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桂松
一、在商务印书馆的史料
2016年是茅盾诞辰120周年,也是茅盾到上海商务印书馆工作100周年。2015年8月,我从茅盾故乡桐乡市档案馆保存的茅盾档案中,发现了两份茅盾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工作时珍贵的档案史料,都是过去有关茅盾传记中没有提到过的。一件是高梦旦1918年12月24日为茅盾加工资一事的报告,另一件是1920年7月8日编译所为付茅盾在商务的稿费而向张元济写的材料和稿费清单。这两件史料,是茅盾的儿子韦韬2007年捐献给桐乡档案馆的。
两件史料共五页。其中高梦旦写的手迹不全,只有两页,保留了涉及茅盾部分的手迹,估计是茅盾收藏时是有选择的缘故;另一件是商务印书馆编译所1920年7月为付茅盾翻译稿费的4、5、6月的稿费清单和报告,有三页。其中一页是报告,两页是清单,主要是作品目录、字数、稿费数额等。
第一份是高梦旦为加工资写的材料,从内容看是残缺的,没有头,仅余后面两页,在前面似应还有一页或者两页。所剩两页内容如下:
假期改革事,如不加,乞批示付下。
加薪单一册约二百五十元,乞察核。尚有数人忘声明者,一朱紫翔每年津贴百元,兹改为每月加十元,取消津贴,博如言,渠尚不满意,弟意万万不可再加。黄希加致百二十元,暑假时已谈定,且渠丧兄 (),此不足以留廿一人,实有用也。
沈德宏 (鸿)、谢冠生能力甚好,各加十元,实在尚不足为相当之值,但本人却无十分要求也。
丁英桂二十元,周振宏十八元,振宏近来亦振作,原拟冬加六元,初见丁极有用,可加至十元,以示俊异并使他人此后不至以为例。丁在其同班中实为第一人,伯训博如亦赞成。
张伯康亦好,原拟加四元或稍酌增亦可。
谦 7—12—24
这份材料,写在“商务印书馆启事用笺”上,文字上,除个别字难辨认外,其余都比较明白,是对一些人加薪方案及点评,涉及茅盾等人的文字,可以看出颇有好评。茅盾在回忆录中讲到加薪事,只讲到第一次加薪的情况。即1916年底,茅盾接到通知,从“下年正月起,每月薪水三十元,即每月加了六元。”茅盾还知道,“进馆半年即加薪,虽只六元,已是破格优待,编译所中人员,进去为二十四元者,熬上十年,才不过五十元而已。”所以,第一次加薪,虽则六元,茅盾已经心满意足了,心态非常好。而这次加薪,应该是茅盾在商务的第二次加薪。这次加薪,距上次加薪,已经过去二十多个月了,但是这次加薪比上次幅度大,加十元。而且在加薪的同时,还获得领导的好评,认为“沈德宏 (鸿)、谢冠生能力甚好”,而且,姿态也高,所以给他们两个各加十元并不为过,因为与他们为商务印书馆作出了贡献创造的财富相比,“实在尚不足为相当之值”。而且,茅盾和谢冠生都还十分低调,对薪水都“无十分要求”。编译所领导从加薪这件事情上,看到了茅盾、谢冠生两位年轻人的人品,所以,领导用欣赏赞许的口气肯定在这次加薪过程中沈、谢的表现。这是目前见到当年商务印书馆编译所领导在报告中正式表扬青年茅盾的史料。
那么,这个加薪方案是出自谁的手笔?据落款“谦”字来推测,应该是刚刚从张元济手里接任编译所长的高梦旦先生所为。高梦旦,名凤谦,字梦旦,福建人,1903年进商务印书馆,此时任编译所长。所以,所内雇员的薪水方案应该由他提出,这是合乎情理的。至于同时得到表扬的谢冠生是编译所词典部编辑,与茅盾同住一室的年轻人,比茅盾小一岁,浙江嵊县人,生于1897年,据说此人聪明绝顶,中学毕业后留校任教,1915年进商务印书馆编译所词典部,曾主编 《中国地名大辞典》,后来到法国攻读法学,1924年获得法学博士。回国后先在大学任职,后来从政,曾任司法行政部长,成为民国时期的法学专家。1949年去台湾后历任“司法院”副院长、院长,1971年12月在台湾去世。茅盾回忆录里对当时谢冠生的志向也有提及。这一件史料中涉及其他人员的加薪和评论,同样是商务印书馆留下来的珍贵史料,因与茅盾无关,这里不再叙述。
第二件史料是编译所一位领导1920年7月8日为付沈雁冰在商务印书馆杂志上的翻译稿费而向张元济写的专题报告,共三页,比较完整。但是落款的名字难以辨认,用X代之,希望识者给予指正。其原文如下:
雁冰近三月中本馆应付译费兹另单呈
核此君月薪四十八元,办事精神尚好,惟担任外间译件不少,近又充共学社社员,终恐不免有纷心之处。向来座位设在四部丛刊中,此数月来实与四部事甚少关系,每月约担任东方、教育杂志一万字左右,不付译费。前星期起,座位移于楼上,夹在端六、经宇二座之间,较易稽察,此后成绩或可稍佳,此复。
菊生先生 X
9—7—8
沈雁冰君译稿:
我们该怎样预备了去谈妇女解放问题 《妇女杂志》用
第一飞行机 《妇女杂志》用
新妇女界之评论 《妇女杂志》用 三篇九千字 拾伍元
近代文学的反流篇《东方杂志》用 一万四百字 贰拾陆元
女子的觉悟 (续) 《妇女杂志》用
娼妓与贞操 (又) 一万七千字 贰拾伍元
以上四月份共稿六种合计洋陆拾陆元
新社会的结婚和家庭 《妇女杂志》用 三千字
家庭服务与经济独立 (又) 一千六百字 柒元
安得列夫 《东方杂志》用 五千字 拾贰元
两性冲突的原因 《妇女杂志》用 八千字 拾玖元
以上五月份共稿四种合计洋叁拾捌元
娼妓与贞操 (续) 《妇女杂志》用 一万五千字
怎样能使妇女运动有实力(又) 一千五百字 贰拾肆元
为母的 《东方杂志》用 二千五百六十字 陆元
两性间的道德关系 《妇女杂志》用 五千六百字 拾元
以上六月份共稿四种合计洋肆拾元
这份有三页用毛笔书写的稿费单,从字体上看,肯定不是高梦旦所为,也不是王云五的笔迹,况且1920年7月,王云五还没有到商务印书馆编译所任职。从口气和做法看,用现在的话来说,肯定是编译所一位管理干部。可惜这个署名现在没法辨认。从报告中,可以看出编译所对自己职工的管理还是非常细致和上心的,对茅盾的了解也十分清楚,不愧是老板式的管理者。一方面肯定拿48元月薪的茅盾“办事精神尚好”,另一方面又指出茅盾向外投稿和参加共学社等“不免有纷心”。而且当时编译所的领导看到茅盾已经完成 《四部丛刊》 的底片审查工作,再让茅盾坐在 《四部丛刊》 的办公室里,认为工作量太少了,担心茅盾去做其他事情,所以将茅盾的办公地方搬到楼上,桌子安排在杨端六和钱经宇两位前辈之间,当局意图这样便于“稽察”茅盾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成绩。材料里的经宇就是钱智修,字经宇,(1883—1947)浙江嵊县人,是一位1911年进商务的前辈,比茅盾大13岁,据说此人的文章写得非常漂亮,当时他的文章在上海滩上有“洛阳纸贵”赞誉,上海的一些进步报纸争相向他约稿。杨先生后来离开商务印书馆从政了。当时茅盾搬他身边办公时,钱先生刚刚从杜亚泉手里接任 《东方杂志》主编。另杨端六比茅盾大11岁,生于1985年,1966年去世。湖南人,是留学归国的专家。曾经留学日本、英国、德国,是留日学生中华学艺社的社员,1920年从欧洲回国,由郑贞文介绍进商务印书馆的 《东方杂志》 社工作的。据 《商务印书馆大事记》 说,杨端六是1921年进商务的。现在,从这件史料看来,杨先生应该是1920年进商务的。郑贞文也有回忆说,杨端六“于1920年自欧洲归国,由我介绍入编译所的东方杂志社工作”。否则在1920年7月8日的史料里,茅盾的座位安排在杨、钱之间就无从说起。据说,杨先生是经济学专家,对会计学尤其擅长,所以在商务时,高梦旦发挥他的专长,让他参与会计制度改革,成绩卓著,后调任总公司协理。但是当时茅盾与杨端六先生在一起办公时,杨端六也在 《东方杂志》 当编辑 (撰述),而且还没有结婚。杨端六在1921年与才女袁昌英结婚,当时杨先生已经36岁。材料中说茅盾“充共学社社员”的细节,过去茅盾的传记都未曾提及。茅盾参加过共学社,是茅盾生平史料的新发现。共学社1920年4月成立于北京,由梁启超发起。口号目标是“培养新人才,宣传新文化,开拓新政治”,共学社当时阵势非常大,核心人物是梁启超、蒋百里、张君劢、张东荪等,蔡元培、张謇、张元济、熊希龄、范源濂、张伯苓、严修、林长民、张公权、丁文江、王敬芳、蒋梦麟、蓝公武、胡汝膦、张家璈、梁善济等名流都列名发起。共学社成立董事会、评议会,都是各界精英。同时,共学社的成立得到一些大企业的支持和资助,所以,1920年5月梁启超将 《解放与改造》 改名为 《改造》,由共学社主办,蒋百里主编。共学社是个纯粹的民间学术机构,所以参加共学社成为社员的条件要求只有一条,即翻译5万字以上。而此时的茅盾已远远超过这个条件。据说,当时共学社与商务当局协定,在商务出版丛书,有一百多种,涵盖了马克思主义、无政府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等等各种不同的思想政治思潮。
不过,编译所管理者虽然了解沈雁冰的工作情况,但是从这个报告看,对沈雁冰的创作翻译以及其他活动,似乎不清楚。先从这个稿费单看,他们只是将署名沈雁冰或者当局了解的笔名的翻译稿子才付稿费。因为实际上当时茅盾发表的翻译文章还要多,他们都忽略不计。而且时间上也不是很规范。比如说四月份的 《我们该怎样预备了去谈妇女解放问题》 一篇,其实不是四月份发表的作品而是发表在1920年3月5日的 《妇女杂志》上,而 《女子的觉悟》 是在三、四月的 《妇女杂志》上,分上、下篇发表的,现在统一归为四月份的稿子。还有,再从报告看,当时的茅盾似乎很空闲,《四部丛刊》可以不管,每个月只要在 《东方杂志》、《妇女杂志》上发表万把字,就完成任务了。领导感觉太轻松了。所以编译所要给他压力,换个座位,让两位前辈监督他。其实,1920年的上半年,茅盾还是事情不少的,除了用笔名写文章外,从1920年1月开始,茅盾参与 《小说月报》 的部分改革,主持“小说新潮”栏目。这项任务应该计在茅盾的工作量里面,但是这份向张元济报告的材料里却只字未提,是领导不计还是不屑?不过,此时的茅盾有所分心也是客观存在的。因为1920年上半年陈独秀到上海后,开始物色革命同志,《新青年》杂志移到上海后,在这一年的5月份重新出版,茅盾被陈独秀看中,也开始涉及其中,所以从工作角度看,分心是肯定的。还有,当时茅盾和一帮同乡的年轻人结社,组织桐乡青年社,牵涉到茅盾的一些精力也是事实。不过,编译所尽管对茅盾管理甚严,甚至让前辈监督他的日常工作,但是从1920年10月起,茅盾用相当多的精力投身革命,成为中共早期的党员之一,却是用心良苦给茅盾换办公室的编译所领导所没有想到的。
二、佚信五封
茅盾的书信收集整理出版始于20世纪八十年代。1984年10月,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孙中田、周明编的 《茅盾书简》,是最早出版的茅盾书信集;1987年10月,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刘麟编的 《茅盾书信集》;1988年3月,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了孙中田、周明编的 《茅盾书信集》。这三部书信集,都是茅盾去世后较早出版的书信集。三部书信集收录的书信互有重复但编辑各有特色:刘麟编的书信集按收信人编辑,而孙中田、周明编的按年份编排,所以查阅茅盾书信,各有所便。后来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 《茅盾全集》,1997年出版三卷 《茅盾全集》 的书信集,共收茅盾书信1354件。之后,茅盾之子韦韬又从各个方面搜集到不少茅盾佚信,收入人民文学出版社的 《茅盾全集》 补遗卷里。后来,在编黄山书社版 《茅盾全集》 时,韦韬又将这些佚信补进新版 《茅盾全集》 中。在编辑过程中,我又将散落在外的茅盾给胡适的信等,补进全集书信卷,因此,黄山书社2014年3月版 《茅盾全集》 书信集三卷共收茅盾书信1397件,比人文版 《茅盾全集》 书信卷增加43件。
但是,黄山书社的 《茅盾全集》 出版后,笔者从桐乡档案局的茅盾手稿和相关材料中又发现一些新版 《茅盾全集》 书信卷没有收入的书信,是研究茅盾的珍贵史料。
(一)致唐弢
唐同志:久不通讯。甚念,顷拟找一七五期以前的 《文学周报》,查一点材料,此间不可得,不知上海方面能借得否?如果有,敢请费神借寄,用后即当奉赵。匆此顺颂,健康,
沈雁冰 六月十一日 (据手稿)
按:茅盾这封信没有署年份,从内容看,当时茅盾正在写回忆录,需要借用 《文学周报》 参考,所以,写信时间估计在1977年或者1978年间。
(二)致赵清阁
清谷大妹,八月十七信迟复为歉,近来杂事甚多,不速之客亦多,觉得累了,腰痛已并旬,医谓无碍,则亦听之而已。北京秋老虎厉害,仍潮闷,昨起早晚凉,有秋意,但白天出外,仍穿夏衣,您谓《李自成》 小说畅销与我评价有关,其实不然,光明日报看到畅销,这才从雪垠处索观我前年和他的通信,并请雪垠摘录一部分发表,这一天的光明日报引起注意,至今仍有向报社索此日之报者,认为我对此书评价太高,又认为此书第一卷胜似第二卷者,大有人在,有一定的代表性。当然,“金求足赤”,不合辩证法;书求全美,恐也如此,如果知道雪垠读过明末清初的官书,野史,笔记小说甚至方志之多,及其分析史料,去伪存真之辛勤,而且他学习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认真而确有所得,便会承认自来用历史题材写小说或剧本者都不及雪垠之认真不苟,何况其文笔也以济之。如果从这些方面想,则我之评价未必过高也,至谓第二卷不及第一卷,恐亦是皮相之谈,此点说来太长,只好打住。“李”书已决定拍电影,恐系连台三部,电影剧本正在编写中,预定于建国卅年周年时完成第一部,那时“李”书第三卷也将于此时出版,全书共五卷,百余万字,第三卷初稿已得,将用一年时间反复修改。来信谓“李”书据明史简略之记载而演为百万字之长篇,盖未知其所据有了史料倍于明史李自成传者盖百千倍也。不是我狂妄,我在明史外,读明、清之际私人著作亦不少,但雪垠所读十倍于我。所以我知其写作时的甘苦,至于来信谓文字有堆砌处,诚然有之,至谓情节繁琐,则未必;刘宗敏等有粗话,正是写其性格之一面,凡此等等指责,不独您有之,也有一定的代表性,希望本百家争鸣的精神,讨论一番,亦有益事也。匆此即颂,健康!
沈雁冰,九月七日(1977年)
新通讯写得不太清楚,姑猜如封面。
按:这是1977年茅盾写给女作家赵清阁的一封信。赵清阁与茅盾私交甚笃,她从三十年代开始向茅盾约稿开始,一直到茅盾晚年,始终以老师辈礼相交。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赵清阁发表的茅盾给她的信中没有这封信,自然,新版 《茅盾全集》也没有收入。当时,即1977年8月17日,赵清阁在回茅盾8月5日来信时,给茅盾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除了讲一些自己的近况外,用了相当的篇幅来谈自己和听到别人对 《李自成》 的评价,同时在信中直言,社会上的对 《李自成》 的负面评论,担心“影响”茅盾,“于我公影响不佳”。所以,她将一些想法、看法直接写信告诉茅盾。赵清阁在这封信里,还说到姚雪垠、曹靖华和她三个河南人都曾得到茅盾的帮助和提携的幸运。而茅盾在这封信中,直接谈了自己对 《李自成》 这部小说的看法。
(三)致刘白羽
白羽同志,转上 《人民文学》 送来的原稿三篇,这就是秦兆阳同志选来让我们看了,再在下周会上讨论的,这三篇就是编辑部中有争论的罢?我昨晚仔细看了,并且做了点札记,因此失眠,今晨头晕脑胀,我看这三篇都可以用,不知编辑部中反对方面意见如何?我看还有些清规戒律,为了使下周的会不光是“领导同志”,我建议在作协而不在我家召集,并邀请 《人民文学》 编辑部读过此三篇原稿而有意见的编辑同志一齐参加,亲亲切切可以透透彻彻来谈一次,解决一些看法上的问题,你看如何?我以为尽可能要使参加那个会的人都把这三篇看过,各人根据“第一手”的材料来个制断。我以为这三篇的作者都有好的前途,如果我们引导得很 (好) 这三篇的作者都有驱使笔墨的必要手段,而且看得来各人有自己的风格。呵,写得多了,会上再谈罢,即颂,健康。
雁冰 四月四日上午
附原稿三篇:《一瓢水》、《姐妹》、《爱的成长》。
(据手稿)
按:这封信是在韦韬捐献给桐乡档案馆的资料中发现的。年份不详,但内容十分清楚。从中茅盾对作者作品的负责态度和对文艺规律认识的魄力,值得我们学习。
(四)致钱君匋
君兄:顷得若君来函,谓 《团的儿子》 二版拟加用插画,即可付印云云,甚为欣慰。七月以来,开明付版税新法,足下想亦知之。鄙意此法对作者固有利,而对书店亦少了若干麻烦,万叶经济宽裕,对于 《团的儿子》 新版税祈能照开明办法一次付清,此款请即交另境可好。结单侧仍请寄敝处,
匆匆即颂 日新
雁冰上 九月廿五日(1948年)
(据手稿)
按:钱君匋是茅盾的老乡,浙江桐乡人,一生致力于书法、篆刻、绘画、收藏、音乐、文学创作等等,都取得丰硕成果。二十年代钱君匋进入开明书店,抗战后,钱君匋创办万叶书店,出版进步书籍。茅盾这封信就是和钱君匋谈自己的译文 《团的儿子》 出版结账问题。
(五)致力群
力群先生:在沪曾通函札,至后闻先生赴嘉兴一带战地服务,在立报 《言林》见有大文,述及曾至乌镇,乌镇乃弟故乡,今沦陷矣,弟自上月来湘后,匆匆一月,顷始知先生住址。而弟因办 《文阵》,今晚即赴广州 (“文阵”在南方印刷,江口出版),附奉预告一纸,旨趣内容,具见其中。现请先生拨冗写稿。并请最好能于三月五日以前寄出。因《文阵》 定于四月一日出版也。临行匆促,不及多详,到广州后当再通讯。即期日新。
茅盾 二月廿一日(1938年)
并请转约尊友写稿。
(原载 《山西文学》1982年第4期)
按:这封信是1982年力群在纪念回忆茅盾的文章中披露的,不知何故,当时力群在文章中披露了三封信,最近我在编 《忆茅盾》 时发现,当时编茅盾全集时,漏收了此封。据力群说,当时上海战争发生后,他参加了上海救亡演剧队第六队到茅盾家乡嘉兴一带做宣传工作,后来,力群写了一篇文章,介绍自己见闻,发表在上海的 《立报》上。此时已经在广州、香港筹备编辑 《文艺阵地》 的茅盾非常关心已经沦陷的家乡的情况,见到力群的文章后十分高兴,所以写这封信向力群约稿。
(选自《新文学史料》201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