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仁贵
明代作家冯梦龙的《广笑符》中有一篇《厕吏》。封管厕者为吏,称以厕吏,本身就是个笑话。再看看这厕吏的表演,就更逗人笑了。
有一个贪官太成性,贪出了名,无所不贪,无时不贪,无机不贪。朋友们私下议论,见过贪的,没见过这么贪的。于是有朋友就嘲讽他说:“瞧你这德行,除非叫你去管厕所,那里没啥可贪的,看你还贪不!”面对嘲讽,贪官笑了:“你以为管厕所就贪不成,无啥可贪了?告诉你,若叫我管厕所,我也有办法弄出钱来。”朋友问:“有啥办法?”他说:“内急人皆有之,提着裤子急急忙忙登厕的,对不起,整理厕务,暂停蹲坑,憋不住了他必然乖乖地送上钱来,贿赂于我。”朋友说:“如此勒索,岂不逼人入另厕?”贪官说:“这不用担心,凡在我辖区的厕所,皆归本吏所管,不得登外厕,有登外厕者,我正好罚款呀!我还要给厕民们下达登厕任务,限定次数,完不成蹲坑任务者罚,既创收又树立了权威,我这厕吏怎么祥?”
这就是“苍蝇”的贪法,官小得不能再小,位卑得不能再卑,权微得不能再微,职轻得不能再轻,几乎无条件可为,无缝隙可钻,无利益可占,无钱财可贪,但有一颗贪心,位微职小钱财照来,这就是“苍蝇”们的超常本领。
某个村:户六百,人两千,村长、支书一人兼。人称村长:领头人;村长自感:土皇上。对内年收六礼,村长生日礼,村长老婆生日礼,村长父生日礼,村长母生日礼,村长儿生日礼,村长孙生日礼。村民礼单,多则上千,少则数百,村长有言曰:我没记住谁送礼,我只记得谁没送礼。告知了,摆席了,明知“鸿门宴”,还得亲自赴,扫了村长兴,能有好果子吃?绝了非礼户。对外收款项,申请救济款,申报扶贫款,求助修路款,乞捐助学款,款款有着落,村长亲自抓,一把花,采购材料吃回扣,发放资金搞截流,瞅准谁是贫困户,晚上到家发放搞提成,修路包给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除了这些固定进款,村长还零敲碎打地揑两个,开我是我、我爹是我爹的证明,收点手续费,经过村庄的车辆收点过路费,贩农产品的客户收点辛苦费,逢节日收点追节费,批院庄基收点庄基费,村民办事收点人情费,调解官司收点诉讼费,说和矛盾收点润舌费。有人告村长搜刮民财,贪污腐败,村长用贪来的钱逐级摆平,乡里不管,县里不问。村长得势,告者失势,告者不敢再告,贪者贪得更凶。
类似的“苍蝇”有多少呢?不好冒猜,猜不好诬蔑现实。但飞舞之势,厌人之实,人厌之情,喊打之声,灭蝇之望,受害之呼,却是客观存在。拍一个苍蝇,户户欢歌,全村庆贺。可见受害之深,切肤之痛。我们试从理论上推算一下,大自然风调雨顺,天高地阔,勤劳的村民,温顺的性格,守土吃饭的传统,吃苦耐劳的习惯,惠民利众的政策,急时雨般的扶助,怎么就搞不好呢,怎么就脱不了贫呢,怎么就致不了富呢,怎么就饿肚子呢,怎么就怨声载道呢?一定是出了问题!问题出在哪里,又是谁呢?如果一个村长,躺在那里睡觉,什么也不干,凭自然条件和民性传统,村民也不会把自己弄成此状。只有村长起反作用,以坏作用于村,才可能使村惨淡如此。
还有管账的会计,管钱的出纳,管库的保管,管事的掌柜,收费的专人,有指挥权的小头目,有决定权的小权威,有决算权的小工头,有技术权的专业人,有花费权的采购员,坐在衙门的办事员,身为城管的收费员,违章的罚款者,违纪的处罚者等等。他们遍布各域,置身权位,他们之中为数不少怀揣贪心,思谋贪术,无处不贪,无钱不索,浓浓的贪味,渗入清新的空气中,改变了味道,生活被铜臭味笼罩,“苍蝇”嗡嗡,防不胜防,忍无可忍。元代有首散曲,专说“苍蝇”:“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脖里寻豌豆,鸳鸯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脂油。”“苍蝇”虽小,危害极大;“苍蝇”虽微,积量巨大;“苍蝇”虽无掀浪之能,群聚却有坏政之功;“苍蝇”虽扇不起大风,蝴蝶效应足以形成飓风。一只“苍蝇”坏掉一锅汤,一群呢,一堆呢,遍地呢,岂不坏汤滚滚,状何以堪。“苍蝇”必须及时打,赶快扩,坚决打,彻底消除,断种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