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忠
百姓办事难,人所共知。有多难?笔者词汇贫乏,找不出能准确表达这难之程度的词语;而且,这也没法像说贪官捞赃款多少亿、养情人多少个那样量化。模仿一下废话体诗《对白云的赞美》吧:百姓办点儿事真难啊/真的,很难很难/非常难/非常非常十分难/极其难/贼难/简直难死了/啊——!
然,倘无切身体会,把这“诗”读上千遍,对百姓办事之难,恐仍难以想象。也罢,不惜冒泄私愤之嫌,讲个自身感受:1996年春,我搬迁到现在这个住处。之后,发现厨房供水管道的阀门没有手轮。小事一桩,自己买一个安上就是了。无奈我不懂其规格,先后跑物业、房管所、自来水公司请人到寒舍看一下,告诉我应该买什么规格的手轮,请不动,没人管。我住一楼,那阀门是控制一至六楼的总开关,楼上不论谁家装修、改造或水管出了问题,都须先关上这个总阀门;没手轮,只好用扳手拧,怎料拧过几次后,阀门栓被磨去了棱角和螺纹,待我终于弄清了手轮的规格,买来后却再也无法安上去了。楼上租户多,不注意,常造成下水管道堵塞;甭管哪层住户造成的,最后都堵在排水管道最底端的一楼,楼上一放水,秽气冲鼻的污水浊物就从我家地漏、马桶往外溢。好在贴满楼道的“牛皮癣”中不乏疏通下水管道的小广告,一个电话打过去,任人家趁机要多高的价,也只能认了。疏通时需关闭供水管道,怎奈阀门关不上……为免看官恶心,不细说了。要说的是,2014年4月28日,敝区区长、副区长带领区属职能部门负责人客座市政府服务热线,现场“听取群众对城市环境建设、城市管理、生态文明建设、住房、教育、社保等工作的意见、建议”,借此千载难逢之机,我忙打电话把上述问题反映了,可是呢?至今“涛声依旧”!
看了一篇报道,方知不唯百姓办事难,有权或有背景的人,倘不亮明身份,办事也不易。河南一位曾当过8年区政法委一把手的区人大常委会主任老游同志,为一张付了4000元定金却没收到货的床,家具市场、床的总经销商、工商局……跑了个遍,却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最终为此气得血压升到180,“简直要崩溃了”,床却仍未收到。为啥?只缘他不识“时务”,始终没跟人亮明自己是正处级干部的身份。假如他亮出自己的官衔呢?不知道,只能推测。甭费心了,卫生部原副部长黄洁夫把答案告诉了我们:“我女儿带我外孙去儿童医院看病,用了4个小时也挂不上号,我女儿都哭了。实在没有办法,最后说‘我Daddy是谁谁谁,人家才照顾她,给她挂上号。”(《京华时报》2016年3月10日)倘女儿不抬出爹呢?哭死未必有人管——你不说,谁知谁谁谁是你Daddy?还以为你就一大头老百姓呢——别不信,还记得本刊今年第3期所载云边客《满妹笔下的那两个外交官》援引《思念依然无尽》里的那个情节吗?不才拾人牙慧,再转述一回:胡耀邦逝世当天,其在美国的女儿满妹急匆匆拨通中国驻旧金山领事馆电话:“我家里出事了,希望能得到帮助,尽快回国。”对方听后极不耐烦:“……自己想办法吧……”说罢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数小时后领事馆另一个打来电话:“对不起,昨天我们那位同志不了解情况,当时你也没提你的背景。”——你不提“背景”,人家还以为你是老百姓呢!
老游同志正处级在身却不张扬的朴实,令人敬重;黄副部长的坦诚,令人钦佩;满妹接到第二个电话后的反问“有这个必要吗?难道我们在国外的中国人,非得有背景才能得到自己政府的支持?”令人赞许——但事实证明,有时候还真是有这个必要。
没权势没背景的老百姓遇上点儿事那么难办,症结或曰根源在哪里?绝非“势利眼”“市侩”等几个贬义词那么简单。我不相信发达国家的政府官员和职能部门就都那么不势利不市侩,但是,他们敢让有事上门求助的百姓感到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互“踢皮球”乃至吹胡子瞪眼吗?在下没出过国,不清楚。经常出国“考察”的官员们应该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