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学术》杂志副编审)
当你安睡
文/李耀岗(《武警学术》杂志副编审)
第一次上夜哨,是在毗邻大山的一处哨位。深秋的晚上,寒意逼人,间或有山风呼啸而至,裹着落叶发出怪异的声响。夜间,当人们开始熟睡,暗夜却复活了整个外面的世界,它们与白天相比,变得张狂而大胆,好像此刻是属于它们的时间。站在岗亭里,刚才站哨的新鲜劲儿随着体温的迅速降低瞬间荡然无存,四周似乎埋伏着各式各样可怕的对手,它们密谋好了,伺机下手,偶然有清脆的声音和异样的动静暴露了它们的存在。我紧握冰冷的钢枪,警惕的眼神四下搜寻,不祥的意念在脑海中异常活跃……这就是我初次夜间站哨的体会,下哨后再无睡意。
印象深刻的一次夜哨,是在北京郊区的一片较大的营区,站营门哨。远处城市灯火通明的夜生活依稀可辨,近在眼前的四周却静得怕人,连续针对军警目标抢夺哨兵枪支的恶性案件刚刚发生,躲在暗处的敌人不知所踪,潜在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哨兵统一钢盔、防弹背心、实枪实弹。初春,夜间气温很低,心里默念着当夜的“口令”和“回令”,手指贴着枪的保险,有微微的汗渗出来。当晚,目标出现在石景山区,部队连夜机动,此时整个京城正在熟睡之中,战友们一夜未眠。
夜间本来是睡觉休息的时间,但对于军人来说,因为任务需要有时候踏实而满足的睡眠并不容易实现。对于他们,最酷的睡姿也许正是“枕戈待旦”——以兵器为枕以待天明,夜晚对于他们有着异于常人的意义,每个夜晚随时都要做好挑灯看剑、刁斗催晓、衔枚摘铃、持击夜行的准备。虽然如此危急的时刻并不常有,但对于军人来说夜的背后并不轻松,尤其对于我们这支以夜战见长的军队,需要在夜间行动的时候很多,补充睡眠只能在任务的缝隙中解决。陆定一在《老山界》描述了红军长征中的夜间宿营,“半夜里,忽然醒来,才觉得寒气逼人,刺入肌骨,浑身打着颤”,“耳朵里有不可捉摸的声响,极远的又是极近的,极洪大的又是极细切的,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野马在平原上奔驰,像山泉在呜咽,像波涛在澎湃”,这是在静夜无眠时才能体会到的细腻声音。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边境反击作战中,担负穿插任务的部队连夜间宿营的时间也没有,又因连日频繁作战,战士们极度困乏,行军至夜晚时,只好采取了一边行军一边睡觉,也就是边走边睡!方法是用一根背包带牵着每个战士的手,留前后两人值班行走,中间的人全部都闭着眼睛跟着走,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之间稍稍缓解睡虫的困扰。
夜是神奇的,仿佛一道开关,咔嚓一声合上了,天地就黑了下来,一切都有了心安理得休息的机会。熄灯号带来了如期而至的睡意,不知道今夜会不会有紧急集合的哨音击碎这夜的宁静。夜是安详的也是活跃的,夜是熟睡的也是清醒的,我清醒地活跃在夜色里,轻轻地抚摸着你安详地熟睡,当你安睡,有人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