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星
10月19日 晴
晨钟暮鼓,鸿雁传书,驿寄梅花,鱼传尺素。我最爱的,仍是手写的信笺。
那日,桌上端端正正地放着封信笺,像一团火焰在燃烧,邮戳周边漾开的些许痕迹正如我此刻的心情,期待的小石子荡开了激动的涟漪。
展信,落目。意料之中,是唐寄来的。
且不提字里行间深深浅浅的情谊,单是密密麻麻的字句,幽幽淡淡的墨香,便叫人心里满是欢喜。或忍俊不禁,或潸然泪下,所及之处,所抒之情,皆无法用这单薄的言语来描摹,纵使简单,却也动人之至。
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书信朋友,在信里可以无所不谈,见了面,却常常是相对无言。她的字写得极好,洒脱大方,不似个娇滴滴的姑娘,反带一点点男子气概。她喜欢看亦舒和鲁迅,而我则更偏爱三毛和川端康成,彼此都极力向对方推荐自己的钟爱。记得那年我生日,她赠予我一本亦舒的《开到荼蘼》,并在信中附道:“我以为送什么东西都不及送书的好。”我亦深以为是。她是个急性子的姑娘,心里有什么感慨了,看了什么好书了,往往等不及我的回信,她就又是一封长信过来,直抒胸怀。曾有一度,别人都误以为那是哪个男生给我的情意绵绵的情书,我莞尔——情书也不过如此罢!
也是极爱手书信笺的。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风佛草动,窸窣作响。挑一盏青灯,待暖意驱散清冷,氤氲出一份安详。白纸黑字,笔走龙蛇,沙沙作响,酣畅淋漓,情真意切,岂不妙哉?所述之言,所表之情,多为琐碎,然情到深处是回归平淡,犹显真实与完整。
然不只我对信情有独钟,提起沈从文与张兆和的爱情,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那些信,从第一封到最后一封,那些滚烫而真挚的情话,令人不忍卒读,一字一顿,或嗔或喜,一笔一画,审慎细心。在信中,他称她三三。三三,多么温柔的称呼,纵使写信之人与读信之人已不在了,凭着这些信,他和她的爱情也成了一个最动人的传说。正如允和道:“那天他从鼓囊的口袋中掏出一封揉皱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地对我说:‘这是三姐给我的第一封信。接着吸溜吸溜哭起来,快七十岁的老头儿哭得像个小孩又伤心又快乐。”我想,沈先生此刻怀念的并不是相伴了数十年的妻子,而是多年前提笔给他回信,温柔又调皮的三三。三三在他的信中永不会老去,一如初见的模样。
时光的洪流中,有更多的人在执笔写信。庄重而庄严,他们刻下打马而过的青葱岁月,烙下真情切切的爱情故事,记下血浓于水的家庭情意,写下交心谈天的家常里短。他们与我一样,想在激光排字机中重温“家书抵万金”的款款深情,想在搁浅的绿皮邮箱中,觅得一份苦候的希冀与欢娱,他们与我一样,想做信一生的恋人。
心有千千结,心系信笺,轻诉哀怨。
最是情深处,遥寄思念,终难忘却。
将信笺轻放入邮筒,剩下的便交给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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