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
一、他
她说过会回来找我,于是我就这样孤独的等待。在森林深处的一个破房子里,梳理着曾经精心编织的梦。她手艺很好,为我织过一件天蓝色的毛衣,像是从海里采缀下来的颜色,至今还紧紧的贴在我的身上。可我更喜欢她编织的梦,就像夕阳旁变幻的晚霞,铺垫着忧郁的星空;偶尔在天际划过一道色散的虹,却不消逝的凝聚在半空;随着太息的风儿,漂浮,漂浮,支离而不破碎的在我心中安慰。
每天我都会守着这个梦入睡。眼前闪烁的星子伴着冷静的空灵,在这样一个不需要话语的夜晚,陪我沉默。很久。那不远处的灯火近的好像唾手可得,却有着几天的行程。于是,没有什么好的选择,除了等待。在这个幽怨的境外紧紧的抓住什么,摇摆,却掉下一地的不安。可是一直告诉自己,她就要回来了。但是至少在今天,以及无数个从前,她还不在我的身边。这里除了从遥远地方传来空旷的狼叫,就只剩下心跳。
或许明天的早晨,睁开惺忪的眼,她会微笑的站在我床前,轻抚着我的伤口,柔和的重复那一个个美丽的梦。
或许。
我却相信这个假设,执著的笃信。因为明天还有很多,总会有那么一个“明天”里承载着我期待的白莲。
在这里,我的时间概念只有“昨天”,“今天”和“明天”。她让我等了好久。让我总把梦寄托在一个个日出日落上。
她走后,我养成看日出日落的嗜好。从那漫步的行进里,看到了一种力量。不可抗拒,像命运一样。它很美,美的让人心寒。它带给我的是一个新希望的诞生和一个旧希望的灭亡。但我还是爱看。起码,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敢直面那憧憬的梦儿到底是什么模样。
森林的冬夜很冷,连大树都被冻的不住的颤抖。一片片熬过深秋的树叶却放弃了生存的欲望,在这个无助的寒冬,纷纷凋零旋落,奏着一曲曲伤感的歌。
我弯腰拾起一片枯黄的树叶,轻轻用袖口擦拭着累积的灰尘,却在不经意间,弄碎了这张哀伤的脸。失去了寄托的东西原来是那样的脆弱。
城里应该下雪了吧。森林的入口或许被冰封了。或许春天她就会回了。
除了日常必需的劳动,一个人坐在门前望着远处发呆就成了我的职业。她说过希望她回来时,我们能各跑一百米,然后在中间拥抱。坐在门前只为这样一个诺言。
她说:我去城里寻找我们梦的基点。我说去吧,我等你。
她说:明天我就回来,你要做好晚餐。我说明白,我就去。
她说:不许忘记我,哪怕是星辰眨眼的一瞬间。我说好的,我保证。
她说: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让神都眷恋。
……
只能想起这么多了,在这样一个意识逐渐模糊的冬夜,虽然只穿了一件蓝丝绒一般的毛衣,但心里却暖暖的。
沉寂,沉寂,就让我带走这空洞而宝贵的回忆。
到梦里。
永不苏醒。
二、她
城市的天空不像森林里的那样蓝的纯净而不含一丝杂质。灰蒙蒙,阴沉沉的,像一个劣制的锅盖,笼罩着城市的每一个人,不能逃脱。这里温度很高,走在人群里,可以随处闻到从人身上挥发出的铜锈的味道,熏的让人恶心,却又不能抗拒。生存在这里,找不到丝毫曾热衷的灵性和活力。高楼上挂满的宣传画也是那样的嘈杂。每一寸土地都有着特有的节奏,吞噬着人性的角落。
我是来寻梦的,或者说是来证明它的。离开森林的那天我就告诉他,任何地方的美都是相同的。除了森林,世界上还有很多适合我们生存的地方。他一脸茫然,但却告诉我相信。我不知道自己怀疑什么。他的承诺还是看似坚定的自己?那天早上,我踏上了寻梦之旅。
他总说爱听我做梦。其实,他是爱听只属于我们的梦。从前,他总是讲故事给我,特别是一些浪漫的童话。我只是想着把主人公变成我们自己。他很乐意,不停的讲;我也不停的改。在那个破旧的栖息地,对于纯真的设想,我们从没有放弃。他相信,我衷情,不涉及怀疑。
我们一直在演绎着成功的戏剧。没有旁白,没有配角,情节简单。
他爱写诗,喜欢徐志摩的飘逸,而我更喜欢杜拉斯的华丽和清晰。当然,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他的诗——毕竟他不是徐志摩。从诗里,我看到了岁月背后一成不变的我们。
不是怀疑,而是潜意识里的驱使。轻轻挥手作别了他,来到这陌生而孤独的城市。不论找到什么,第二天我都要回去。
走时,我这样对自己说,快些回去,他在等我。
跋涉了一天,却没有结果。那呼啸而过的轿车,似乎在轻蔑的嘲笑我。不行,不能就这样回去,明天再走。可第二天又是茫然。穿梭的人流让我几乎不能站稳脚;一张张失去弹性的脸带着千篇一律的表情,像上了发条一样,奔走于他们的人生轨道。而我,好象一个多余的游客,只能站在外面,沉默。
明天一定要找到,我这样告诉自己。但生活有时显得格外宽容,明天后面又是一个新的明天。
过了多久?没有人告诉过我。是否该回去了?他还在等我。在这样一个地方行走,比爬山路还累……
一天,有个男人介绍给我一种好东西:透明的液体,纯净的像他的眼睛。还有质朴的香味,带给疲惫的心些许安慰。那人倒了一杯给我,我惊异的望着他。他说喝吧,这是城市里的幸福。
……
真的很幸福,全身放松了的舒心。迷朦中像释放了自己的灵魂,随着那人的起伏,被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