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童养夫

2017-01-06 18:27郁风闲
飞言情A 2016年12期

郁风闲

简介:妹妹丢了个女儿给自己养,让她的生活陷入兵荒马乱,这时候女儿居然捡回来一个老公。关键是,说好了是女儿的老公,怎么最近,她越来越多的发现,这个“女婿”目光老在自个儿身上流连?

午休时,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白慕埋头处理全新的广告案。利落的短发搭配中性的西装,让很多初见她的人都误认为她是男人,甚至还有不少女性员工被她迷住。忽然一声巨响,丁少杰撞开厚重的门,鬼哭狼嚎地扑向她:“老白,你女儿她,她对我始乱终弃!”年轻的脸哭得通红,他抓起白慕的袖子使劲擦擦脸。

白慕秀气的眉轻佻:“嗯,盼晴的品位终于提高了。”

“你……”丁少杰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受伤的心脏,“你不替我做主?”

白慕轻轻“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文件。丁少杰脚步虚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早就想抛弃我……”丁少杰是学艺术的,近来对话剧感兴趣,他一哭起来就没完,白慕怕文件被他哭湿,抱着卷宗坐到沙发上去看。

丁少杰迅速黏上去:“老白,你真的要说说她,女孩子不能这样……”

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像火车头一样冲进来,用力地朝丁少杰撞过去:“老丁,你又说我的坏话!”撞倒丁少杰还不甘心,盼晴坐在他腿上打滚,“看你还敢不敢说我的坏话,我压死你!”

丁少杰受伤地做出西施捧心的样子:“以前爱我时喊我老公,现在不爱了就叫我老丁!”

吵吵嚷嚷闹翻了天,白慕轻柔却不容置疑地说道:“闭嘴。”

一大一小立时静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抢占白慕两侧的位置,丁少杰先告状:“老白,你女儿在幼儿园跟人家小男孩拉拉扯扯,还说那人是她新男友!”

盼晴不服输地道:“老妈,你以前说老丁太老了,要我抛弃他……我决定听你的话!”

白慕被吵得头痛欲裂,她先安抚小的:“盼晴,你才上幼儿园,现在说这些太早,当然,我支持你抛弃老丁,他真的太老了。”在丁少杰出声抗议前,白慕淡淡扫了一眼,丁少杰立马乖乖坐好,等候训斥。白慕训道,“还有你,请你有点儿成年人的样子。”

丁少杰撇撇嘴:“可是……”

可是他的心碎成渣渣啦。

小时候的盼晴多可爱啊,喊他帅哥,还要嫁给他,贴心得让他心都快化了。但盼晴进入幼儿园后,他在盼晴心中的地位就越来越低了,现在居然被一个小毛头占了上风。他无法接受这种落差,缠着盼晴让她认清现实,她看到的都是幻觉,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哪有他好!

丁少杰越说越不像话,连盼晴都忍不住翻白眼,白慕担心女儿被带坏,不时地抽空打断他的胡话。丁少杰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偶尔扮鬼脸恐吓盼晴,偶尔又装可怜博取同情,白慕看了频频摇头,认识两年,丁少杰越活越回去了。

白慕不由得想起两年前。

平日往来不多的妹妹忽然出现,丢下三岁的盼晴,还有一句“这是我女儿,交给你照顾一段时间”之后便不知所踪。白慕不得已承担起代理监护人的责任,工作家庭两头烧,偏偏盼晴还跟白慕不对盘。丁少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确切地说,是被盼晴领回来的。

鬼精灵盼晴在小区里散步时看上了丁少杰,哭着喊着要把人家带回来做上门女婿。

那时候丁少杰二十岁,还在读书,所有家当都被房东坑了,无处可去,盼晴就是他的生机。他厚着脸皮跟着盼晴住了进来,恬不知耻地喊白慕岳母。白慕想阻止,但两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配合默契,仿佛她是拆人姻缘的大魔头。

丁少杰虽烦人,但他的存在确实缓和了白慕与盼晴的关系。白慕最后妥协了,让丁少杰住进来顺带照顾盼晴。

这一住,就是两年。谁也没提要丁少杰搬出去,他赖到大学毕业……还想继续赖下去。白慕陷入回忆中的短暂工夫,丁少杰就用一个草莓蛋糕成功挽回地位,哄得盼晴赠送香吻,少女肉乎乎的手抱着他,吧唧一口。

白慕恰巧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黑了。

“丁少杰!”

他居然敢染指她女儿!

丁少杰抱着盼晴躲到办公桌后头:“老白,有话好好说,别发火!”他赶紧岔开话题,“我找你还有别的事儿呢!”

“说!”

“我到你公司来打工吧!”

二、

白慕坚决不同意他把无赖的手脚伸进到公司,但丁少杰说打杂也行,他还把盼晴拉到统一战线。白慕任他说破了嘴皮也不答应,丁少杰豁出去了,一把撕开衣服,贱兮兮地道:“我住在你这里这么久,都没付过房租,我过意不去啊……让我用身体抵债吧。”

怕小朋友学坏,白慕只得咬牙答应,并且如丁少杰所说,真的让他打杂。丁少杰进公司的第一天,白慕特地嘱咐下去:“他皮糙肉厚,尽管操练,千万别心软。”白慕决定充分利用他的身体为自己谋利。丁少杰沉浸在“终于打入白慕私人领域”的欢喜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意图。

丁少杰进公司后比白慕还忙,他每天跑到各个部门,和同事打好关系、套套近乎,顺便旁敲侧击地打听有没有男人接近白慕。最近盼晴迷恋各大卫视的婆媳剧、后妈剧,少女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惊吓,生怕有个爸来折腾自己。丁少杰被她传染,也紧张起来,万一白慕有异性没人性,有了老公就把他赶走……光想想就一身冷汗。

可以这么说,他千方百计想进公司就是为了探查敌情!

周五下午,白慕与老同学有约,便提前完成工作准备离开,丁少杰从秘书那里得到消息,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车前挡住去路:“你要去见老同学?”

丁少杰心中警铃大作,毕业这么多年还见个屁啊,肯定不安好心!担心她被人骗,他非要跟过去:“我要替盼晴监督你,看看她未来爸爸、我未来岳父是什么样的!”

“老同学是女的。”

“女的就更要看仔细了!”

总之丁少杰不打算放她一个人去。

白慕没辙,只好带着他一起去。

老同学是个心理医生,白慕此行的目的是跟对方探讨下女儿的教育,以及家中隐藏的危机——丁少杰。丁少杰刚来时白慕就调查过他,他是跟父亲吵架后离家出走的富家公子,单纯天真,有点儿神经兮兮,虽然贱了点儿,没节操了点儿,但大体上是无害的。白慕被他的表现所蒙蔽,才会答应让他住进家里照顾盼晴。但最近半年丁少杰变得很奇怪,总用一种很诡异,很荡漾的表情看自己……白慕心里拉响警报,她陡然觉得,把这个男人放在女儿身边,还是很危险的!

白慕趁着丁少杰去厕所,抓紧时间细数丁少杰的所作所为,她困惑地问:“他死赖在我家,到底图什么?”

“为了盼晴?”

白慕抿唇不语。她想起上周发生的事儿,盼晴觉得自己长大了,想自己学着洗澡,丁少杰死缠着要跟她共浴。白慕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只好肩负起监督的职责。被监视的丁少杰丝毫不觉得别扭,反而变得更荡漾了,像个性感小妖姬,毫无节操地勾引她:“我的身材很不错哦,要不要走近点儿看清楚些?”差点儿当着白慕的面脱光……

白慕迫不得已监视了一周。其实过程很纯洁,一次都没看到过“重点”,但丁少杰撩人的眼神越来越没下限……他很有当色情狂的潜质,白慕越想越担心,摩拳擦掌道:“那小子要是敢有贼心,我……”

“其实也不一定啦。”老友为了让她宽心,多嘴道,“他的目标也可能是你。”

老友幽默地一笑,白慕白了她一眼,这哪里好笑了……白慕想起丁少杰看着自己时那副淫荡的神情,越发觉得这笑话不好笑了。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老友说,“你看上去很像会养小狼狗的类型。年轻独立,事业有成,毕业多年也没跟谁交往过……禁欲久了说不定一朝解放,一步到位呢。”

白慕喷了……

“我比他大六岁。”

老友对年龄差距很不以为然:“仔细看,丁少杰和盼晴很有父女相呢,说不定命中注定要做父女……”

不经意的一句话,在白慕的脑海里炸开。从前没在意,现在一想,盼晴确实更像丁少杰,一点儿都不像自己。当时妹妹白墨把孩子丢下就离开了,没过多久丁少杰就出现了……怀疑的种子开始膨胀发芽。

午夜时分,两人开车回家,丁少杰对白慕的心思一无所知,依旧没心没肺地咋咋呼呼。白慕缓缓地将车子停在路边,丁少杰愣了愣:“你要买什么……”话未说完,娇小的身影扑过来压在他身上。

丁少杰心跳加速,差点儿发出狼嗥,但他克制了,假装纯情地扭捏着:“老白,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吧……但是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的!”

“胡说什么!”白慕揪住丁少杰的衣领,目光凶恶地逼问,“老实交代,盼晴是不是你女儿?”

丁少杰被吓得把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抛在一边,怪叫一声:“啊?!”他连忙否认,“怎么可能!”

白慕也觉得这种揣测很惊人,可是……

“盼晴跟你长得很像!”

“我发誓,我是纯洁的,二十二岁了还是清白之躯,不信你可以检查!而且,我连盼晴的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丁少杰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再说,盼晴都五岁了,她被创造的那年我才十六岁……”

丁少杰不像是在撒谎,白慕松开他,故作镇定地坐回驾驶座。她并没有完全信任丁少杰,撇撇嘴道:“十六岁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丁少杰问:“难道你做过?”

“……”

丁少杰酸溜溜地感慨:“岳母真早熟。”

“闭嘴。”

心中多了疑虑,白慕更频繁地发现丁少杰与盼晴的相似之处。两人都是B型血,都对甜得发腻的食物感兴趣,头顶都有两个旋,都对艺术痴迷,喜欢在家演戏……合拍得如同真正的父女!白慕看得心里窝火,但她拒绝承认这是嫉妒!

白慕不经意地问:“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丁少杰坚定地保证:“没有,我是独苗,我爸也是独苗!”

白慕始终放不下怀疑:“那就奇怪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像?”她的眼神像把刀子,仿佛随时要砍过来。

丁少杰呵呵地笑着:“这就是缘分啊,我跟盼晴天生一对!”说是这么说,他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丁少杰确定盼晴不是自己的孩子,他跟别的女孩子只有纯纯的友谊。但是盼晴真的跟他很像,要说没有血缘关系……他自己都不相信。

丁少杰坐立不安了两天,左思右想,如果盼晴和自己有血缘关系,那一定是父亲造的孽。丁父花心惯了,身边来来往往不少情人,丁少杰就是因为这个和父亲翻脸的。他拔了盼晴的头发回了一趟家,带上父亲的头发偷偷去做了DNA检测。

没多久检测结果出来了,父女的概率是99.99%。

丁少杰拿到结果后便六神无主了。

虽然只是逗孩子玩儿,但喊了两年的老婆突然变成了亲妹妹,“祝天下有情人都是亲兄妹”这个诅咒真是太恶毒了。

更让丁少杰烦恼的是,万一白慕知道真相,会不会把他赶出家门?

丁少杰绞尽脑汁想了一遍,猜到两人是如何相识的。他记得很清楚,他十六岁离家外出独住,就在白慕住的这个小区,父亲经常来看他。白墨那时和白慕住在一起,也在同一个小区,他们大概就是那时遇上的。丁少杰满心的懊悔和愧疚,他觉得是自己害了白慕的妹妹。

丁少杰回到白慕家,今天是白家的家庭日,全家要聚在一起做蛋糕,她们正等着他回来下厨。丁少杰吸吸鼻子,难过地扑到白慕怀里大哭:“我多希望,我是盼晴的爸爸。”如果他是盼晴的爸爸,大不了挨顿揍,他还是可以继续缠着白慕,说不定缠着缠着两人就一起当盼晴的爸妈,以后再也分不开,多好啊!但真凶是他父亲,他开不了口。

白慕被他哭得不知所措,盼晴听不懂他的话:“你不是要当我老公吗?”

“不行啦,我太老了。”而且他们还是兄妹!

“我不嫌你老了,你别哭了啦。”盼晴忙拉着白慕一起劝,“妈妈你快说,你也不嫌他老了。”

白慕实在很不喜欢他哭哭啼啼的模样,太过娇气,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她板着脸准备骂人,忽然腰上一阵酥麻,当她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丁少杰!你……”他居然敢摸她!还是用一种很撩人的,色情的摸法!

丁少杰的脸上还有泪光,他不正经地嬉笑:“我的心灵受到了创伤,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心灵的伤口太大,只有白慕的身体能够治愈。

白慕恼羞成怒:“我不介意让你身体也受点儿创伤!”她一个过肩摔把丁少杰丢到地上,整个人泄愤地压在他身上,粗喘着气道,“你还敢不敢乱来了?”白慕想起老友当玩笑说出来的话,心中震颤不已。

丁少杰的目标是她?白慕失笑,怎么可能,哪有这么不要脸的追法!

丁少杰狡黠地一笑:“我就乱来给你看。”他很有技巧地翻身,将白慕压在身下,自从知道白慕练跆拳道后,他也偷偷跑去报了名,只为有一日能成功压倒她。

他沙哑的声音性感诱惑:“老白,你说我该怎么乱来呢?”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两人都被这种暧昧的氛围感染,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丁少杰饥渴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缓缓地俯下身……

“你们在玩摔跤吗?”盼晴睁着大眼睛问。

白慕立即回神,用力把丁少杰踹到一边:“对,老妈厉害吧?”白慕声音微颤,抱着盼晴躲回房里。把孩子哄睡着后,白慕气冲冲地出来找丁少杰算账,她气的不是丁少杰对自己如何,而是他居然在孩子面前乱来!

“丁……”白慕在酒柜前找到了醉醺醺的丁少杰。

丁少杰酒量不济,酒品不佳,所以他很少喝酒,但此刻只有酒精能麻醉他。他眼里闪着泪光,嘴上始终挂着浅笑,看到白慕走近便伸手要抱:“老白,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就我们三个。”他抱着白慕的胳膊,说出内心最深切的渴望。

白慕沉默地打量着他,丁少杰看似没心没肺,眼里却多了许多愁绪。丁少杰和忧愁,实在是很不搭,却纠缠在一起。白慕怒气渐息,她没办法对一个泪流满面的人发脾气。

丁少杰抱着她不撒手,两腿紧紧夹住她不让她跑,抱得不过瘾了还蹭两下。白慕浑身发热,她也分不清是恼的,还是摩擦生热,于是用力拍了丁少杰的脑袋一下,制止他不规矩的动作。

手拿开时无意中带下了丁少杰的一根头发,白慕忧心忡忡,若是测出丁少杰和盼晴是父女,那她该如何面对这两人?

丁少杰眼神迷离地看着白慕手心的头发,晕晕乎乎地也在白慕头上揪下一根来。

白慕问,“你干什么……”

丁少杰在自己头上拽下一根,揪着两根不到五公分长的头发,瞪着大眼折腾着。他醉得两眼模糊,怎么都打不了结,最后只好抬起头,睁着湿润的眼,向白慕求助:“你来绑,绑起来。”

白慕不明所以,她接过来把两根头发打好结,又递回去给丁少杰。

丁少杰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放进钱包,珍重地贴在胸口,他满足地扬起嘴角:“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无论怎样都不想与她们分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是他渴望却不敢开口的动人的相守。

白慕心中动容,繁杂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得清晰。她不需要知道过去的真相,只要拥有未来的幸福便可。

丁少杰大醉初醒,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意识到自己又喝醉了。他顾不得脑袋里快炸掉似的胀痛,忙跑到白慕跟前,不是很放心地问:“我昨晚没出丑吧?”

“没有。”

白慕面无表情地打开桌上的电脑,鼠标轻点了几下,空气里陡然响起丁少杰咋咋呼呼的声音:“老白,你嫁给我吧,我们永远不分开。”

丁少杰尴尬得脑袋发烫:“这还不叫出丑?”

白慕道:“你平时不也这样?”

丁少杰万分尴尬,看来他在白慕心中的形象似乎不太好。他低低地反驳一句:“我哪有……”,紧接着视频中的画面让他震惊了,他、他、他居然下跪求婚?

视频里的丁少杰醉得东倒西歪,他拽着白慕耍赖:“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白慕气红了眼,当即甩开他,由着他倒地不起。丁少杰觉得头皮发麻,他居然干出这种事儿!难怪他会睡在地上……白慕没揍他一顿,算是很仁慈了。咳嗽一下润润嗓子,丁少杰道:“老白,昨晚我说的话,你……”他心跳如擂,想让白慕别在意,心下却又带着几丝雀跃和期待。

“你说求婚?”白慕冷着脸回应他的期待,“要嫁你嫁!”

“嫁就嫁!”丁少杰豁出去了,“我敢嫁,你敢娶吗?”

白慕白了他一眼不理人,丁少杰很忠犬地跟在后头追问:“你到底娶不娶?”其实嫁或娶都是其次,他总是没有安全感,怕随时会被白慕赶出去,尤其是在他非礼了白慕的时候。

所幸他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发生,白慕开车载着他先送盼晴去幼儿园,然后一起去公司。丁少杰松了一口气,他精力十足地准备好好表现,白慕却抢先交给他一堆文件:“把这些文件翻译一遍,就在这里做。”她指着办公室里的沙发,沙发旁边的大理石茶几太矮,久了恐怕吃不消,白慕又道,“下午叫人送一套办公桌椅过来。”

丁少杰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慕道:“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了。”

丁少杰还是没反应,白慕不悦地问:“怎么,你不乐意?”

“怎、怎么会!”他高兴坏了!能和白慕朝夕相伴……老天终于开眼了吗?丁少杰把文件放在茶几上,咧着嘴闷闷地忍着笑,还不时地双手合十感谢上帝……

白慕将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却没理会。她会选择留下丁少杰,一是因为他老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自己,看得她有些心软;二是怕他喝高了又跑去和别人求婚。想起昨天求婚的场景,白慕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丁少杰偷看她时注意到了,忍不住壮着胆子问:“老白,你是不是想时时刻刻看见我,才留我在这里的?”

“滚……”

“就不滚。”丁少杰赖定她了,“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嘻嘻,我就喜欢你那副闷骚样。”

白慕有一股想揍人的冲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这种怀疑很快就变成了肯定。丁少杰缠定她了,连上厕所都跟着,还美其名曰:“替你挡色狼……你都不知道,现在的人啊……我这是为了保护你的贞操!”他要防止别的人——包括男人和女人,对白慕的任何遐想。

丁少杰尽职尽责地当着保镖,他就像一只守着鱼的猫……白慕就是那条鱼。

“你要是敢偷看我,我就杀了你!”

丁少杰亲自送上小刀,嘤嘤道:“只要是你,我愿意的……”

白慕面无表情:“我好想捅自己两刀……”

恨自己当初太蠢啊,现在后悔也晚了!丁少杰像块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日子很甜蜜——这是丁少杰的想法。对白慕来说,每天都活在预备犯罪的状态,她每天想杀死丁少杰至少要想一百遍。没过两天,丁少杰就在公司碰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丁父,他转头就走。白慕准备跟上去时,丁父沉着脸走上前:“你就是拐走我儿子的女人?”丁父认定是她把独子带坏了。若是从前,他绝不会对白慕客气,但他没忘记此行的目的,语气稍有缓和,“少杰呢?”

丁少杰旷工跑回家里,抱着酒瓶坐在地板上,克制着对酒的渴望。手机被他丢弃在沙发上,铃声响了一阵又一阵,彻底静下来时,白慕开门走了进来。

“没喝酒吧?”白慕问,确定他没喝酒才又道,“跟我去一趟医院。”

丁少杰不明所以地瞪大眼。

白慕迟疑地开口:“你母亲……”

五、

丁母从住院到过世,只有短短三天,弥留之际问丁少杰是否有喜欢的人。丁少杰忍不住流泪:“有啊,我有喜欢的人了,等你好了我带她来给你看看。”

可是,母亲却再也醒不过来了。白慕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担心他随时会哭昏过去。

丁少杰不肯让父亲插手母亲的葬礼,但他哭得太惨,最后一切都由白慕操办。白慕忙前忙后,还得时刻盯着丁少杰,不让他太过沉溺于悲伤之中。

将丁母安葬后,白慕开车载着疲惫不已的丁少杰回家,视线不经意地瞥见小区门口有道熟悉的身影。白慕不动声色地先送他回去,然后才找了借口出来,白墨还在原地等她。

白墨,白慕失踪三年的妹妹,盼晴的生母。

她开口第一句话便直白地说道:“我是盼晴的母亲,我要带她走。”

白慕神色一沉:“曾经遗弃她的母亲?”

两人本就感情不深,若说她对妹妹还有什么情绪,就是替盼晴感到不值。盼晴偶尔还会问起母亲的事儿,却未曾得到母亲只言片语的关心。白慕不愿与她多谈,心下有些担心独自在家的丁少杰。

白慕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白墨的话,她知道如果走法律途径,自己没有胜算。她不放心地调转方向,去幼儿园接盼晴。丁少杰很在意自己在盼晴面前的形象,这几日他一直没回家,就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憔悴伤神的模样。白慕牵着盼晴打开家门,数日未见的两人激动地呼喊——

“老丁!”

“小晴晴!”

一大一小以一种少女漫画式的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飞奔到对方身边,紧紧地抱住彼此。

白慕眼睛冒火,但考虑到丁少杰的情况特殊,她忍住了。

丁少杰继续对小孩子撒娇:“这几天没抱着你,我都睡不着。”

“我也是,今晚我陪你睡。”

“还是小晴晴对我最好,不像老白,对我冷淡无情至极,我伤心失眠,她都不肯陪我睡,留我一人孤枕难眠……”白慕再听不下去,她揪着丁少杰的衣领,两人躲到书房密谈。

“盼晴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白慕问。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留住盼晴的方法。丁少杰不知道白慕的心思,连忙道:“绝对不是!”他举着手坚定地道,“我发誓,如果我撒谎,就诅咒我被老白凌虐至死。”

他赌咒的内容让白慕一阵恶寒,仿佛自己才是猎人枪口下的猎物,莫名地有股想逃跑的冲动,刚扭开门把,丁少杰倏地扯住她的衬衫,制止了她的动作。

“你……”

白慕的话还未说完,丁少杰轻轻地把脑袋抵在她的背上,声音低低的,像被遗弃的小兽,充满着不安和恐惧:“我没别的亲人了,你,不会不要我吧?”

白慕“嗯”了一声:“不会。”早在不知不觉间,白慕的心便被他束缚了,这几日她时刻担心着丁少杰的状况……她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但白慕很肯定,既然留下他,就不会再放手,即便折腾一辈子,也绝不。

丁少杰松了口气,他恢复不正经的傻笑:“好。”

白慕皱着眉提醒:“还有,别老说什么要娶盼晴,我告诉你,休想!”

“你在吃醋?”丁少杰贼兮兮地笑,“放心吧,我最喜欢你了,第二才是盼晴……我的身与心,都会留给你哦!”

白慕“唰”地一下红了脸:“我警告你,别瞎说,我才不……”面对热情、直接、有时候还喜欢耍贱的丁少杰,内敛含蓄的白慕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白慕原想三个人一起去散散心,下属的紧急电话阻断了他们的行程。白慕行色匆匆地赶回公司,迎接她的是神色不安的下属和数份大宗合同的解约书。公司为这些项目投入了大量时间与金钱,一旦解约,除了经济损失,还将对公司的声誉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白慕忙着挽回合约,却无一奏效,直到她从某位老客户处得知真相——是丁父从中作梗。

丁父的电话随后便到,让白慕把丁少杰赶出家门,他笃定无处可去的丁少杰会回到丁家。白慕直接挂掉电话,有点儿庆幸没让丁少杰跟着,否则以他的个性,不闹翻天才怪。

白慕接连几天在公司忙碌,解约风波不断,公司几乎快支撑不下去。白墨也不时地打来电话催促,白慕烦不胜烦。这天下午她带着新企划去争取新的客户,正要进会议室时盼晴打来电话,慌张地大喊:“老妈,救命!”

白慕抛下一切赶回家,丁少杰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盼晴使劲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白慕悬着的心放下,她安抚地拍拍受到惊吓的盼晴,丁少杰要走的事儿吓到了她。

丁少杰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丁父见白慕不肯妥协,便直接通知了丁少杰,想让他出于内疚自己回去。

“这点儿小事儿,我能解决的。”

“如果真是小事儿,公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丁少杰明白父亲可能有点儿夸大,可他也知道,若父亲继续搞鬼,白慕的小公司撑不了多久的。他吸吸鼻子,“你好好照顾盼晴,我走了……”

“别走。”白慕情急之下,顾不得含蓄了,“是你把我变得莫名其妙,搅得我的生活不得安宁,擅自跑进我的心里,什么责任都不负,就想跑了?”

丁少杰震惊地瞪大眼,他想了好几遍才明白,眼泪汹涌而出。

白慕把脸靠在他怀里:“若公司真的倒闭了,算我无能,但我绝对不会拿我的家人去交换。”

丁少杰低着头,悄悄抹掉眼泪:“可、可是……”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让你养就是了。”

丁少杰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好,我一定努力赚钱!”

盼晴困倦极了,她揉揉眼睛,撒娇地扯着丁少杰:“老丁你不走了?”见他点头,盼晴咧嘴笑道,“那就好,如果你走了,老妈会哭的……”

白慕难得地脸红了。

丁少杰想象不出她为自己哭的样子,她可是著名的女强人啊!况且他也不舍得,只要她一句话,就能让他感到甜蜜和幸福了,哪里还舍得走。

白慕抱起盼晴回屋,丁少杰从身后抱住她,灼热的唇贴上她的后颈。感情越发浓烈,他就越怕吓到白慕,只能用衣服阻隔掉部分情绪。他以为一辈子都听不到白慕说喜欢他,但白慕的话让他知道,他付出的感情正一点儿一点儿地得到回报。

白慕去帮盼晴洗澡,丁少杰在厨房忙碌,门铃忽然响起,他走去开门,几个警察进来就将他按到墙上抵住。

“你们做什么?”丁少杰大叫。白慕恰巧抱着盼晴出来,白墨从警察后头走出来,指着盼晴说:“这就是我的孩子!”她扑过去抢过孩子,紧接着白慕也被控制住。

警察说:“抱歉,我们怀疑你涉嫌拐卖儿童,请跟我们走一趟。”

白慕眯着眼望向白墨,白墨心虚地别过脸,她急着要带走孩子,打官司太浪费时间,只好想出这种方法。

两人被带到派出所接受调查,由于证据充足,证明白慕是收养了被遗弃的盼晴,取证结束后就将他们放了。从派出所出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丁少杰羞愧自责得没脸见人。

白慕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你都知道了?盼晴是你父亲的女儿?”

丁少杰沉重地点头。

白墨以“两人试图绑架,向盼晴生父勒索”为由报警,当丁少杰从警察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他便知道一切都完了,他营造的幸福泡沫,一点儿一点儿被敲碎了。白慕在怨他,甚至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白慕没再说话,纤瘦的背脊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丁少杰跟前,丁少杰却没勇气走上前去,喉咙像被什么塞住,难受极了:“盼晴她……”盼晴被带走时哭得很大声,很委屈,丁少杰的心都被哭软了。

白慕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或许交给她母亲会更好吧?”

丁少杰震得无法动弹,自相识以来,从未听过白慕这么无奈苦涩的语气。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女强人,却落得事业、家庭屡屡受挫的局面……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丁少杰与白慕分开后便直奔丁家,只是,他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不堪的一幕。白墨带着盼晴坐在客厅中,她面前放着一张DNA鉴定结果。丁母过世后,有不少女人想上位,白墨是其中一个,她有着别人没有的资本,一个孩子。难怪她会那么着急把盼晴要回去……丁少杰替盼晴和白慕感到心寒。

丁少杰把盼晴抱在怀里,形成两边对立的架势,他对父亲道:“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要盼晴跟在自己身边,他无法保证一旦松手,盼晴会被送去哪里。

若是父亲对白墨有意思,他乐得成全,然后带着妹妹过日子。

若是父亲对她无意,他也绝对不会手软。就如白墨耍尽手段带走盼晴一样,只要父亲愿意,要从一个有遗弃前科的母亲身边带走孩子,轻而易举——而代价是,他再也没有自由,但他不在乎。

丁少杰不知道父亲怎么处理的,那天,白墨还是离开了。他有点儿担心盼晴,毕竟是母女,所以很小心地问了一句,盼晴学着大人的样子叹气道:“有没有她好像差不多……反正我有老丁和老妈啊!”说起白慕,她又开始追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老妈?”

丁少杰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甚至不确定白慕是不是还愿意见自己。

如果不是白慕主动联络,丁少杰至少会纠结大半年。但白慕先打来了,她开口就问有没有白墨的最新联络方式,丁少杰快被醋腌死了,白慕声音平静地说:“我把公司还有房子都处理掉了,今天就会离开A市,有些钱想留给盼晴,你……”

“你要去哪里?!”丁少杰咆哮着打断她的话,激动得语无伦次,再也顾不得害羞了,“你敢抛弃我跟盼晴,我、我……我要告你遗弃!”

丁少杰带着盼晴赶过去时,家里已经被搬空了,他让盼晴去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放回去,自己则哀怨地瞅着白慕。白慕不可思议地指着盼晴,丁少杰道:“有什么可奇怪的,她妈爱金钱多过女儿,我爸重男轻女,她除了跟我还能跟谁?”反正当事人不在,盼晴又玩得不亦乐乎没听见,他尽可能地胡扯,“盼晴一直想回来看你,没想到你居然,居然……”

白慕叹息:“我以为,她在亲生父母身边会开心……”

丁少杰脱口问道:“那我呢?”他哀怨的语气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你说过我是你的家人,现在还是吗?”

他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白慕缄默不语,她从不曾对家人有过这么复杂的情绪,丁少杰在她心里浮浮沉沉,始终挥之不去,这不是家人该有的位子。她动了动唇瓣:“不是。”

一句话,让丁少杰从空中坠入地狱。

他狼狈尴尬,揉揉眼睛胡乱地喊了一声:“盼晴,走……”

“如果,你只是家人就好了。”

家人是相对永恒不变的关系,这种关系不会因为距离远近、时间长短而改变,但丁少杰不是,他是个充满无数可能的变量。白慕既尴尬得不知如何面对,又担心疏离一段时日后他便再不会回来。她故意打电话给丁少杰,也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留点儿最后的记忆罢了。

白慕低沉的、矛盾的、不舍的呢喃声,像一根结实的绳索,拽住丁少杰离去的脚步。

这个女人,在感情上从没主动过吧?

丁少杰哀叹着,心里对她陡然升起一股心疼。她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丁少杰干脆就替她表达,反正他赖皮惯了:“我不走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你恨我,恨我爸都没关系,他不是玩弄了你妹妹,还对她始乱终弃吗?我是他的宝贝儿子,你有气就往我身上撒,反正我皮厚。”

他放弃骄傲、自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慕再说不出推拒的话来。

“你一直住在我这儿,那你喜欢的人怎么办?”

“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和她在一起啊。”

因为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喜欢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白慕还是把房子卖了,她要从头开始创业,女强人可以被打败,但不可能被打倒,东山再起,指日可待。她在市郊买了一套小套房,给单身女子住还算宽敞,只是偶尔丁少杰带着盼晴过来时,就变得挤了些。白慕下班晚,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丁少杰和盼晴正躺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

丁少杰现在被父亲逼着接班,一下子从艺术小生变成了商界精英——他扮得很辛苦。

每每白慕提出让他休息,他便道:“你养了我这么久,我也该努力努力啦。”他嬉笑惯了,走进商界也依旧不正经,“但是我说不定哪天就把家产败了,我撑不住的时候你得拉我一把。其实我很怀念吃软饭的日子的……”

那是他变相的激励。

白慕现在努力的目标,就是让她的两个家人,有朝一日能吃她的软饭。

丁少杰翻个身嘟囔着:“我喜欢你呀。”

白慕柔情微笑,我心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