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洪先生及“语言本体论”的三点感悟

洪先生从1956年踏入杏坛，至今已从教60年。我从教58年，我们共同见证了六十年来中国母语教育的曲折发展史。

20多年前，凭借马鹏举《教海弄潮》一书，我就“以文会友”见识了这位能镇住惊涛骇浪的语文教改弄潮儿。1993年，读过洪先生的论文《是研究语言，还是学习语言？——浅论语文教学中的一个误区》（《中学语文》第5期）后，我大受启发，立即响应，向该刊主编邹贤敏投稿，第6期便发表了《在文章运动中学习语言》。洪先生写道：“学习课文的目的，无非是积累语言材料，扩大知识见闻，借鉴写作方法，训练思维能力，陶冶思想情操；而这些，都可以统一和落实在对文章的感受和领悟上，统一和落实在语感训练（包括语感实践和语感分析）之中。”这里的两个“统一和落实”可谓学术的接轨，不但把“文章教育”与“语感训练”凝结成一体，而且让专研“文章学与语文教育”的我和创立“语感教学流派”的他不约而同地行进在语文教改的征途上。

1997年，我在河南师范大学主讲《语文课程与教学论》时，针对王丽主编的《中国语文教育忧思录》，构思《中国语文教育乐思录》，认定“忧思敲响警钟，乐思唤起信心”。于是草拟了“中国当代语文教学九大流派”：以于漪、欧阳黛娜为代表的情感派，以钱梦龙为代表的导读派，以宁鸿彬为代表的思维派，以魏书生为代表的管理派，以洪镇涛为代表的语感派，以程汉杰为代表的快读派，以杨初春为代表的快写派，以武镇北为代表的目标教学派，以姚竹青为代表的大语文教学派。后来申报成国家教委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九五”规划项目，责成张正君教授写成《中国当代语文教学流派概观》一书，由我作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出版。

洪镇涛先生就是当代语文教学“茫茫九派流中国”的“语感派”领袖人物。其特征是复兴了“语言、文章、文学”三育并举的语文教学本色，即在“双文（文章和文学）教育”中让学生打好汉语言吸收和表达能力的坚实基础。洪先生堪称近几年全国热议的“真语文”的教改先驱。

为开辟高师院校“语文课程教学论”与“中小学语文教改实践”彼此结合的“绿色通道”，我在河南新乡市与武镇北、穆鸿富、张正君配合默契，连续几十年举办了50多场《语文教改名师报告演示会》，几乎请遍了全国老生代和新生代（如程翔、李镇西等）语文名师。单说洪镇涛先生就莅临新乡讲学和作课两次：1999年4月讲授《语文教学要姓“语”》，并作《为学》示范课；2011年9月讲授《我的教育思想和教学艺术》，并作《乡愁》示范课。这种直面的领教，让我加深了对他的“语文教学本体论”的认识，领会到语文教学既姓“语”（语言），又名“文”（文章和文学），如孟子所言“姓所同也，名所独也”（《尽心·章句下》），知姓知名，方能完整地把握语文教育的特殊规律。

对于洪先生创立“语感教学流派”的独特贡献，我有三点感悟就教于同行：

一是“语言依存于文本母体”。可以跨越时空进行传播的“语言”总是储存在“文章”和“文学”的文本之中。汉语音韵、文字、词汇、语法、语体、修辞、逻辑的学习，始终离不开文本的母体。置于文本组织的各种语言才是鲜活的语言。因此，洪先生的“语感”说涵盖着“文感”和“美感”“语识”和“语用”，兼顾着“生活语言”“文章语言”和“文学语言”的全面训练。

二是“语理寄生于篇章语感”。洪先生对学生强调“学习语言”，训练敏锐的“语感”，而对教师要求“研究语言”，掌握系统的“语理”（语音学、文字学、词汇学、语法学、语体学、修辞学、逻辑学知识）。依据汉语的非形态性特征，他坚信“语理寄生于语感”，坚持在文章和文学的读写听说中让学生习得鲜活的语文常识。在靠“语感”体会“语理”，又用“语理”引领“语感”训练的关系处理上，洪镇涛超越了王尚文的《语感论》。

三是“教学上升为教材开发”。在“语文理念课程化、语文课程教材化、语文教材教学化、语文教学素质化”的四重转化中，洪先生发挥“实践出真理”的优势，勇于逆向转化，由一线教师升格为教材编审，主编出版了92本《开明版中小学生语文实验教材》（包括68册课本和24本教参，共计1000多万字），在20多个省市的语感教学试验基地上，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这一惊人成就使他超越许多特级语文教师，有资格载入中国语文教材发展史册。

（曾祥芹，河南师范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