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懂
初冬,我出差到北方一个城市。下车、天冷、雾霾、人头攒动。突然,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丝丝香甜,看见前面有一位中年男人正在卖烤红薯,那香气就是从他那儿飘来的。一个铁皮桶做的烤炉,上面摆了一圈热腾腾、香喷喷的烤红薯。这种清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食欲,肚子也趁机“咕咕”叫了起来。中年男人微笑着大声问道:“来一个烤红薯,美女?”我立即掏钱买了两个大大的红薯,剥去皮,不顾烫地咬一口,那种香、甜、糯、烫的感觉,瞬间在全身漫延开来……
红薯,这个小时候离不开的“伙伴”,如今又捧在手里,一种说不尽道不清的亲切感在心头萦绕。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农忙时还会帮父母在地里干活。就像插红薯秧苗,挖个坑把一截带叶子的红薯苗埋在坑里三分之一,用手按实了。浇一次水就无需再看管施肥,它会疯狂地生长着,红薯秧四处蔓延,巴掌形的叶子把地表覆盖得严严实实,阳光都漏不进去。到了秋天,红薯便可以收获了。用“沙场秋点兵”来形容那时农村刨红薯的场面是再形象不过了。将薯秧割掉,一垄垄的土埂便裸露出来了,再用钉耙翻开泥土,一只只胖乎乎、红扑扑的红薯就冒出地面。等“正规军”战斗完了,就是“游击队”的天下了。红薯秧是四处蔓延的,人们在收获的过程难免会有遗漏。于是大家会等各家收获完后。我们小孩子也手持小钉耙,拎着篮子加入其中,奋力刨土,即使手上磨出了水泡,也毫不在乎。每刨到一个,必定大呼小叫,仿佛找到的不是红薯,而是金元宝。回家的时候,大家常常把淘到的红薯放在一起比较,如果谁淘到的红薯又多又大,脸上必会露出几分得意,那淘得少的则会显得尴尬,然后在大家肆意的嘲笑和奚落声中怏怏而归。
红薯在以前是人们的“救命粮”,“红薯汤,红薯镆,离了红薯不能活”,顿顿离不开红薯。不过,对于红薯,我们小孩子还有独特的吃法。生吃红薯是孩提时代最简单的吃法。窖藏的红薯越久越甜,虽然不是水果,却也有着水果的清脆和香甜。吃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心里便充溢着满足感。最棒的吃法是灶膛烤红薯,味道爽口甜美。童年的乡下,家家户户都用砖砌的灶台做饭,而燃料则以玉米秆等柴禾为主。农家过日子讲究精打细算,当饭做熟之后,灶膛里的灰烬还很红旺,不利用觉得太可惜,于是细心的母亲便拣几个红薯埋进灶膛烤着。我放学回到家后到处找吃的,首先想到的就是灶膛里烤熟的红薯。从灰烬里扒出红薯,捧在手里还是滚烫的,烫得只能不停地在双手间倒来倒去。然后像敲鸡蛋一样,敲破一层焦黑的外皮,里面粉嫩的肉冒出腾腾的热气,幽幽的清香才会沁人心脾。吃完一个烤红薯,嘴角四周,早已涂了一圈黑。
不过吃自家烤的红薯还不算是过瘾的事,那时过瘾的事是到别人家地里偷红薯来烤着吃。放学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聚拢来,在打麦子的麦场,在那背风的土墙下,在那歪了脖子的柳树下或者没有人住的空院子里。用手挖个小洞,聚拢满地的落叶,再选一个机灵的小伙伴,潜到别人家的红薯地里,偷上几根圆滚滚的红薯,卧在挖好的洞里,围上树枝树叶一烧,不多久,那撩人的香味就吸引得我们一个个口水直流。直到一个不留神,火灭的不彻底冒出的黑烟被大人发现了。我们才慌里慌张地擦着黑乎乎的脸蛋,一哄而散。
不知不觉一个红薯很快就下肚了。那个卖红薯的生意很红火,恋人、母女、大人、小孩开心的接过烤红薯,猴急的咬一口,尽管烫的呲牙咧嘴,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那一缕缕在冬季的天空里弥漫着的红薯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