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原创 死路一条——“孔乙己版”之媒体君

行业媒体的格局，是与别处不同的：几间办公室几部电话，工资发行办公差旅完全靠自己，比较苦逼。中午散了工，花几元钱买一盒饭，趴在桌上吃了休息——这是多年前的事，现在盒饭要涨到二十元，倘肯多花几十元，便可以买一杯咖啡，晒个小资范儿。偶尔写出一篇文章，在微信上刷刷阅读量，也不时沾沾自喜；如果有闲时间，设个私人公众号，弄个十块八块打赏。但我们这些人，大抵没有这般能耐，只有那些有后台有经费的人，才能踱进大V之列，当御用写手，天天吃得起俏江南。

我从三十岁起，就在有色金属行业当专业的“码字工”，但我的文章太差，侍候不了金主，就在外围打打下手，浪费了不少纸。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单调无聊。只有看到媒体君，才可以笑几声。

媒体君是朋友圈里十分活跃的唯一的人，永远晒出“飞机又晚点了”之类的图片和定位，外加背着双肩电脑包的自拍，似乎多年没有变化。他一发信息，周围人便都看着他笑，有人问道：“你又窜到哪里混吃喝去了？”他不回答。他们又说：“你一定又是抄了人家的东西混个稿费！”媒体君义正词严地说：“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清白？我前天见你发的文章，纯属别人写过的东西，被人家挤兑了吧？”媒体君便涨红了脸，青筋条条地争辩说：“那叫信息！新闻能算抄吗，媒体的事，你不懂。”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大家背地里议论，媒体君也曾被捧为上宾，但终因他沉沦于机关作风，自觉甚高，懒散慢，无危机感，不接地气，文章也是抄抄编编，挠不到痒痒处，如是几次，找他的人也没有了，于是愈过愈穷。

我与媒体君也只是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每当群里热闹之时，旁人便@他：“你当真会写东西么？”媒体君发出不屑的表情。他们便接着@道：“怎么从来不见你的原创？”媒体君老半天不发声，嘴里说些顾左右而言他的话，于是众人也都2333（网络用语，表示大笑）而已。

媒体君不愿和俗人一般见识，便和我说话。他与我私聊说：“你真正了解新媒体么？”我答：略知。他说：“那我便考你一考，推广公众号有哪些方法？”我正为此心烦，不理会他。他很恳切地说道：“不知道吧？我教给你，记着！将来你当了大咖，要用得着。”我暗想，我还当大咖？做梦！于是懒懒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标题党、定向推送之类的吗？”媒体君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对呀！玩转公众号有四种方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于是隐身。媒体君见我毫不热心，便无语了。

偶尔，媒体君得到了独家消息，同行们便围住了他。他便给他们透露一点点，显得很拽。同行们仍然不散，媒体君着了慌，说道：“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同行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媒体君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有一天，大家忽然想起，媒体君长久没现身了。有人说：“他怎么会来？他抄袭人家的文章。这一回，竟抄到大V那里去了。大V的东西抄得了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书面声明，后来是封公众号。”“后来怎样？”“谁晓得？”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一天下午，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收到媒体君微信发来一条消息“独家新闻，请转载。”他稍后微信对我说：帮助转发推广一下。我拨出电话：“你上次的设计费还没给我呢。”他颓唐猥琐地答道：“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有红包给。”有同行在群里仍然同平常一样取笑他说：“你又抄了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抄，怎么会被封号？”媒体君恳求众人，莫要再提。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媒体君。到了年关，有人在群里说道：媒体君的印刷费还欠着呢。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看过媒体君发表文章，大约的确是转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