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依
洛阳是一座风雅的城市,是箫声、古琴和钢琴合奏的城市。一丝苍茫,几许悠远,几分伤怀,还有,几点珠跳玉润的聪俐。
迎着细碎的雨丝游走,渐渐地,那独特的风骨便会悄悄袭上你的眉头、心头,让你恍如步入了一个梦境,继而,又在佛的无比庄严的注视下醒来。
伊河像一条长长的玉带,缠绕着香山。白居易曾在此居住十八余年,他经常乘一木舟,从建春门出发,逆流而上,或低吟,或长啸。“爱风岩上攀松盖,恋月潭边坐石棱。”那香山的一草一木,该都是他抚摸过的吧?那山风萧萧,该是曾洗其耳目的吧?如今,松木已然老朽,山风却依旧恋恋不舍。
从远处看,香山像是隐在云里雾里,宛如一个幻境,而寺塔无比坚实,牢牢地嵌在画布上,平添了几分凝重。伊水河上溅起了点点雨花,一条灰色的鱼儿倏然跳出江面,而后,向着东方远去了。
沿着湿滑的石路上攀,可一直攀到琵琶峰,白居易的墓冢便在这里。八月末的天气,一丛丛迎春长枝展叶地葱绿着,将整个墓地扮成一副自然的俏模样。山水淙淙,歌唱着流下山去,一派淳朴天真。白居易半生坎坷,但其字乐天,命里自也有乐天的成分。他曾写道:唯置床临水,都无物近身。清风散发卧,兼不要纱巾。那么,这山上的草草木木,便当真是他的眠床了,他果真做了香山的守候者和拥有者,“且共云泉结缘境,他生当作此山僧”了。
还未从白居易的酽酽情怀中走出来,朋友便带我去看洛河。洛河——这发源于蓝田的河流,在此暗波不涌,如同一面明镜。青草长苇肆意地生长着。泥土结实处,便有三五个老者,垂着长长的渔竿闭目钓鱼,抑或鱼我已两相忘?谁知道呢,那篮子是空空的。洛河当得起“容曜秋菊,华茂春松”八个字。正因为这样的丰采神貌,才孕育了轻云闭月、流风回雪的洛阳好女子。
真的难以回到那个朝代了,贵公子曹植当初如何在这河岸漫步,朝思暮想着丰秀的洛神,从三国征战的硝烟中暂且退出,用委婉之笔永留一抹人仙眷爱的儿女情长。历史很奇妙,奇妙地都发生在这座依水而居的城市了。
也难以想象阮籍——这个“容貌瑰杰,志气宏放”的男子,如何在洛阳城内打铁,那“哐——哐——”一板一眼的叮叮之声述说着多少无奈,又体现着几许狷狂。“灼灼春华,绿叶含丹。日月逝矣,惜尔华繁!”在牡丹雍容华贵的开放与凋谢下,华年一寸一寸流逝了。莫笑我佯醉两月拒一门姻亲,莫恨我放浪无形对酒长歌。这沉重的心事,谁能解呢?那反反复复的纠结,谁是当初结绳之人呢?
洛阳把这么多的谜团留在这里,把这么多的遗憾或反曰骄傲留在这里,那么走时,便去龙门石窟拜望诸佛吧。佛心慧明,法力无边,低眉敛笑间,自会为你指一条清晰之路。山势有些陡,踩着石阶费力地上,有时手脚并用,真有些一步一朝拜的意思了。仰头看,大佛就端坐那里,通体明净,不惹尘埃。而万万人簇拥在佛的脚下,等着听其箴言。佛呢,依然一动未动,仍是千百年前的样子,仿佛在说:风云俱变,而心若止水。我跪在佛的脚下,叩了一个头,祈求圆我夙愿,佑我一生。真的,在神力与人力之间,我更信仰神力。
大大小小的石窟,千千百百尊佛,以无语应天地千籁。善美和安宁不变,所以,洛阳,也从来未曾改变。
(摘自《散文百家》2015年第6期)
赏析
洛阳是我国著名的古都,依山傍水。文章紧紧扣住洛阳“依水”“古都”的特点行文,在描山写水的同时,结合与洛阳有关联的历史人物的生平和传说,以及中国石刻艺术宝库——洛阳龙门石窟来写,别有一番历史沧桑的韵味,使文章具有浓厚的文化底蕴。文章熔描写、叙述、议论、抒情于一炉,虚实结合,独具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