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为何继续“连跳”

丁东

今年8月，中国郑州富士康公司的一名31岁的男子在iPhone流水线上做完夜班后，爬到了富士康集团的L03生产大楼顶楼跳楼身亡。在此之前，他在该工厂工作了只有一个月。

不久之后，另一名富士康员工在上班途中被火车撞击身亡。那天，暴雨淹没了人行隧道，她爬上铁路护栏准备穿越铁路，不料，悲剧就此发生。

虽然两件事故的情况不同，但两名工人都属于专为苹果公司代工零配件的富士康郑州工厂，这是对成千上万一线流水线工人的一个警示。

奇葩的“不自杀协议”

苹果公司的iPhone、iPad等产品主要由中国台湾企业富士康设在国内的多家生产基地代工生产。苹果公司此前曾多次因代工基地的工作生产环境、工资薪酬等受到媒体批评和质疑。

回顾过去，自2010年1月23日富士康员工第一跳起至2010年11月5日，富士康发生14起跳楼事件，引起社会各界乃至全球的关注。2012年6月13日成都公安局确认，12日16时一名谢姓富士康员工坠楼死亡。导演贾樟柯执导的电影《天注定》有对“富士康跳楼事件”的相似描述。

富士康对其员工的死亡表示哀悼，并称正在配合调查情况。据中央电视台报道，富士康公司企业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郭台铭对接连出现的员工跳楼自杀事件表示道歉。然而事实上，富士康自杀事件反映了中国农民工的各种不稳定因素，他们缺乏资金和资源来解决个人问题。而新近这次惨剧的发生，更让我们意识到，问题并未得到彻底解决。

据国外媒体报道，针对富士康接连发生的员工跳楼事件，作为富士康大客户的苹果公司表示，公司对这些跳楼事件感到悲伤，将成立独立的小组调查和评估此次事件，并将继续对富士康的生产基地进行监察。

国外两家研究跨国公司行为的机构日前在报告中披露，富士康在出现十余名员工接连自杀的情况之后，要求员工签署不自杀协议。不自杀协议承诺若发生非公司责任原因导致的意外伤亡事件（含自杀、自残等），同意公司按相关法律法规进行处理，本人或家属绝不向公司提出之外的过当诉求，绝不采取过激行为导致公司名誉受损或给公司正常生产经营秩序造成困扰，给予10万人民币人道赔偿

两家研究机构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协议，它们分别是“跨国公司研究中心”和“反对公司不当行为学界组织”。随后他们通过报告将协议内容对媒体曝光。

根据协议，富士康员工必须承诺在岗期间不自杀，如果他们自杀，则其家属只能要求最低额度的经济补偿。

根源仍是工作环境

上述研究机构还发现，富士康的工人被迫加班的时间，超过了每月36小时的法定上限。另外，为了赶工生产苹果iPad平板电脑，工人被要求连续工作13天后才能休息一天。无法达到绩效要求的工人，在其他员工面前被公开批评。据称，在长达12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内，工人禁止交谈、坐下，一些工人被要求一年只能探望一次家人。

根据苹果的供应商行为指引，供应商雇佣的工人每周工作时间不应该超过60小时。

上述两个研究机构称报告基于对大批富士康工人的采访。报告还指出，工人居住的宿舍有的看上去就像囚室，工人得到“机器般”的待遇。

富士康发言人LouisWoo对国外媒体称：“我们并不支持或者鼓励这种举动，不过公司员工规模太大，不排除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们正在改变这种状况。”这位发言人还称，为了避免影响工作质量和生产安全，富士康不鼓励员工在工作时相互交谈。

此前，富士康因为系列员工跳楼自杀事件而引起国内外媒体的关注。国外媒体称，富士康还曾安装防护网设施，以阻止员工跳楼。

值得一提的是，据富士康员工表示，如果不加班，将可能面临失去工作的威胁，在没有加班费的情况下，工资仅仅勉强够吃住。

心理干预有用吗

在富士康公司设置的新员工常年招募点，从早上6时开始，这里就聚集了上千人，尽管连续发生跳楼事件，但是并没有阻止这些年轻人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

这些应聘的年轻人来自全国各地，他们大多数在朋友的介绍之下来到这里应聘。应聘者说：“包吃包住，又有《劳动法〈作保障，会选择加班。农村人，在家里都是干农活的，12个小时没有问题。”

招募点的工作人员说，这里每天可以招募两三千人，最多的时候达到过上万人。在富士康，80后90后的打工者已经超过85%。富士康龙华园区资深副理万红飞称，流动性比较高，尤其是基层员工。统计数据显示，2004年、2005年每个月只有2%～3%的流失量，而增加到4%～5%。

自杀是复杂的社会现象，从来不是因单一因素导致的。社会学家埃米尔·迪尔凯姆认为：当个体同社会团体或整个社会之间的联系发生障碍或产生离异时，便会发生自杀现象。富士康媒体发言人对在其厂房丧生的员工表示哀悼，并称正在配合与此事有关的调查。苹果公司表示将进一步了解工人死亡的有关情况，同时重申致力于工人的福祉。苹果公司还在声明中表示，公司不断监控工厂工作条件，以确保其符合苹果公司的严格标准，并将调查郑州事件。

但值得注意的是，社会上一些心理专家居然拿整个社会的自杀率比富士康更高来为这家企业开脱，并声称运用科学进行“心理干预”就可以改变自杀倾向，这实际上是在回避和掩盖实质问题，不肯正视和改善工人的工作和生存状况，纯属舍本逐末的伎俩。以保护工人权益为己任的工会，是否可以做些什么，这或许是值得我们思考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