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奕洁
我们需要一个超然的胸襟来品味生活
——题记
(一)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我抬眸望向天际的那位半是圆润丰腴的月,她撩人地轻覆薄如蝉翼的柔纱,流露出孤傲的寒意。转瞬即从低眉颔首的娇涩升级为清高自许的无敌BOSS级女汉子。这样波澜起伏的人生,变幻莫测,铺遍苍凉。
趁着今夜这样大的空闲,一登超然台,进不去里屋又何妨?只在这台顶门前站站也好。除夕夜的晚上,这里难得安静。一轮残月散发出逼人的寒意,不知几百年前的今日,又该一幅怎样的画面?
一时间倏有棉絮纷飞于我脑海深处,忽而听得有琴声潇潇,顺着皎洁到缥缈的月色掩映下锃亮朱漆大门的狭长夹缝,隐隐敲击耳膜。我怅然惊慌张望,自言道:“没人吧。”只见一抹颀长身影远远竖立,他转过头来,“啊?!”我后退两步,瘫倒在地。
(二)
身处超然台,便想起东坡居士的豁达明朗,即使受谪失意于官场,也能把酒对月,小饮几盅。乐趣、情调,为何我将其遗失于流年?我再次环顾四周,果然有一人散漫坐于芭蕉式瑶琴之前,杏色流苏微微颤动。难道,“他是——”我的双眼顿时瞪得老大,像弹珠般要冲破眼眶。
“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只见他勾挑几下琴弦,流转舒缓,如深潭激水。我仰首观望天边那轮略有残损的月,与昨日又有不同。这像极了人生,不如意也许十之八九,聚散本无常,悲欢亦无穷。原来欢乐、情趣不过是被人捕捉着了罢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想到这,我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也是,恼人的琐事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我弹了弹裙子上的灰尘,抚摸着月光带来的柔和的光晕,想着今夜是个团圆之夜,可也有祸患发生,不知又该有多少人垂泪到天明了。美好的一面常常伴随忧伤、丑恶,不得不令人难过。
“子瞻,夜这样深了,你又在想些什么?”一阵温婉略含嗔怒之声流入耳畔,半是责问半是关怀。
“弗,你说这样太清楚地活着岂不累得很?世人把美好和丑恶看得那样清楚、分得那样明白,更要抉择什么选取、舍弃,这样一来悲凉伤逝要远胜于欢欣愉悦,因而不能超脱于事物之外。事物本无大小之别,凡人所需有异罢了。善与恶,又何必分得那样清楚?依我看,所谓“求祸避福”,看似是人们的心愿,而他们看不见真相,所看见的是自己臆想的影子。海纳百川,由他们去便是,好比看到残月,我们还能把她揉为圆盘不成?”
我抚摸印满驳痕的石砌阑干,直望天边那轮不完整的月。
是呵,我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也时常用自勉的话来宽慰自己,“超然台,”我看着底下的石刻喃喃道,何谓超然———必得有真人真事才好
“说得极好!”我转头,“小弟特来请兄长斧正这篇《超然台赋》,孰知兄长说得正兴,不如把兄长在密州所闻所见再说于弟弟和兄嫂,如何?小弟我还没听够呢。”见一青衣男子笑得一脸粲然。
“子由,你来得正好,那依你所愿,就从刚到密州说起。初到密州,与杭州别是两番天地:一个是湖光山色、锦绣无双的人间天堂,吃美味佳肴,住雕梁画栋的府邸,出门亦有轿可乘;而前者就显得有些荒芜了,厨房是最冷落不过的,整日以野菜充饥,蔽身在粗木造的屋舍。不过还好,自食其力,躬耕于田亩、庭院。我更是经常与众人登这台观览,从台上望去,马耳山、常山、卢山时隐时现,风光无限。穆陵关、潍水更让我一阵感慨唏嘘。台高却安稳,深幽而明亮,夏凉且冬温。雨雪之朝,风月之夕,我们采果蔬,钓游鱼,酿米酒,煮糙米。优哉游哉,好不快活……”
(三)
说罢,一阵说笑声消弭于灯火阑珊处,我才恍然是幻觉一场。
彼时,玄色天幕火树银花,曼妙地洒下亮丽夺目的粉末,灿黄、雪青、深黛、月白、宝蓝、茶绿——更吹落,星如雨。一声声巨响,谱写盛世华章。月发散出淡淡清辉,亲切可人。
一代又一代地,王朝更迭、江山易主、物是人非,唯她姿色不逊当年,阴晴圆缺,一如从前。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甚至天翻地覆,月,依旧坚持自我,该怎么变还是怎么变:是初一或十五,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邻家少女,或自诩非凡、风华绝代的冷美人,是残损得沦为茶余剩饭后的空洞的八卦,或圆满得成为如水夜色时爱情的见证。
我们应当如月,处事不惊;如东坡居士,在逆境中闲适自如。在风云变幻、诡谲涌溢的今天,拥有良好的心态:坚定、坚信、从容、淡定,是成功的第一要义。
只需我们持有一颗超然之心,容纳四海之人,体味自然之趣,直到品味生活之美。再也无所顾忌,笑看九州之事。“挟飞仙以遨游,报明月而长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