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自闭症儿童的句法生成能力——以MLU为衡量工具

刘顺华

(安顺学院人文学院，贵州 安顺561000)



汉语自闭症儿童的句法生成能力
——以MLU为衡量工具

刘顺华

(安顺学院人文学院，贵州 安顺561000)

采用故事叙述任务，以MLU为句法衡量工具，考察了汉语自闭症儿童和相匹配的典型发展儿童的句法生成能力。结果发现，汉语自闭症儿童生成的MLU显著低于典型发展儿童，表明汉语自闭症儿童的句法生成能力存在损伤。

汉语自闭症儿童；MLU；句法生成能力

语言缺陷是自闭症的三大核心症状之一。自闭症个体有的完全不能用语言进行交流，有的虽然有充分的语言知识但在运用这些语言知识进行会话时存在明显困难，因此学术界对他们的语言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但早期有关自闭症个体的语言研究，重点关注的是他们的语用缺陷，较少探讨他们的句法能力[1]。句法能力是将各语言成分组成句子的能力。人在思考时可能是非线性的、观念群集式的，但在表达交流时必须按照线性式将字词逐一呈现。这种线性的方式要求系统地安排字词的序列和构成成分的顺序。因此，句法能力对于理解他人话语及表达自我思想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MLU(Mean length of utterances)是指所生成话语的平均话语长度。MLU可以用来衡量句法的复杂性[2]，因为它不仅与句法发展阶段的形式衡量具有较高的相关性[3]，而且与典型发展儿童发展的生理年龄的衡量具有较高的相关性[4]，因此，它已经被广泛用于典型发展儿童和非典型发展儿童组间语言发展的比较，成为了解儿童语法状况和诊断儿童语法发展问题的主要手段[5]。对于非典型发展儿童而言，Scarborough等认为，若将程序性话语、模仿性话语、自我重复话语从MLU分析中剔除，那么，MLU能够较好地反映特殊儿童的句法水平[6]。论文拟通过实验考察汉语自闭症儿童的MLU，进而探讨其句法能力。如果自闭症儿童在实验中的MLU与相匹配的典型发展儿童的存在显著差异，则说明其句法生成能力存在损伤，反之则正常。

一、实验情况

1、被试

研究的被试分为汉语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两组，各10名。汉语自闭症儿童组的年龄在6-7.4岁之间(考虑到引用的便利，对生理年龄采用句号隔离年份与月份的形式进行表述，如6岁4个月表示为“6.4”)，平均年龄为6.6岁，男女比例为8∶2。其中8名来自青岛某自闭症学校，2名来自南京某自闭症培训机构，均被医院诊断为自闭症。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的年龄在6-7岁之间，平均年龄为6.5岁，男女比例为5∶5。其中6名典型发展儿童来自青岛某自闭症学校的自闭症融合班，4名来自江西省宜丰县芳溪镇集镇幼儿园。两组儿童内部均有南北方方言背景。所有被试均为右利手，无听力损伤和构音障碍。

采用韦氏儿童智力量表测量10名汉语ASD儿童和10名典型发展儿童的言语智商、非言语智商(操作)和总智商。两组被试的匹配结果见下表：

表1 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结果

通过独立样本T检验可知，t(年龄)= 0.508，p(年龄)= 0.862，组间差异不显著，说明两组被试在生理年龄上匹配；t(言语智商)=1.613，p(言语智商)=0.124，组间差异不显著，说明两组被试在言语智商上匹配；t(非言语智商)=0.377，p(言语智商)=0.710，组间差异不显著，说明两组被试在非言语智商上匹配；t(总智商)=1.631，p(总智商)=0.611，组间差异不显著，说明两组被试在总智商上匹配。

2、材料

自闭症儿童句法能力的相关研究中采用的实验任务主要是通过句法衡量工具对自闭症儿童生成的话语进行评定。关于话语的生成方法，一般有自由游戏法、谈话法、故事讲述法。 Wren以存在语法障碍的特殊儿童为被试，将自由游戏法、谈话法和故事讲述法生成的语言样本进行分析，发现被试在谈话法刺激下生成的语言最复杂，故事讲述法次之，自由游戏法最低(见Southwood 和 Russell,2004)[7]。在以典型发展儿童为被试的研究方面，Southwood和Russell也有同样发现，从话语长度和句法复杂性来看，故事讲述法和谈话法之间不存在差异，都高于自由游戏法，且差异显著[7]。相比于谈话法，故事讲述法的实验材料准备及实验操作简单易行，容易控制，对于还处在直觉形象思维阶段的儿童来说，图画式的故事讲述更容易生成句法复杂的话语[8]。由于论文主要探讨汉语自闭症儿童的句法能力，特别是复杂句法能力，因此，采用图画式故事讲述法来选取语料。考虑到儿童记忆能力的限制，图画不能过多，过多的图画可能会破坏儿童对图画的记忆效果从而影响对图画信息的表达。但是图画较少又不能生成足够的语料样本量。鉴于这点考虑，论文采用无文字图画书创始人梅瑟·迈尔的经典之作《青蛙，你在哪里？》(Frog，where are you？)。《青蛙，你在哪里？》总共有24幅图画，故事不会太短，也不会太长以致影响儿童的记忆效果。

3、程序

为了让被试尽快进入实验情境，主试与被试先进行几分钟的简单自由交流，引入故事书。然后主试呈现给被试无文字图画书《青蛙，你在哪里？》(Frog，where are you？)。主试指导语为：“XXX，这是一本很好看的故事书，叫《青蛙，你在哪里？》。你自己先看一遍，想想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如果有不认识的画可以问我。看完之后你讲给我听，好吗？”被试开始讲时，用录音笔进行录音，并适时给予被试鼓励，如“嗯、对”。被试正式叙述时，尽量避免主试等人的影响。如果被试长时间停顿，主试可以给予开放性提示，如“然后呢？”如果被试还是无法描述图画，主试则可以较为明确地提示，如“小男孩在干什么啊？”在正式实验中，主试只能给予被试一般性的鼓励，但不对被试描述的正确与否评价。最后确认被试讲完录音才停止。

4、数据统计

首先由主试本人对20名被试讲故事录音进行转录，然后由主试本人和一名具有语言学背景的同学进行语音与文本的反复核对，确保文本语料能全面真实地反映被试的话语及场景。转录过程中对主试及被试的一些无关话语未进行文本转录，如主试“亮亮不认真了。把金老师和刘老师叫过来。”被试“我要玩电脑。”接来下对被试生成的文本话语进行提取和整理，删除文本中的一些无关话语。具体做法如下：

在语句判定方面：第一，至少有一个谓语动词，并且谓语动词所接成分合理的话语才算作一个语句。如“小朋友在睡觉”是一个合语法的语句。但是单独的一个名词如“小男孩”或者谓语动词后未加必有成分如“救”这两种情况都不看成一个语句，不计入最后的统计分析。第二，如果一个语句包含两个以上由“和、但是、或者、然后”构成的从句，则将各从句分为一个独立语句予以统计。如“然后就哇哇哭了，然后蜜蜂就出来了，然后蜜蜂掉水里了。”

在话语剔除方面，以下几种情况，被试的话语将被剔除，不进行最后的统计分析：第一，叙述时被试的提问以及主试的回答。如被试：“小朋友在看什么？”主试：“你看图上他们在看什么？”第二，叙述中由主试的提示或提出的具体问题然后被试直接回答的话语。如主试：他们在干什么啊？被试：他们在睡觉。但是对于主试用“然后呢？还有呢？”这样的提问引出的被试话语予以保留，如主试：然后呢？被试：然后小男孩和小狗都睡觉了。如果被试有不明白的名称，主试告知后仍计算在内，如被试“小男孩爬到”，主试“石头”，被试“小男孩爬到石头上”。第三，叙述时，被试说出来的一些评价性话语，如“这个我不知道”或“不知道了”。第四，叙述时重复性话语的重复部分。如：他说“青蛙在么？青蛙在么？”中“青蛙在么？”这一重复部分不予统计。但是如果被试重复是为了强调，重复部分话语将予以保留，如“小鹿跑得好快好快”。第五，程序性刻板话语。如某被试在讲述故事时经常说：“从头读到尾”。第六，中断。当被试叙述出现中断时，将取完整的小句或片段。如“小男孩穿着，小男孩，小男孩穿着皮鞋”，取最后的“小男孩穿着皮鞋”。第七，修正。被试叙述出现自我修正话语时，只取被试修正后的话语。如“洞里面有鼹鼠，有一个鼹鼠”，取“洞里面有一个鼹鼠”。

提取完语料后，先划分文本的语句，然后以词为单位对每句话语进行切分。然后按照MLU计算公式：MLU=词数/语句数，来计算被试最终的MLU值。最后录入SPSS，用SPSS15.0对数据结果进行统计分析。

二、实验结果

研究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比较了两组被试在故事讲述任务下生成自然话语的MLU，其中组别(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组)作为组间变量，MLU作为组内变量。两组被试的MLU值具体情况见表2。

表2 两组被试故事讲述任务下话语MLU值

独立样本T检验表明，自闭症儿童的MLU和典型发展儿童的MLU存在极其显著差异，T(MLU)=6.304，P=0.000<0.01，表明汉语自闭症儿童组在故事讲述任务下生成的自然话语MLU远低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

三、分析与讨论

研究结果与Tager-Flusberg等人研究结果不一。Tager-Flusberg等人[9]跟踪调查了各6名自闭症儿童、唐氏综合症儿童匹配组12到26个月。然后按要求收集了各组被试的100句自然话语作为分析语料，以MLU、句法生成指数、词汇多样性和语类分布四个标准来分析自闭症儿童和唐氏综合症儿童的话语习得情况。在自闭症儿童的句法习得模块，通过采用MLU为衡量指标，该研究发现自闭症儿童与唐氏综合症儿童及典型发展儿童在句法发展模式上相同，由此认为自闭症儿童句法能力不存在损伤。但是该研究存在一些不足：第一，被试量较少，代表性较弱。第二，缺少智商匹配指标。正如Tager-Flusberg等人在文中所推测的，自闭症儿童的MLU与智商正相关。而他们在匹配时却忽略了被试的智商。该研究自闭症儿童组的平均智商为89，接近正常水平，而唐氏综合症儿童匹配组的平均智商为54，均存在较严重智力障碍。因此，被试智商的不匹配性很可能会直接影响实验结果的可信度。在与典型发展儿童相比方面，由于该研究并没有挑选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只是将自闭症儿童的研究结果与相关文献中典型发展儿童的MLU相比，因此说服力较欠缺。第三，数据解释不充分。该研究数据显示，6名自闭症儿童的MLU差异较大：3名自闭症儿童MLU发展已达到正常速率，1名自闭症儿童的MLU发展到一定正常阶段后却开始下降，2名自闭症儿童的MLU发展缓慢。虽然他们认为2名MLU发展缓慢的被试他们的MLU在测试初就较大，但仍无法说明在年龄和语言能力匹配情况下，为什么这2名被试在长达2年的跟踪调查期间MLU发展缓慢，这是否也从另一方面表明自闭症儿童MLU存在一定发展“天花板效应”。因此Tager-Flusberg等人的观点存在一定疑问。

研究结果与以往大多数研究结果一致。研究者们普遍认为自闭症儿童句法发展速率显著滞后于典型发展儿童，以MLU作为句法衡量工具时，自闭症儿童普遍表现出相对较短的状态。

在历时研究方面，李晓燕[10]在其博士论文中探讨了汉语自闭症幼儿的语言发展和交流情况。在句法范畴内，该研究以MLU和MLU5作为被试句法衡量工具。为了考察4位汉语自闭症幼儿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句法发展情况，李晓燕描述了每位幼儿句法范畴MLU、MLU5指标的成长速率。结果发现4位汉语自闭症幼儿在MLU、MLU5这两项指标上，成长速率均滞后于典型发展幼儿。但本研究与李晓燕研究并不完全一致。李晓燕在其研究中发现，汉语自闭症儿童的MLU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因此，年龄很可能是影响汉语自闭症儿童MLU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她在典型发展儿童选取上仅以MLU和操作智商作为匹配标准，未控制年龄对实验结果的影响，所选汉语自闭症儿童组的年龄均大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这很可能缩小汉语自闭症儿童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之间的MLU的发展速率差距。

在共时研究方面，论文研究结果与Eigsti 等、Condouris等、Scarborough等观点一致，但不完全相同。他们的实验语料都来自于被试与母亲或他人的游戏话语。前文实验设计部分已说明自由游戏法生成的语料MLU较故事讲述法短，因此这有可能会缩小或扩大自闭症儿童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MLU的差异。Eigsti 等[1]采用自由游戏法发现自闭症儿童的MLU比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更短，但是在统计上只存在边缘显著差异。而Condouris等[11]结果发现自闭症儿童无论是MLU还是句法生成指数得分均远低于同龄儿童水平，特别是MLU的差距更大，这进一步证实了Scarborough等[6]的观点。论文采用故事讲述法，发现汉语自闭症儿童的MLU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存在极其显著差异，这能够更真实地反映出汉语自闭症儿童在自由话语中的MLU。

[1]Eigsti, I. M., Bennetto, L., Dadlani, M. B. Beyond Pragmatics: Morphosyntactic Development in Autism. Journal of Autism and Developmental Disorders, 2007，37, 1007-1023.

[2]李晓燕，自闭症儿童语言的范畴特征研究与整合趋向[J].中国特殊教育,2009(11).

[3]Scarborough, H. Index of productive syntax. Applied Psycholinguistics, 1990(11)：1-22.

[4]Rondal, J. A., Ghiotto, M., Bredart, S., & Bachelet, J.Age-relation, reliability and grammatieal validity of measures of utterance length. Journal of Child Language, 1987(14)：433-446.

[5]Klee, T. Developmental and diagnostic characteristics of quantitative measures of children’s language production. Topics in Language Disorders, 1992(12)：28-41.

[6]Scarborough, H. S., Rescorla, L., Tager-Flusberg, H., & Fowler, A. E. The relation of utterance length to grammatical complexity in normal and language disordered groups. Applied Psycholinguistics,1991(12)：23-45.

[7]Southwood, F., & Russell, A. F.Comparison of conversation, free play, and story generation as methods of language sample elicitation. Journal of Speech, Language, and Hearing Research, 2004(47)： 366-376.

[8]盖笑松，杨薇，邰宇·儿童语言样本的分析技术[J].心理科学进展，2009(6).

[9]Tager-Flusberg, H., Calkins, S., Nolin, T., Baumberger, T., Anderson, M., & Chadwick-Dias, A. A Longitudinal Study of Language Acquisition in Autistic and Down Syndrome Children. Journal of Autism and Developmental Disorders,1990(1):1-21.

[10]李晓燕·汉语自闭症幼儿语言发展和交流的个案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

[11]Condouris, K., Meyer, E., Tager-Flusberg, 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tandardized measures of language and measures of spontaneous speech in children with autism. American Journal of Speech-Language Pathology,2003(12): 349-358.

(责任编辑：郑朝彬)

The Syntax Generation Competence in Chinese Autistic Children——Using MLU as Measurement Tool

Liu Shunhua

(College of Humanities，Anshun University，Anshun 561000,Guizhou,China)

By using MLU (Mean Length of Utterances) as syntax measurement tool, this study investigated Chinese autistic children’s (CAC) and matched typically developing children’s(TDC) syntax generation competence in storytelling task.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MLU of CAC are noticeably shorter than TDC, which means CAC have an impairment in syntax generation competence.

Chinese Autistic Children，MLU，Syntax Generation Competence

2016-09-15

2015年度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项目“自闭症儿童句法能力的实验研究”(项目编号：2015QN14)成果之一。

刘顺华(1987.02～ )，女，江西宜春人，安顺学院人文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儿童语言发展与障碍、认知语言学。

B844.1

A

1673-9507(2016)06-007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