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
1
田亚在三月的晨光中醒来,墨涵还在酣睡。他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眼睛有些发涩。墨涵也醒了,在手机上和表哥聊天,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表哥说在万州给我找个对象,我说好啊,你给找一个。”她低下头看手机,两只手伸到前额,把头发梳理到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表哥问我找个什么样的?我说找个表哥这样的就可以了!”
田亚下床,洗漱,刮胡子。墨涵的笑声穿过未关紧的玻璃门,传进洗漱间:“表哥说等我离婚后,就给我介绍。”
洗漱完,田亚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你饿了吧?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墨涵在专注地看手机:“不饿,你自己去吃吧。”田亚继续喝水,一杯水下去了大半:“去吃点吧,9点多了,肯定饿了。”墨涵头也没抬:“我真的不饿,你去吃吧!”田亚一屁股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站了起来。他把衣服、鞋子、洗漱用品、水杯通通装进背包里。墨涵问:“你干嘛呢?”田亚说:“我要去赶火车。”墨涵说:“你买的票不是到晚上才发车吗?”田亚说:“是上午11点多的。”墨涵笑嘻嘻地:“你骗谁呢?”田亚说:“我没骗谁。”田亚已经把背包背在了肩上:“我走了啊!”墨涵不相信他会走:“走吧,吓唬谁呀!”田亚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身后咔哒一声闭合了。墨涵在里面喊:“你去哪里呀?”宾馆的过道里静静的,没有一个人。田亚听见墨涵在大声喊他的名字,声音里透着急切和慌张。田亚继续朝前走,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里慌慌的,仿佛他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墨涵从后面追了上来,脚上还穿着宾馆里的拖鞋。墨涵追上他,抱着他的胳膊,她的眼泪流了出来:“你真的要走?”田亚的心一下子软了,一把抱住她:“我和你开玩笑呢!”进了房间,墨涵扑进他的怀里,重重地捶打他:“你怎么这么坏,这么狠心呢!”田亚抱紧她,一边拍打她的背,一边说着抱歉的话。那一刻,他的心软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田亚下楼买早餐的时候,眼眶还湿湿的。他怕被别人看见,悄悄擦去了,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田亚是真的喜欢墨涵,这是见面后,他第二次流泪。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说到他和她不确定的将来,他有一种瞬间要失去她的感觉,就在那一刻,田亚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田亚低着头,任眼泪无声流着。墨涵坐在旁边,发着呆。她看到了他的眼泪,但她一句话也没说。
永和豆浆店里只有豆浆和油条了,田亚买了两杯豆浆,两根油条,回宾馆的路上,他看见人群正朝车站入口处涌去。
吃完早餐,田亚说:“我们出去玩吧,再不玩就没有时间了。”墨涵看了他一眼:“去哪里呢?”
田亚在网上搜这个城市的旅游景点,搜了一会儿,他说:“去海洋馆吧。你一直想看大海,去海洋馆里可以观赏海底世界。”
墨涵来自遥远的大西北,那里有大漠、戈壁滩、连绵不绝的山脉,惟独没有大海。三岁那年,墨涵随父母从万州来到大西北,从此再没回去过。这一次,墨涵陪母亲回老家万州。在万州的姨家待了十多天,她对母亲说想去四川玩。墨涵从万州去了成都,在成都车站,没有买到车票,直达田亚所在小城的票一周以后才有。买不到票,墨涵对田亚说想回万州。田亚在QQ那头很长时间没有回复,墨涵问他:“你生气了?”田亚发来一个字:“嗯。”那个时候,墨涵就站在车站售票厅的门口,她看着售票口前长长的队伍说:“我想去看你,没有票怎么去呀?”田亚的聊天界面上显示着正在输入的状态,一直没有信息传过来。墨涵走到售票厅的外面,她看着肩背、手提或是拖着拉杆箱的行色匆匆的旅客,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片灰暗。
墨涵和田亚在网上聊了两年多的时间,那个隐在屏幕后面的田亚温柔贴心、温文尔雅。墨涵在心里铺展开一张巨大的宣纸,她在宣纸上一点点勾勒田亚的轮廓。当田亚的影像清晰立体地呈现出来的时候,她有了迫切见一见他的念头。墨涵不远万里来见田亚,却买不到一张直达的车票。她出了车站,打算在附近找一家旅馆住下,第二天赶回万州。
走在路上,墨涵听到手机滴了一声,田亚的QQ头像一闪一闪的。她点开聊天界面,刚看到宝贝两个字,压在她心头的乌云一下子就散开了:“宝贝,你现在买成都直达中原的车票,还有两张硬卧票,我们在中原见面!”
2
到达海洋馆已近午时,馆内游客稀少。墨涵看见每一种鱼类都感觉新鲜奇特:色彩斑斓的蝴蝶鱼,嘴巴尖尖、背上有硬棘的镊口鱼,蝙蝠一样的美鳐鱼,恐怖的食人鱼,有“水中大熊猫”之称的中华鲟……她蹲在鱼缸前,或是弓着腰,低着头,探寻般地看着缸内游动的鱼。田亚凑到她身边问:“喜欢吗?”她点点头,继续看那些色彩斑斓的鱼缸和缸里飘忽不定的鱼。她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高高的发髻,长长的脖颈和一截光洁的肩部暴露在他眼前。他在后面偷拍她,她回过头看他一眼,眼睛里有一种冷的东西。他有些猜不透她。
那天中午在中原车站,田亚一眼就认出了墨涵。她穿一件粉色的上衣,一条青色的裤子,一双白色运动鞋,手里提着一个黄色的包。他看着她一点点从地下出站口升上来,心里竟然没有初见网友的兴奋和激动,仿佛他只是来接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她走到距离他很近的时候,他朝她打招呼:“嗨!”她的脸上笑眯眯的,他说:“我帮你提包吧。”她推辞了一下,把包给了他。从车站广场走向过街天桥的时候,她的手牵住了他的手。
宾馆在中原大学东门口,田亚提前订好了房间。进了房间,墨涵问:“怎么只有一张床?”田亚笑着说:“两张床的标间都没有了,只有一张大床的标间了。”墨涵的眼睛盯着他:“不可能吧。”田亚有些心虚地说:“真没有了。”
墨涵没再问下去,椅子上放着田亚的背包,她从椅子旁边走过,坐在了床沿上。田亚靠着墨涵坐下去,他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墨涵说:“整天洗衣做饭,我的手粗糙得像是老妈子的手。”田亚摩挲着她的手掌,硬硬的,像是一层砂纸,嘴里说出的却是:“不糙。”他把那只手放在嘴边,心疼般地边嗅边亲着,从手掌开始,沿着胳膊,一路向上,在她的肩和颈的结合处,他嗅到一股清香,他的舌头在那里流连、回旋,最后攀援上升。他来到一口蜜井旁,蜜井潮湿、芬芳,他像是一个第一次见到蜜罐的馋小子,贪婪地吮吸着源源流出的蜜水。他的舌头和牙齿、眼睛和鼻子、胳膊和腿,他脸上的肌肉,甚至是头顶上竖起来的硬发都参与到这场疯狂的采蜜活动中。
采蜜结束的时候,田亚感觉舌头木木的,墨涵在他身下喘息着:“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见面后这样了?”田亚嘴里支支吾吾地敷衍着,他发现了两座糖矿,没有心思来回应她。那两座糖矿被两个“帐篷”挡住了,怎么也解不开。墨涵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这么笨呢!”他看着她在解除那两个“帐篷”,嘴里哼哼着:“人家是好孩子嘛,从没解过女人的罩罩。”
接下来,田亚开始探寻墨涵身上的桃花源。他动手褪墨涵内裤的时候,她挣扎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她便安然任他褪了。当他的身体覆盖在她的身体上时,他把自己想象成《桃花源记》里那个晋朝的渔人,渔人划着渔船在溪水中前行。溪边有丰美的水草,水草摇曳。水草中有一座小山,山边有一洞,仿佛若有光。他从小洞口进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可是,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田亚突然软了下来,“渔人”从洞里滑了出来。墨涵的身上热气腾腾,她看着他:“怎么了?”他用手摆弄着“渔人”,“渔人”神情沮丧,一蹶不振。他求助般地看着她:“帮帮我。”她用迷惑的眼神望着他:“怎么帮?”他心虚、牙疼般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用嘴。”她看着他两腿间一点点萎缩的“渔人”,眼睛里有一种冷的东西,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渔人”在他的两腿间蜷缩成一只蚕蛹。
3
海底隧道里有穿着蓝色服装的工作人员在给游客拍照,田亚问墨涵:“我们拍个合影吧!”
墨涵在看隧道里湛蓝的海水、海水中的彩色珊瑚、大大小小巡游的鱼,以及隧道底部的五色地毯,在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奇异、光怪陆离的美,这美让她惊异、晕眩,像是来到一个童话的国度。
前面有一对男女在拍照,女人瘦、年轻,男人胖而老,他们并排站着,肩与肩之间空出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们的衣着普通,面部表情拘谨,看上去不像是一对夫妻。
田亚靠近墨涵:“我们还没一起合过影呢!”墨涵嗯了一声,她的手放在拱形的透明玻璃上,隔着玻璃,一条鱼朝她晃动着尾巴。
见面之后的第二天晚上,田亚的“渔人”再次软了,那个一向让他引以为傲的“渔人”遭遇了从未有过的挫折。“渔人”委屈而无助,没有人在它最脆弱的时候轻言软语安慰。后来,两个人躺在床的两端各自玩着手机。田亚玩得心不在焉,他对墨涵说:“我们聊点什么吧。”墨涵把目光从手机屏幕转移到他脸上:“聊什么?”田亚说:“随便聊聊。”墨涵说:“你说,我听着。”田亚突然间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外表娇媚柔弱的墨涵骨子里有着冷硬的质地,那份冷和硬是狂劣的西北风肆虐造就的还是家庭暴力对她的伤害?当墨涵说起丈夫经常对她拳脚相向的时候,她的脸上看不到悲伤和愤怒。他追问她原因,她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我要和他离婚!
遇见墨涵的时候,田亚正处在婚姻生活的疲倦期,长达十年的婚姻生活让他有一种溺水的感觉。如果再不出水透透气,他将会被这污浊的水淹溺而死亡。他迫切想要从平凡无趣的生活中跳出来,从一成不变的轨道上偏离出去。
直到两个人见了面,有了亲密关系,尤其是田亚在和墨涵的两次性爱中遭遇了挫折,这挫折不但没能让他对墨涵的“爱”减弱,反而加深了。这份加深的“爱”也许是由于他的欲望没有得到完全的释放,作为占据主导地位的男性,他没有征服她,是这份缺憾加深了他的爱。一旦他完全征服了她,并且没有了这份缺憾,这份爱也许就降低了。
那对男女已经拍完照,田亚走到摄影师跟前:“拍一张照片多少钱?”
摄影师:“十元。”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让田亚和墨涵亲密地靠在一起,右手各自搂抱着对方的腰,左手平举弯向拱形的隧道。
摆好造型,摄影师在相机后面喊:“先生和美女看这里,来,笑一笑。”
灯光闪了一下。
“再来!”
闪过三次后,田亚问:“可以了吗?”
摄影师说:“你先休息一下,我给美女拍几张。”
田亚说:“一张合影就可以了。”
摄影师说:“不用担心,我拍完了你们选,不好就不要。”
摄影师开始给墨涵摆造型:蹲着的、弯腰的,两手平举的……
拍完照,摄影师让田亚和墨涵去“海底摄影部”选照片。
摄影师:“照片塑封吗?”
田亚:“塑封多少钱?”
摄影师:“一张十元。”
田亚:“那就不塑封了。”
摄影师:“先生,这些照片是有纪念意义的。不塑封的照片只能保存个三五年,塑封之后三五十年不褪色。”
田亚:“那就塑封吧。”
摄影师把照片传到电脑上:“照片的背景太单调,我给你们美化一下吧。”
田亚:“花钱吗?”
摄影师:“免费的。”
摄影师把一只海龟挪到墨涵手指向的地方:“这样如何?”
照片上的墨涵半蹲着,左手本来指的是珊瑚,现在指向一只遨游的海龟。
田亚说:“嗯,不错。”
摄影师把一条鲨鱼移到田亚和墨涵头部的上方,两个人的右手本来是平举弯向拱形隧道,现在他们托举的是一条大鲨鱼。
田亚说:“就放鲨鱼吧。”
摄影师把四张照片都美化了,打印之前他问:“照片是十寸的如何?”
田亚问:“十寸的多少钱?”
摄影师:“每张三十元。”
田亚:“不要这么大的,五寸的吧。”
摄影师找了一张五寸的和一张十寸的放在一起对比:“五寸的太小了。”摄影师指着旁边一位少妇手中的照片让田亚看:“你看看人家的是12寸的。”
田亚拿眼睛去瞅墨涵,墨涵说:“六寸的就可以了。”
田亚问:“六寸多少钱?”
摄影师说:“二十元。”
田亚说:“那就六寸的吧。”
照片出来了,每份底片打印两张,一共十六张,六百四十元。
田亚有些蒙:“不对,我们选的是四份底片,每份两张,应该是八张,一百六十元。”
摄影师:“你选的是四份底片,还有四张美化处理过的照片,这不就是八份了吗?”
田亚:“你怎么把没美化的四张也冲洗了呢?”
摄影师:“你也没说不冲洗呀!”
田亚的头有些大:“钱也不对呀,十六张应该是三百二十元吧!”
摄影师说:“拍一张照片是10元,塑封10元,你选的是六寸的每张20元,16X40=640。”
田亚说:“你原来说拍一张十元钱,我拍四张是四十元,这一会儿的工夫被你忽悠成了十六张,六百多元钱了,你这是欺诈消费者!”
摄影师的脸一下子晴转多云:“我们这是正规的专业摄影,明码标价。每一项收费都经过你同意,拍一张照片是十元钱,照片的塑封,尺寸的大小和图片的美化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价格也都清楚明白地告诉了你,你说说我们是怎么欺诈你的?”
墨涵正看头顶上方一群漂游过来的剑鱼,听到争执声,她回过头朝这边看。
田亚放低了声音:“我身上钱不够,只有二百元了。”
摄影师一脸的鄙夷:“出来玩只带这么点钱?”
田亚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心虚地解释着:“今天陪女朋友逛街买了很多东西,带的钱都花光了。”
摄影师说:“用你女朋友的钱。”
田亚朝墨涵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他看到的是她的背影。
4
海洋馆在城市的西郊,坐公交车要经过十多个站点才能到中原火车站。
墨涵在公交车上沉默地看着路上闪过的车辆、行人和灰扑扑的楼群,田亚坐在她的后面,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车上沉闷,让人有压抑感。
人生就是一段无趣的旅程。去海洋馆之前两个人的新奇和兴奋已被消磨殆尽,没有话可说,车窗外的风景也单调无趣。公交车依旧慢吞吞地行驶着,遇站就停,下去一拨旅客,又上来一拨,只有墨涵和田亚两个人坐着不动。
终点站是火车站。下车的一刹那,田亚有一种轻松感。路边有一对年轻男孩弹着吉他、敲着架子鼓在卖唱,前面是稀稀落落的几个看客。
转过拐角,有一家邮政储蓄银行,田亚回过头对墨涵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取钱。”
在永和豆浆店点餐的时候,田亚从钱包里掏出四百元给墨涵,墨涵推让了一下,田亚给得很坚决,墨涵没再坚持,收下了。
等餐的时候,田亚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借钱时墨涵看他的眼神,她的眼睛里有疑问还有不满。她在责怪他把事情处理得一团糟。
点的餐来了,两个人埋头吃饭,没有人再提钱的事情,仿佛之前借钱和还钱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们努力粉饰和企图抹去这些痕迹,但裂痕已经出现,并且永远不会弥合。
吃完饭,时间还早,火车是晚上9点多发车,墨涵提议去附近的二七广场给家人买些东西。
在一家服装店,墨涵给她的一对双胞胎儿子选衣服,田亚坐在一盆塑料植物旁边的木椅上休息。一位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在擦塑料叶片上的灰尘,保洁阿姨问田亚:“一个人出来逛的?”田亚朝在选衣服的墨涵一努嘴,顺口说出:“和媳妇一起的。”保洁阿姨看一眼墨涵:“你媳妇真漂亮!”田亚心里无端地升起一股自豪感:“呵呵,是嘛!”保洁阿姨问:“有孩子了吗?”田亚说:“有了,双胞胎。”保洁阿姨露出惊讶之色:“儿子还是闺女?”田亚说:“两个儿子。”保洁阿姨说:“你好福气!”田亚很认真地叹了口气:“两个孩子买衣服要买两套,吃的要买双份,交学费也要交两个人的。”保洁阿姨呵呵一笑:“现在累一点,以后就享孩子的福了!”
田亚沉溺于一种虚幻的满足感中,暂时忘却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他甚至想,要是他和她真的是一对夫妻,他们有一对双胞胎儿子那该有多幸福。以前和以后的事情都不去想,只要此刻的他们是恩爱着的,是幸福甜蜜的!就像现在,他负责提包,她负责给他们的孩子选衣服。回到家,她下厨,他在旁边打下手,偶尔,他会在背后抚弄一下她的头发,或是把手放在她的臀部,她会假装生气地把他的手打掉……
墨涵朝田亚招手的时候,田亚还在傻乎乎地笑。出了店门,墨涵问他笑什么呢?田亚说刚才做了个梦。
从二七广场回到火车站,田亚看见人群正朝车站入口处涌去。墨涵对他说:“我要进站了,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田亚的眼泪突然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他说:“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墨涵走过来抱了他一下,进了入站口。走了一段路,墨涵回过头,朝他挥着手,示意他回去。隔着一圈长长的铁围栏,田亚任眼泪模糊了眼睛,他不知道这一别是暂别还是永别。他也不知道这眼泪是离别的伤感还是掺杂了一些做戏的成分在其中。墨涵没有再回头,她娇小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车站大门里,再也不会走出来,站在他面前朝他笑,与他争吵和翻白眼了。
田亚孤零零地走在车站前面的广场上,万物喧哗中,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么那么多纷沓而至的旅客从他身边走过,他像是走过无人的旷野。
责任编辑:段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