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银行里的经济学

邓兆生+黎擎

粮食在生产、流通、加工、消费等环节存在大量浪费。地球之友估计，香港4大连锁超市每日丢弃食物上百吨。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2013年曾发布一份报告称，在全球每年食物总产量中的三分之一，即约13亿吨被浪费。又据国家粮食局估计，国内每年仅在粮食储存、运输和加工环节的损失浪费就达3500万吨。消费环节也是触目惊心，每年在餐桌上浪费的食物高达2000亿元，相当于1亿多人一年的口粮。同时，每天全球约8.7亿人挨饿。

浪费的食品里有很多是可以安全食用的，比如快到期的牛奶、面包、肉类、罐头，略有瑕疵的水果和素菜，酒店自助餐剩下的食物等等。那把这些食物赠送给有需要的人，岂不是既能减少垃圾，又可以帮人？食物银行 （Food bank） 就是把食物收集捐赠给穷人的公益项目，全球有400余家类似机构。这在西方已有很长的历史。2015年，国内首家食物银行（绿洲公益）在上海浦东落成。

食物银行的运营依赖这样的社会准则：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帮助弱群值得颂扬。但是由于没有市场的调节，他们的运营中常有低效率的现象。

Feeding America 是一家很大的美国慈善机构。它把从食品生产，加工，销售商收集来的食物分配给各地的食物银行，然后食物银行再把食物赠送给穷人。用Feeding America 和它服务的食物银行为例，他们的低效体现在下面两方面：

首先，慈善机构每天收到的食品种类和数量都不确定，没办法根据自己的需要去进货。比如，冰箱已塞满了鸡肉，一个连锁超市又送了一车快过期的鸡肉。他们既不能说不要，也不能收下来然后低价到市场卖掉。

其次，被慈善机构服务的食物银行也面临着相似的问题。他们大概平均20%的食品来自该机构， 80% 是他们自己收集来的。慈善机构根据食物银行服务区域大小和贫困程度来集中分配食物。这种做法有很大的问题。不同的食物银行自己收集来的食品种类和数量很不一样，就算同一银行不同时间的需要也不一样。集中分配造成了供需不平衡，需要的没有，不需要的太多。

由于食品大多保质期很短，供需不平衡的结果是慈善机构和食物银行本身浪费也很严重，这对于这些以减少浪费为宗旨之一的机构是很尴尬的。

为了解决低效问题，该慈善机构在2004年成立了一个工作小组，专门研究这个问题。小组成员里包括四位芝加哥大学商学院的经济学家，他们提出了引进市场，通过拍卖的方式发配食品给食物银行的建议：

1.首先创造一种只能在内部流通的假货币。根据食物银行服务区域大小和贫困程度来分配货币。

2.每天食物银行通过Feeding America 的平台竞拍他们所需类型和数量的食品。出价最高者获胜。中标者用自己的余额付款。该机构再把收到的款额用同样方法分配出去。卖不出去的第二天再拍。价格可以是负数。

3.食物银行可以欠债，小型的食物银行可以联合投标。

4.食物银行还可以把他们自己收集来的食品放到平台上去拍卖。

在当时行内人看来，用拍卖的方式来分配食品不可思议。许多在Feeding America 和食物银行工作的人对市场很反感，认为有这么多穷人需要帮助正是市场失败的体现。但是经济学家们的方案和一般的拍卖市场不一样。货币是假的，而且该慈善机构可以控制货币的分派，所以不会出现有需要的买不起，买得起的没需要的不公平局面。

经过多方讨论，拍卖市场在2005年正式运行，效果非常显著。食物银行很快积极参与。不同食品的成交价差别巨大，有时一种食品的价格是同样重量的另一种的几十倍。这体现了食物银行对不同食品的不同需求。食物银行根据自己的需要去竞拍，浪费大大减少。同时，由于食品的流动性增加，慈善机构和食物银行更有激励去收集食品。从2005到2011年，整个系统的食物供应增加了5万吨（够6万人吃一年）。

现在许多商学院和企业除了出钱做善事，还出力和智慧协助非营利机构改善运营。他们的义举会影响社会准则，激励更多人去关爱弱群，保护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