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林散叶 (八十八)

2016-12-29 14:44俞剑明
环球市场信息导报 2016年36期
关键词:麻将赌场官员

■俞剑明/文

史林散叶 (八十八)

■俞剑明/文

花样百出话赌博

赌博这个摄人心魄的游戏,在神州大地可谓源远流长。

早在春秋战国时,宋闵公就因与人博戏而亡:《史记·宋微子世家》记载,闵公与大夫南宫万外出狩猎时作六博戏,赌博过程中发生争执。闵公情急之下,当众把南宫万作过外国俘虏这件丑事抖了出来。南宫万恼羞成怒,举起六博盘将闵公活活砸死。一代君王竟因赌博丢了性命。

在中国,虽然赌被认为是“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的恶行,可这些理论只是为平头百姓所制定。从战国时游士的斗鸡走犬、六博蹋鞠,到魏晋名士的十万一掷,到唐代诗人们“日日斗鸡都市里,赢得宝刀重刻字”……似乎只有会玩的人,才是识得趣味的文人雅士。

且看元代关汉卿,这位写出了《窦娥冤》的戏剧大师,其实还是个“五毒俱全”的大玩家。明代和清代末年,士大夫们不顾身份和地位,对于赌的痴迷已是肆无忌惮,“赌真市井事,而士大夫往往好之……”无数的读书人,因为麻将桌的吸引远离了书桌,与麻将相比,书籍的魅力黯然失色。

梁启超有一句名言:“只有读书可以忘记麻将”,但这只是前半句,后半句是“只有打牌可以忘记读书”。据说,梁公许多文采斐然、气势磅磅的时评社论,都是在麻将桌上口授而成。他天津的故居“饮冰室”,尚存其手书条幅:“手一舞之,文思汩汩而来”,不禁让人联想到他麻将桌上谈笑间,文章立挥而就的俊洒风采。

作为大文化人的梁启超,可以因为读书而忘记麻将,说明他还不失读书人的身份;而说打麻将可以忘记读书,就让人想到了赌博的诱惑之大,连这样的大政治家、大学者,也抵抗不住,这也就应了王尔德说过的那句话:“除了诱惑之外,我什么都能抵抗”。

同样是大文化人的梁实秋,却不喜欢打麻将——但并非因为志行高洁,而是自愧比不上徐志摩的麻将来去如飞,不假思索。读书人爱面子,玩不过人家的,就干脆不玩。所以,梁实秋亦不因自己不玩麻将而反对别人迷恋此道。

一些搞政治的,则喜欢通过搓麻将将对方的底细了解个一清二楚。20世纪前半叶,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等逐鹿中原。当时,土匪出身的盗墓贼孙殿英只想坐山观虎斗。蒋介石想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于是想到了打麻将这个“最能表现中国人智能的娱乐”,亲自上阵,陪孙搓麻将。本来有心让孙赢一把,但几圈下来,孙殿英一把不和。蒋介石摸清了孙殿英的要价,无奈地说:“魁元(孙殿英字)的胃口大得很,要的是一把满贯,这副牌就送给孙军长吧,算是见面礼。”说完头也不回,走出了牌室。蒋介石用麻将语言告诉孙殿英,所有条件一一应允。不久,孙即率部参加了对阎、冯的作战,成为蒋的得力干将。

“小搞搞”风行民间

孔夫子说:“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在人们传统观念中,市井之人多贪图小利,参赌的动机也不外乎财物的输赢。普通人倒也不在乎这一点,哪个参赌不是为了赢一把?只是老百姓更为直率一点,要赌就痛痛快快,方法越便当越好,规则越简单越好,赢钱越快速越好。

通常来说,风行民间的赌法都是比较简便易行的,没有太多复杂的规则,更不需要精工细作的道具,走到哪儿都可以就地开赌。

比如说在宋元两代风行于全国大地的关扑,其流行程度在历代赌博方式中可谓空前绝后。关扑之戏只需要几枚铜钱,流动商贩随身携带,走街串巷,无论贵贱,人人有机会参与。赌将起来也极为简单,铜钱落地,视其花纹组合便可一决胜负。

清代以后,麻将基本上全国通吃,但毕竟还需要一副麻将牌和一套桌椅,于是又从法国引进了更为方便的纸牌。城市里等着雇主的扁担工们随身总带一副纸牌,没活干时斗斗地主、比比大小最合适不过。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谋衣谋食是正经,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正襟危坐,所以越是简单越是快速的赌法在民间越受欢迎。

不仅在中国是这样,西方大众最热衷的老虎机,也是最容易上手的赌具,一枚硬币向老虎口中一塞,几秒钟便可见分晓。有趣的是,欧洲几家著名的赌场都要求参赌者西装革履,只对玩老虎机的网开一面,其潜台词大概是,这种不入流的小赌方法,本来就是为普罗大众量身定造。

古代中国人反对赌博,其中一条很重要的理由,就是对伦理纲常的破坏。司马迁《史记·韩长孺列传》有这样一段话:“虽有亲父,安知其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其不为狼?”说在政治斗争前,即便是亲娘老子,手足兄弟,结发夫妻,一样可以大开杀戒。这样的原则放在赌场上一样适用,所以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做“赌场无父子”。

“赌场无父子”的含义有两层,其一是人人都得遵守赌规,都要愿赌服输;其二是无论哪个犯规,都不得放过,无论长幼尊卑贵贱,输赢都得认。如若输的急红了眼,对长辈也会恶语相向;这就是说赌场上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并不会因为伦常而改变。人在这里是最平等,也是最无所顾忌的。所以亲朋好友之间开赌,本只是消磨时间,弄点“小搞搞”,但一旦“小搞搞”上了瘾,往往笑脸变成冷漠,和谐变成对立,甚至反目成仇,这样就忤逆了伦理。

赌,这种基于“平等”之上的竞争,扰乱了上下、贵贱、尊卑的界限,违反了儒家规定的“礼”,这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中国传统道德,对于赌的约束,远远大于法令的作用。

历朝历代禁官赌

赌被用来作为达到个人或集团政治目的的故事,史书上并不鲜见。比如宋孝武帝贪婪好赌,凡是州刺史郡太守返京,必须陪他樗蒲赌博,直到钱财被榨干方罢——“樗蒲”这种古老的游戏,很像后代的“掷骰子”。有一次,颜师伯和孝武帝樗蒲赌博。皇帝掷出雉彩,以为必胜,喜不自禁,不料颜师伯掷出了最高彩卢彩。皇帝脸色顿变,颇善察言观色的颜师伯马上将五木收起,说:“几乎成卢。”颜输给皇帝数百万钱。此后,颜师伯便大红大紫,升吏部尚书、右军将军,大权独揽。

唐玄宗时权势熏天的杨国忠,也是由陪皇帝樗蒲赌博,让皇帝赢得高兴而步步高升。博戏时,杨国忠计算精准,分铢不误,玄宗夸他为“度支郎才也”。由此,他官运亨通,权倾朝野。

时下的百姓,将官员参赌称作“官赌”。其实“官赌”一词,古已有之。《南史·李安人传》记载:“明帝大会新亭楼,劳诸军主。樗蒲官赌。”皇帝做大庄家,带着大家一起赌博,以犒劳军士,娱乐群臣。

然而,在历史上我们更多见到的,是历代法令对官员参赌的严惩。汉初高祖刘邦将禁赌重点放在上层,凡高官“博戏”财物者,罢黜官职,“籍其财”(不但没收赃款赃物,还要将其家产充公)。明代对赌博罪的处罚分为三等,官吏参与赌博罪加一等。清代康熙、雍正两朝都严禁赌博,官吏赌博,一律革职永不录用。

中国古代对于官员参赌的严禁,大都出于对官员道德品质的严格要求,而很少见到因为挪用公款以及因此被严惩的事例。雍正皇帝最痛恨赌博之恶俗,对于居官者赌博的危害则说:“若读书居官之人习此,必至废时失事,志气昏浊,何能立品上进……”意思是,官员参赌,败坏品行,荒疏政务,有违礼制。

前些年,官赌之风越刮越甚,突然之间,官员的道德自律不见了,“官赌”大面积快速蔓延。人们不但没有道德上的谴责,反而以“不拘小节”的个人生活趣味视之,甚至成为官场中必不可少的谋职之道——“小赌怡情,大赌怡官”。

别怪老百姓没见过世面,就是那些港澳及国外的大赌场,对于来自内地的赌客出手之阔绰,输掉几百万上千万处事不惊的优雅风度,也大惊失色。他们赌资的规模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力,像“一掷千金”“一掷万金”这样的传统词汇已经力不从心,人家一个筹码就是上百万,出手动辄几个亿。

“赌”字一旦沾身,人的理性便悄然退居二线,胜者期望再胜,败者渴望翻本,稍不留神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对于一般人而言,赌灾止于自身,花掉的是自家的钱财,至多落个倾家荡产。但是,那些大权在握的官员,一旦陷身其中,其潜在的巨大危害性,则是公器私用,损害国家;老百姓的血汗钱在他们过把瘾的“快感”中化为乌有。

这些年,国家自上而下风情气畅,好赌的官员不敢那么张扬了。但我们谁也不敢保证,“官赌”在中国大地从此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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