中常于辨证方中佐以对药以增疗效，或二药相伍，或三四成组，游刃有余，精妙实效。

“对药”又称“药对”，是中药的特殊配伍形式，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即有《雷公药对》。用药如用兵，精于方者，亦必精于药之配伍。笔者有幸随师临证，受益颇多，现将吾师治疗功能性消化不良运用对药的临床经验简介如下，以飨同道。

1 常用对药

1.1乌药、香附、百合李时珍曰“乌药辛温香窜，能散诸气”，为气郁结滞必不可少之品；香附辛香微温，理气解郁，调经止痛，为气中之血药。二者相伍为《张氏医通》之抑气散，然二者联用辛温香窜，可宣可散，多用久用易耗气伤津，必得百合之甘平微凉以制之，使其气辛而不温，香而不窜。百合、乌药相配又取百合汤之意，润肺宁心、解郁安神，又可防胃阴耗损。三药合用，养润而不得滞，理气而不伤阴，共奏疏肝解郁、调中快气之功。常用于治疗气机不畅所致的胃脘痛、胁痛，屡建良效。常用量：乌药10g，香附10g，百合20g。

1.2煅瓦楞、海螵蛸、浙贝母煅瓦楞，味甘咸，性平，消痰化瘀，软坚散结，制酸止痛；海螵蛸又名乌贼骨，味咸涩，性微温，既能收敛固涩，又能制酸止痛。现代药理研究证实二者均含有大量的碳酸盐[1]，能中和胃酸，故有制酸止痛的功用。海螵蛸、浙贝母合用出自《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之乌贝散[2]，两药联用时制酸止痛之力益彰。因食道、胃脘灼痛与泛酸、吐酸有关，中医认为多属火热为病，总由肝郁所致。所以顾师常在疏肝泄热的基础上加用煅瓦楞、海螵蛸、浙贝母，如此标本兼治，临床用之，屡试屡效。常用量：煅瓦楞15g(先煎)，海螵蛸15g，浙贝母10g。

1.3射干、玄参、砂仁此药对由《太平圣惠方》之玄参散去有毒的黄药子，加砂仁而成。射干苦寒降泄，清热解毒；玄参味甘苦咸，微寒，解毒散结，滋阴降火，《本草品汇精要》言其“清咽喉之肿，泻无根之火”；砂仁味辛能行能散，气味芳香能醒脾开胃，性温能和中化湿，又能防射干、玄参过于苦寒以伤阳气。三药配伍共奏解毒散结、消痰利咽、和胃化湿之功。热清毒散痰消，则咽喉异物感自除。临床中多用于功能性消化不良伴有咽喉异物感者。常用量：射干10g，玄参10g，砂仁3～6g(后下)。

1.4石菖蒲、郁金石菖蒲辛温芳香，既能芳香醒脾化湿，又能祛痰开窍，为宣气通窍之佳品；郁金辛苦寒，入气分以行气解郁，达血分以祛瘀止痛。郁金以解郁活血为主，石菖蒲以祛痰开窍为要，并可佐制郁金之苦寒。二药配伍，一气一血，一温一寒，相互促进，祛痰开窍，解郁安神，相得益彰。无论是忧郁型还是焦虑型的失眠症，均有良好的疗效。多用于治疗功能性消化不良伴有失眠的患者。常用量：石菖蒲10g，郁金10g。

1.5桔梗、苦杏仁桔梗与苦杏仁合用出自《御药院方》之甘桔汤，书中言其可下一切滞气。桔梗辛能开宣肺气，有舟辑之能，苦可降泄肺气，顺应肺性，复其清肃之功；配以苦杏仁宣泄苦降，外能宣通肺卫之表，内能透泄肺气之郁，又可润肠通便。郁结为病，虽肝郁气滞最为多见，但《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气膹郁，皆属于肺”，肺为气之大主，故凡郁结为病，肺气亦不得宣泄。二者合用，开上泄下，可使金气流畅，郁闭得解，内外通达。临床中对于气机郁滞所致的嗳气、痞满、腹胀等症状，顾师多于疏肝理气方中佐加桔梗、苦杏仁，宣降肺气，以畅达腑气。常用量：桔梗6～10g，苦杏仁10g。

1.6桃仁、苦杏仁桃仁滑肠润燥，破血行瘀；苦杏仁味苦微温，《本草便读》曰：“凡仁皆降，故功专降气，气降则痰消嗽止。能润大肠，故大肠气闭者可用之。”李东垣曰：“杏仁下喘，治气也；桃仁疗狂，治血也。”苦杏仁治上，走气分，降肺气之上逆；桃仁治下，入血分，活血络之凝瘀。二者配伍，气行血动，瘀血乃祛，且两者同属仁类，有滑润之性，可引邪下行，给邪以出路。凡气机郁闭且大便不通者，无论寒热咸可投用此药对。常用量：桃仁10～15g，苦杏仁10～15g。

1.7莱菔子、决明子、桑椹子莱菔子辛甘而平，入肺胃二经，下气除胀，消食导滞，通降胃气；决明子甘苦微寒，入肝肾二经，润肠通便，清肝明目；桑椹子酸甘性寒，归肺、大肠、肝、肾经，生津润肠，滋阴养血，补益肝肾。肾阴为一身津液之本，肾阴不足，肠燥失润，脾运不健，大肠无力传导，则气机失畅，而见痞满、腹胀、便秘等症。如此三者相伍，滋肾润肠无壅滞之嫌，下气通便无伤正之虞，肾元得充，肺气得下，胃气得降，气机条畅，大肠传导正常，则胀满自除，大便自下。此乃因虚致实，虚多实少之证，老年体弱、不宜峻下者用此药组甚为合拍。常用量：莱菔子15g，决明子15g，桑椹子15g，兼见肾阳亏虚者加肉苁蓉10～30g。

1.8黄芪、枳壳脾胃素虚，又兼气滞，中焦痞塞，气机不畅，必致腹胀、便秘也。黄芪健脾升阳，益气补中；枳壳下气宽肠，行滞散邪。二药一补一泻，一守一走，一缓一急，合用则消补兼施，补而不滞气，攻而不伤正，相辅相成，共奏健脾开结、消除痞满之功，正所谓“大气一转，其气乃散”[3]。二药合用，虽为消补兼施，但仍有主次轻重之分，临证之际也应详尽辨证，审因增减。气虚为主者，多取黄芪，少用枳壳；反之气滞为主者，则重用枳壳，少取黄芪。常用量：黄芪10～15g，枳壳6～10g。

1.9白术、莪术白术甘温补中，苦可燥湿，为健脾燥湿之要药，每用于脾虚不运、痰湿内停之证；莪术辛苦微温，辛散行气，消积止痛，善破气中之血，多用于气滞血瘀、饮食积滞所致脘腹胀痛之证。白术甘缓，以补为要；莪术辛散，以泻为主。二药合用，一补一泻，寓守于走，缓急相制，有健脾不碍邪、祛邪不伤正之妙。临床上多用于功能性消化不良病变日久者，常见脘腹胀痛、脉弦舌暗等症，正合“久病多虚，久痛入络”之说。常用量：白术10～15g，莪术10g。

1.10焦三仙、鸡内金焦三仙与鸡内金合用善治食积不化、脘腹胀满、嗳腐吞酸、腐苔、脉滑者。焦三仙纯属消导，多服、久服反伐脾胃生发之气，食积方可应用，故凡脾胃虚弱无积者须慎用。鸡内金消食健脾，两擅其功，与焦三仙合用可兼制其破气消导伤正之弊。常用量：焦三仙各15g，鸡内金6～10g(冲服)。

2 典型病例

病案刘××，女，52岁，2016年9月12日初诊。患者半年来胃脘部胀满疼痛反复发作，反酸烧心，偶有恶心，无呕吐，纳食欠佳，夜寐欠安，大便1～2日1行，质硬量少，矢气少。上腹部B超无异常，胃镜提示：浅表性胃炎。舌暗红，苔少而干，脉弦。证属阴虚气滞，治以理气养阴，调和升降。药用：百合20g，乌药10g，醋香附10g，郁金10g，石斛10g，焦神曲15g，焦山楂15g，桔梗6g，桃仁10g，苦杏仁10g，炒莱菔子15g，煅瓦楞15g(先煎)，浙贝母10g，石菖蒲10g，莪术10g，生甘草6g。7剂，水煎服，日1剂。

2016年9月19日二诊：胃胀反酸明显好转，无呕恶，纳食一般，大便日行，质干量一般，舌暗红，苔少，脉弦。原意佐以理气通便，守原方加制大黄6g、枳实10g、全瓜蒌15g。3剂，水煎服，日1剂。

2016年9月22日三诊：大便日1～2行，质软量可，寐安，纳食一般，舌淡红，苔薄白，脉弱，予以枳术颗粒口服1周。随访2个月无复发。

按患者胃脘作胀满痛，反酸烧心，大便质干，多因情志不遂而发病，正所谓“见脾知病，当知肝欲乘之”，结合舌脉辨证属肝郁气滞，日久兼以阴伤血瘀。治疗上取百合汤之意加郁金、石斛理气消胀、解郁安神、滋养胃阴；石菖蒲醒脾化湿，宣气通窍加强安神之功；焦神曲、焦山楂消食导滞兼能活血祛瘀；煅瓦楞、浙贝母制酸护胃；桔梗、桃仁、苦杏仁宣降肺气以通畅腑气；莪术行气活血散结；甘草调和诸药。服用本方后，肝郁得解，

阴亏得滋，胃气得降，胃脘胀痛及反酸烧心好转。二诊时大便日行，质干量一般，加用制大黄、枳实、全瓜蒌增强理气通腑之功。三诊时大便可，寐安，脉弱，脾胃虚弱显现，予枳术颗粒运脾调气以善后。

3 总结

随着现代社会物资的极大丰富，学习、就业、工作等压力的不断加大，以及环境和食品的污染，功能性消化不良的患病比例也是逐年增多[4]。该病主要表现为中上腹饱胀或疼痛不适等，但经有关检查却未发现器质性疾病[5]。

以上对药皆为吾师多年来治疗功能性消化不良的经验总结，临床中在辨证处方基础上随症加减，效专力宏，其中的精义奥妙值得多加学习与揣摩。临床应用时，当把握病机，熟知药性，抓住方剂配伍中的核心，方可得心应手而获事半功倍之效。

[1]周晓明，朱雍鸣，季雁浩.季雁浩教授治疗隆起糜烂性胃炎常用对药举隅[J].中国保健营养，2016(1)：348.

[2]国家药典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010年版·一部[M].2010：588.

[3]张仲景著.何 任，何若苹整理.金匮要略[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57.

[4]彭栋柱.功能性消化不良138例危险因素分析[J].中国乡村医药，2013，20(24)：3-4.

[5]罗马委员会.功能性胃肠病罗马Ⅲ诊断标准[J].现代消化及介入诊疗，2007，12(2)：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