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龙尾关

2016-12-26 12:08吴艳
大理文化 2016年5期

吴艳

下关,大理白族自治州州府所在地,滇西地区的政治交通中心。要说下关最具有历史感的地方,非关迤莫属。关迤是指位于西洱河边,黑龙桥以北的一片老城区。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沿着豆糠坡,通向巍峨高耸的寿康楼,沿路两边都是屋檐低矮充满了岁月沧桑的旧木板瓦房。周边,一个个小院沿着一条条街巷排列开来,屋宇相连,串联起一个个关于老下关的故事和传说。关迤,应为“关里”的谐音,曾经,龙尾关雄踞西洱河边,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而今只剩北城门寿康楼依旧巍然屹立。这里,就是下关这个名称的由来,由龙尾关发展而成的龙尾古城。

如今,这里依旧保持着下关城最古朴的民风民俗,呈现着一派古老而日常的市井生活景象。清晨,大井、二井沉静一夜的井水格外清甜甘冽,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始终保持着汲水的习惯。随着太阳初升,龙尾关迎来了第一道晨光,也迎来了一天中热闹喧嚣的第一时间。上班的上学的人们步履匆匆地走在街头巷陌,熟人相遇,互道早安。挤进人头攒动的龙尾小吃铺,来一碗米线饵丝,或站或坐,连汤带水热热乎乎地吃上一顿早餐,让那熟悉的味道抚慰空空如也的肠胃,开启一天饱满的精神干劲。要是忙了,也不要紧,包子铺前,热气蒸腾,来一个白胖热乎都炸开了馅的叉烧包,或者烧一个软糯的饵快加点花生芝麻腌豆腐辣酱,就着豆浆,迎着黑龙桥上能把人吹到西洱河里的下关风边走边吃也就解决了一顿早餐。随着日头升高,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龙尾关依旧热闹不减,街边的小超市、糕点铺、理发店、药店纷纷开门营业,老人们也出来活动了,即使步履蹒跚,但对豆糠坡上的每一级台阶都了如指掌,晒晒太阳拉拉家常,带点小菜,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中午时分,龙尾关上李氏烤卤店里传来阵阵异香,闻惯了的人们知道,该到饭点了。慕名而来的食客早早到了店里,抢先点到限量供应的一盘李氏秘制烤肉,就着酸辣爽滑的凉米线,给予味觉无限满足的体验。又或者,继续龙尾小吃的热闹拥挤,在享受吃不腻的煮、卤、凉拌各式米线饵丝之外,来一份爽脆的凉拌生皮,让这份热辣酸爽刺激唤起平淡生活的激情。而更多的,还是家常便饭的浓浓温情更为隽永,令人回味。午后的龙尾关,安静得有种岁月悠长的感觉。忙碌一上午的街边小店终于得空休息,低矮的屋檐,幽深的巷道,阳光洒在岁月斑驳的门窗上,坐在家门口晒太阳的老人。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回想记忆里悠远的故事,时光就在树影间穿梭而过,直到傍晚迎来龙尾关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刻。这时,在外一天上学的上班的人们都回来了,小小的街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卖菜的买菜的人声鼎沸充斥着街道两边临时的小市场,临街食铺坐满了食客,还摆出了烧烤摊,烟火缭绕中,充满了世俗人间的味道,这份热闹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龙尾关上下灯火阑珊,渐渐沉睡,送走忙碌的一天。夜色里,下关风从黑龙桥吹向豆糠坡,岁月也日复一日毫不停歇地从这里悄悄走过,一吹千年!

时光回溯一千两百年多年,唐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南诏王皮逻阁历经多年苦心经营和四处征战之后终于统一六诏,将南诏都城从蒙舍诏(今巍山县)迁至太和城(今大理市太和村西)。形成了洱海地区统一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皮逻阁定都后,为了拱卫王都,依山就势,以苍山为屏洱海为障,于南北两处构筑了坚固的城防关隘,互成掎角之势,即“龙首关”和“龙尾关”,简称上关和下关,沿用至今。

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六月的一天,南诏王阁罗凤亲临龙尾关,站在雄伟的龙尾关城楼上,遥望远方,群山延绵,城楼下宽阔的西洱河激流暗涌,西至天生关,东至锁水阁的城堞令龙尾关控扼下关要道,与龙首关遥相呼应,凭借苍山洱海的天险,以龙关锁钥之势,令整个南诏王都固若金汤。三年前(公元751年),八万唐军在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的带领下征讨南诏,阁罗凤御敌于此大获全胜,主帅鲜于仲通趾高气扬,屡次拒绝南诏求和,最终却落得丢盔弃甲,只身逃脱的下场。诗人白居易在《蛮子歌》里真实地再现了这段历史:“鲜于仲通六万卒,征蛮一战全军殁。至今西洱河岸边,箭孔刀痕满骨枯。”时隔三年,唐军卷土重来,剑南留后李宓、广府节度使何履光、中使萨道悬逊率三路大军再征南诏,兵临城下,尽管有吐蕃鼎力相助,阁罗凤也不得不小心应对。经过血战,南诏再次打败唐朝,主帅李宓引咎自戕,沉江而死。

两次征讨南诏的惨败令唐王朝元气大伤,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拥兵自重的安禄山、史思明趁唐军衰微来不及喘息之机发动了长达8年的叛乱,盛唐气象,一去不返。而面对这场战争,阁罗凤也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曾经,南诏依靠唐王朝的大力扶持才得以统一六诏,而今却因边将弄权导致兵戎相见,尸骨遍地,血流成河。阁罗凤心怀不忍,为唐军阵亡将士修建了坟茔,俗称万人冢。对此,明云南点兵官邓子龙感慨地赋诗一首:“唐将南征以捷闻,谁怜枯骨卧黄昏?唯有苍山公道雪,年年披白吊忠魂!”此外,阁罗凤还刊刻了南诏德化碑立于国门之外,通过碑文详述天宝战争的原因、经过,着重言明叛唐的不得已和重归于好的愿望。历史曲折前行,和平总是主旋律,四十三年后,唐贞元十年(公元794年),南诏迎接唐使崔佐时于龙尾关,唐与南诏王异牟寻会盟于点苍山下,次年重新册封异牟寻为“云南王”,南、唐重修旧好,开启了云南各少数民族进入与中原文化相融合的历史。

时光易逝,转眼,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的一天,龙尾关上下热闹非凡,一座单檐歇山顶三楹四柱架斗的大牌坊正式落成,一块巨笔所书的“大中丞”匾被悬挂在威武的牌坊正中。乡里百姓额手相庆,共同分享这份来自乡人赵汝廉的尊宠荣耀。赵汝廉,字敦夫,世人尊称雪屏公,弘治八年(公元1495年)出生。嘉应元年(1522年)二十七岁的赵汝廉参加云贵两省乡试,以易经获得魁首。而其父赵仪也曾于弘治十四年(公元1501年)考中乡试经科第一。龙尾关赵氏一门因此有了“父子解元”的美称,后人特修建牌坊彰显这份荣誉。嘉靖十一年(1532年)赵汝廉参加会试,一举考中进士,入选翰林院庶吉士,历任吏部郎中、尚宝大仆、太常卿、通政史、都察院副都御史等职。作为明朝监察部副部长的赵汝廉,为官清廉,不畏权势,弹劾奏黜严嵩党羽赵文华,因严嵩庇护,赵文华不黜反升。面对官场黑暗,奸臣一手遮天,赵汝廉愤而辞官,归隐田园,与李元阳、杨士云并称为大理三公,古都三杰。朝廷感念赵汝廉的清正廉洁,刚直不阿,特御赐修建大中丞都宪坊以示表彰,龙尾关中丞街的名字由此而来。

回乡后的赵汝廉在点苍山斜阳峰山腰上的玄觉庵(现灵瑞庵)旁结一草庐静心读书育人,亲书“觉真庵”三字留存至今。出任山东道御史期间,赵汝廉为曲阜孔庙儒学庄严所感,回乡后致力于儒学教育的推广,在龙尾关兴建文庙,依山就势,建斜阳阁、凌虚阁,在宣扬儒家人伦教化的同时又为龙尾关增添一处盛景。龙尾关上的这座文庙是大理地区继府、州、县三级文庙之后又一规制完整的文庙,因地制宜,创新性地取消了照壁、泮池、棂星门,又增加了存省室和慎怡室,独具特色。自古庙学合一的特点令文庙除祭孔之外又担负起宣扬儒家学说的任务。龙尾关文庙座倚苍山斜阳峰下,面朝洱海,可谓风物清嘉,环境优美,成为龙尾关的一处名胜。然而,岁月侵蚀,龙尾关文庙在几百年的历史沧桑中虽几经维修也难逃倾覆的命运,只有门前两株状如华盖的大青树提醒着人们这里辉煌的历史。

龙尾关历史悠久,人文蔚起,正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清咸丰年间龙尾关又出了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马恩溥。马恩溥(1820-1874)字雨农,清咸丰三年(1853年)考中进士,入选翰林院庶吉士,历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御史翰林学士太子太傅、提督江苏学政等职。视学安徽期间,还曾主讲敬敷书院。经皇帝亲自殿试入选翰林可谓天子门生,任太子太傅而可谓门生有天子。马恩溥擅诗文,书法苍劲有力,现龙尾关龙泉巷魁星阁“延绿连碧”即为其亲笔手书。

马恩溥自幼聪颖好学,未中进士之前,曾在龙尾关玉龙书院教书,他在书中写道:“院在苍山斜阳峰麓,地势宽敞,远瞩四五里,人烟村落,灿若列星。昆明池(洱海)环其东,春秋佳日,风物清嘉……”认为“居此亦是平生清福”,对玉龙书院的喜爱溢于言表。玉龙书院是大理四大书院之一(其余为大理西云书院、凤仪凤鸣书院、银桥桂香书院),其前身为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大理府太和县学宫,嘉靖年间同知汪应昂改建为龙关书院,清末杜文秀起义后被改为清真寺。同治十一年(1872年),云南巡抚岑毓英镇压杜文秀起义后驻兵于此,将清真寺中寺恢复为书院,并定名为玉龙书院。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废科举,兴学堂,玉龙书院改为大理府太和县下关高等小学堂,民国期间先后更名数次,为现今下关二小的前身。从明朝洪武学宫开始至今,从书院到小学校,玉龙书院历经600多年的风霜雨雪,战乱兴衰,桃李满天下,为大理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栋梁之才,社会精英。玉龙书院担负着传播知识,美化风俗,教化人伦的任务,不但成就人才,还传道济民,蓄养着龙尾关上下深厚的文化传统,构筑起共同的精神家园,这里可谓龙尾关深厚历史文化积淀之所在,在尊师重教的人文传统滋养之下,数百年来,龙尾关人文鹊起,科甲蝉联,延绵不绝。

龙尾关上的苏氏宗祠,为元代中统间进士苏隆后人所建。苏隆于元贞三年(1297年)任大理路知事入籍龙尾关,其七代孙苏兆民于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考中进士,任镇江知府正堂,告老回乡后建盖了这座祠堂。至十五世苏嘉惠,于清咸丰元年(1852年)考中武进士,苏氏所居龙尾关红土坡“一颗印”大院也有着“一门三进士”美称。而苏隆最初在红土坡建盖的黄翠楼也因明初建文帝曾在此避难居住的传说而成为龙尾关一景。

此外。龙尾关西门巷“大夫世第”也是书香世家。第一代李璋为明代南京应天府柳树湾人,随征云南,落户龙尾关,历经几代后,共形成十个大院,李氏后人中历代均有受封大夫如清国子监典籍、光禄大夫李高甲、朝议大夫李高云、荣禄大夫李联芳、朝议大夫李联捷、花翎知府直隶知州李光裕,故有大夫世第的牌匾至今悬于门楣,光耀祖先,也令世人称羡。而当初天宝战争中战败身死于此的李宓将军后人也在龙尾关繁衍开来。明成化年间,李氏族人李文华修建“唐李公之庙”作为家族宗祠祭祀李宓将军。明嘉靖至万历年间,李氏家族兄弟李嘉猷、李嘉言、李嘉模三人连中进士,被誉为“一椿三桂”并得朝廷敕建牌坊的褒奖。将军庙的香火也由此鼎盛,绵延至今。

对文化教育的重视和文运眷顾的向往和期盼,龙尾关不大的地方先后修建了三座魁星阁八座文昌宫。魁星,原作奎星,星宿名,中国古代神话中主宰文章兴衰的神,人人期望魁星点斗,独占鳌头。文昌,也是星宿名,文昌宫供奉的文昌帝君是道教中掌管文人命运和功名禄位之神,魁星阁和文昌宫在参加科举考试的儒士学子心目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也因此香火鼎盛,体现着一个地方对读书中举的热衷,对文化知识的敬畏和重视。龙尾关上的三座魁星阁分别为江风寺魁星阁、上村魁星阁和龙泉巷魁星阁,均建于明代,前两座因年深日久毁坏无存,只有龙泉巷魁星阁经过屡次翻修,至今可寻。阁楼面东墙上有大理石镌刻“延绿连碧”四个楷书大字正是清咸丰年间进士马恩溥曾亲笔撰书。魁星阁依照“奉祀魁星于楼层”的传统,在二楼塑有“魁星点斗”的神像。神像面目狰狞,上身披肩,下身系甲,左手托砚,右手执笔,右脚翘起作踢“斗”状,左脚立于“鳌”上,取“魁星点斗、独占鳌头”之意,是人们企盼文脉兴旺的真实体现。魁星阁后有一颗树龄400余年的古榕树,根深蒂固,遮天蔽日,“龙泉井”井水从这里蜿蜒流过,成为龙尾关一道独特的风景。而文昌宫更是多达八座,星罗棋布于龙尾关,除文庙北院、西门巷的文昌宫现已无迹可寻外,上村、打渔村、刘家营、营中巷、小井巷、荷花村的文昌宫至今还香火不断,平日也成为村里老人们开展文化娱乐活动的好去处。

依托文昌宫等场所,龙尾关还保留着洞经音乐演奏的习俗。洞经音乐,源于中原道教的丝竹乐,以谈演道教经文《文昌大洞仙经》而得名,常在文昌祭祀时演奏。以音乐艺术的形式宣扬文昌经诰。大理洞经古乐始于南诏大理国时期的宫廷音乐和祭祀音乐,兴盛于明清两代,在发展过程中融入了儒、释、道三教的祭祀音乐,以悠扬、古雅、飘逸的乐曲风格成为独特的民间器乐乐种。明嘉靖九年(1530年)由赵汝廉、李元阳等人倡议成立了民间洞经组织“三元社”,赵汝廉任会长。三元社成立后修经定谱,广采博收,融合汇聚南诏古乐、宫廷音乐、民族音乐和丝竹小调等艺术形式,形成富有民族特色、丰富多彩的乐谱。清道光年间,马恩溥还将宫廷御谱带回家乡,汲纳精华融合于洞经古乐中:而清末龙尾关贡生王学曾则专赴洞经音乐起源地四川梓潼学习洞经音乐,学成归来后对洞经乐谱进行整理和修订,保留了许多古乐曲。上世纪九十年代。大理民间音乐家李莼在整理了大量洞经音乐史料、曲谱的基础上,用现代乐谱编译了洞经古乐。保存了三元社洞经音乐的精髓。而今,龙泉南诏古乐社作为三元社的嫡传,依旧活跃在龙尾关上下的喜庆节会中。龙尾关洞经古乐历久弥新长盛不衰,称得上是一块音乐的活化石,也是龙尾关古雅遗风的真实体现。

十九世纪末的一个傍晚,夕阳西下,暮色昏暗中的龙尾关被一队队马帮的到来打破了平静,悠扬的马铃铛和马蹄声交错着人们的笑语寒暄,从藏区来的藏商马帮,从滇南思茅、临沧茶区以及大理境内蒙化(巍山)来的马帮在这个时候陆续到达,让龙尾关上下都喧闹沸腾起来。每个人都忙着各人的事情,路边店家的小二热情地招呼邀客、小商贩一拥而上兜售喂马的草料、孩子们奔前跑后地看热闹。而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安全到达的马锅头们则熟门熟路地找地儿歇脚,马儿们也因终于到达目的地而轻松地发出阵阵嘶鸣,人们下货的下货,搬运的搬运,一片繁忙的景象……

大理位于云南滇西腹地,博南古道、茶马古道在这里交汇,龙尾关外,向西通往永昌(保山),向南通往蒙舍(巍山),向东通往白崖(弥渡),入关往北则是进藏必经之路。地处交通要道的龙尾关从城防关隘军事重地逐渐转变成为滇西的咽喉要道和商贸中心,龙关上下一时间马帮汇聚、店铺林立、商贾云集。而龙尾关的别称下关所指在范围上也逐渐扩大,出龙尾关过黑龙桥往南一带形成了新的商业中心,如今的下关关迤至正阳街、西大街、人民街一带商铺鳞次栉比,如永昌祥、德兴隆、天德祥、复春和、同裕丰、鸿发祥、源盛祥、元春茂等各大商号都在此开店。一业繁荣,百业兴旺,在鹤庆、喜洲、腾冲、四川四大商帮的带动下,各行业的老字号也如雨后春笋般兴起,如接待马帮食宿的堆店裕泰店、裕盛店、永和店、福顺马店等:中医药店大德堂、松鹤堂、存恒堂、杏春堂、安怀堂、依仁堂等:日用土杂店绍兴祥、维新祥、春发号,装裱店景馨斋、聚宝轩,还有五福祥染房、群乐服装店、聚丰号鞋铺:金盛和木器店、正隆昌铜作坊等生意红火,更有励生印刷局、中明机制面粉厂、玉龙发电厂、亚洲肥皂厂、大兴肥皂厂等实业。其中不乏享誉滇西,声名远播的商品,如馀香斋的糕点、林发号的烟丝、云祥集的粉笔、腾云号的纸扎等等。这些老字号是居住在龙尾关的人们艰苦创业的硕果,是童叟无欺、诚信经营、文化兴商的体现,它们见证着龙尾关物阜兴盛的历史,传承着为富济世的精神,不管是扶危济困还是捐资助学都慷慨解囊,尤其是在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大商号们更是深明大义,勇挑重担,不仅捐献资产铺桥修路,劳军慰问,还帮助运输军需,谱写出一个又一个传奇的故事,犹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奏出了一曲余韵悠长的岁月之歌。

二十世纪初的中国社会危机四伏。此时的云南也岌岌可危,英、法两国在相继把缅甸和越南变成了他们的殖民地后,将侵略的魔爪伸进了云南,社会矛盾进一步加剧。极端深重的民族危机让“救亡”成了千百万中国人最强烈的要求,龙尾关这座小城里涌现出了一批有识之士。以挽救民族危亡为己任的英雄人物……

马骧,字幼伯,1876年生,龙尾关人。马家为龙尾关望族,马恩溥后人,马骧的祖父马璈学识出众,曾参加杜文秀领导的回民反清起义并担任重要职务。马骧自幼传承家学,受过良好的教育。1901年二十五岁的马骧担任玉龙小学校长。开始接触民主革命思想。1905年,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同盟会在日本成立,1906年,马骧便加入同盟会,成为下关同盟会小组骨干成员,积极宣讲孙中山先生的民主革命道理而被清廷追捕,远走他乡却矢志不渝,在滇西、缅甸、越南等地穿梭奔走,继续宣传革命,开展反清活动。

1908年马骧参加了黄兴领导的河口起义。随后到缅甸仰光参与创办《光华日报》,不时回昆明、下关、保山等地开展反清活动。1911年武昌起义成功,辛亥革命取得胜利,马骧率领军外民众武装力量参加昆明重九起义,有力支援了革命队伍。1912年,马骧赴日本明治大学学习法政。次年回国参加孙中山领导的“二次革命”。1914年在昆明创办《滇声报》宣传革命思想,联络革命党人反对袁世凯称帝。1915年冬参加“护国运动”,任护国军军法处长,曾多次深入敌后增强护国军力量,得到孙中山先生“爱国弃家,实为民党中不可多得之名士”的赞誉,1917年被孙中山委任为“云南民军总司令”。马骧是三民主义的坚定支持者。因支持孙中山“联俄、联共”的主张秘密组织“云南自治讨贼军”而被妄图独裁统治的唐继尧所不容,1922年8月29日被唐继尧杀害,牺牲时年仅46岁。马骧为民主革命洒尽最后一滴热血,与杨振鸿、黄毓英合称为“云南革命三杰”。

革命志士前仆后继,革命火种生生不息,马骧的同里张子贞还在继续反对唐继尧独裁的斗争中坚持着。张子贞,字青圃,1879年出生于龙尾城,少年时期就读于玉龙书院。1905年,十六岁的张子贞沿袭家族传统走上从军之路,东渡扶桑,先后就读于日本振武陆军学堂和陆军士官学校。在日本期间,深受民主革命思潮的影响和孙中山先生革命思想的熏陶,于1906年毅然第一批加入同盟会,并组建了同盟会云南支部,出版刊物《云南》,与日本士官学校的云南同学李根源、唐继尧、黄毓成等军校学子成为云南推翻帝制重九起义的中坚力量。

1911年,张子贞结束学业后回国,出任云南讲武堂步兵教官。云南陆军讲武堂创办于1909年,是一所新式的军事院校,其教官多为留日军校毕业生,受到民主革命思潮的影响,思想积极进步,很多都是同盟会成员。作为教官的张子贞,除了完成教学任务,还积极向学生传播进步思想,在学生中秘密发展同盟会员,使得讲武堂不但培养优秀军事人材,还传播革命思想,为民主革命储备了大量军事人才。

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发,打响了推翻中国封建帝制的第一枪。为了响应武昌首义,云南革命党人也积极行动起来,发动了云南重九起义,成为武昌起义之后最早举行起义宣布“独立”的省份之一。张子贞作为起义的主要策划者、组织者和参与者率讲武堂学生英勇作战,在云南重九起义成功后,出任以蔡锷为都督的“云南军都督府”参谋部谍查部部长。云南光复后,为巩固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助推全国反帝斗争,云南军都督府派出滇军支援邻省反封建帝制革命,张子贞也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援川、援黔的军事革命斗争中,清除清王朝封建统治残余势力,推动了四川、贵州的独立,为中华民国的建立作出了重大贡献,谱写了中国革命史上的光辉篇章。

1912年2月12日,清帝溥仪宣布退位,袁世凯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南北统一,在完成援川、援黔的军事任务后,张子贞以军功晋升为云南陆军第一师师长,授中将衔。然而,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却被袁世凯悄然窃夺,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公然发表接任帝位的申令并在全国封爵128人。将张子贞等19人封为二等男,用封官赐爵来笼络各地军政要员。面对高官厚禄,张子贞毫不动心,1915年12月24日,张子贞、刘祖武以陆军第一师和第二师师长身份向全国发出《反对袁世凯帝制自为电》,通电反袁。25日,蔡锷、唐继尧、李烈钧暨军政全体向全国发出通电,宣布云南独立,反对帝制,武力讨袁。

云南宣布独立后,以陆军第一师为基本队伍编制组建护国第一军,张子贞任都督府参谋厅厅长、护国军总参谋长、云南陆军讲武学校第十期校长。与蔡锷、唐继尧、李烈钧等主要将领并肩作战,一起制定护国军讨袁北伐的计划。随后张子贞出任护国第六军军长,出兵广东,保卫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粉碎了袁世凯复辟帝制的美梦。护国运动胜利后,黎元洪颁布大总统令,授张子贞二等嘉禾章、三等嘉禾章、将军府将军衔。护国运动胜利之后,功勋卓著的张子贞却受到唐继尧的猜忌和排挤,后卷入唐继尧和顾品珍的权利之争,被解除职务不得不离开云南寓居上海。

1924年,张子贞的大理同乡、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同学、护国起义时的战友、著名军事家杨杰从日本陆军大学毕业回国后出任国民军前敌总指挥,力邀张子贞任国民军参谋。随后,惺惺相惜的两人一起脱离国民军赴广州加入国民革命军参加北伐。此后,张子贞作为参谋一直跟随杨杰转战南北,成为其得力助手。然而,目睹军阀混战使中国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张子贞心生去意,随后退出军界,再次寓居上海。

1929年初,受何应钦指派的军统特务破坏了上海地下党组织,逮捕了一批共产党员和亲共分子,其中就包括南京陆军军官团第二连上校连长张公达。张公达,字宏义,张子贞之子。1902年出生于龙尾古城,少年时期就读于玉龙书院。1923年,21岁的张公达被选送至日本振武陆军学堂,1924年考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十八期学习。1926年11月,张公达毕业回国后怀揣报国理想与从军志愿赴广州参加国民革命军,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军部少校参谋、贺龙独立第十五旅少校联络参谋,参加北伐战争。由于作战勇敢,1927年调任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军部少校参谋和学生大队队长。北伐战争中,张公达不仅积极学习军事知识,而且在战争中带领学生大队身先士卒上阵杀敌。1929年以战功升任由蒋介石兼任团长的南京陆军军官团第二连上校连长、军官大队队长,曾圆满完成北上护送孙中山灵柩回南京的任务。

北伐胜利后,张公达积极在部队中传播共产主义进步思想。还在上海秘密参加了由夏衍领导的共产党地下组织。并在军队中发展成员。由于地下党组织被破坏,军统特务根据搜出的地下党成员名单逮捕了张公达并交中华民国陆海空军总司令部军法处审讯,后关押至上海龙华监狱。

张子贞得知张公达被关押的消息后,与杨杰(时任陆海空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张治中(时任南京陆军军官学校教育长)、陈仪(时任浙江省及台湾省主席)、冯铁裴(时任陆军军官团中将副团长)积极展开营救活动,在多方努力之下,张公达与其他地下党员获得保释。1930年风波平息之后。张公达再度赴日本千叶陆军士官学校学习战术及射击。而革命之志未尽,忧郁半生的张子贞却于1931年病逝于上海。

1933年随着中日关系的紧张,张公达毅然离日归国,到重庆陆军大学学习。韬光养晦的他相信,自己的所学有一天必将报效祖国!

南口,居庸关南侧的长城要隘,位于北平城西北45公里处燕山余脉与太行山的交会处,是北平通向大西北的门户。这一带地形复杂,崇山峻岭,关隘重叠,是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天险之地,可谓“绥察之前门,平津之后门,华北之咽喉,冀西之心腹。”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张公达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抗日战争的洪流中。1937年8月,张公达任汤恩伯为军长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三军少将参谋长,参加南口战役。守住南口,即可阻止日寇占领察哈尔省(民国时期设的一个省,省会为今张家口市,建国后一部分划归内蒙古,一部分划给河北)进而分兵晋、绥的图谋。

面对日寇的志在必得的嚣张气焰,有着袍泽之谊的汤恩伯与张公达率领中国守军,同仇敌忾,以血肉之躯顽强迎击日寇猛烈进攻,在各个阵地展开殊死争夺。中国守军在日寇飞机、坦克、大炮轮番攻击下苦苦坚持二十多天而最终南撤,为十三军赢得了“铁血之旅”的美誉。当年的《大公报》名牌记者,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人民日报》社社长的范长江先生,在1937年所写《南口喋血记》中所说:“汤恩伯,这个铁汉子,他不要命了。这确是厉害。十三军从军长到勤务兵,他们全不要命了!大家都把一条命决心拼在了民族解放战争的火线上。”南口战役严重地挫伤了日本侵略军的嚣张气焰,打乱了日军的作战计划,延缓了侵华的进程,更使得日本侵略军“三个月灭华”的狂言破产。我党1937年8月31日《解放》将南口战役评论为:“这一页光荣的战史,将永远与长城各口抗战、淞沪两次战役鼎足而三。长久活在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心中。”

1938年3月,作为第八十五军少将参谋长、第十三军参谋长的张公达再次与“抗日铁汉”汤恩伯并肩作战,血战台儿庄。战役期间,张公达亲临前线参战,奋勇杀敌,他的一段日记记录了当时台儿庄大战的激烈战况:“我军奉命经陇海路,车运徐州以东地区。当我军车运到临城车站,准备下车开进时,突然遭到由藤县南下日军的袭击,部队边还击、边集结,与日军展开了顽强的血战。经过反复冲杀,部队击退了日军的进攻,安全地转移到了沂蒙山区集结。从此,我军日以继夜地以运动战协同平汉路以东的友军,与日本侵略军展开了殊死的战斗。虽然日军利用其飞机、大炮、坦克的优势,疯狂地向我军阵地猛扑,终未能突破我防线。后我军因战略需要,由峰县、枣庄、临沂一带转移到邳县附近,占领胡山、锅山、禹王山之线,与左翼军孙连仲集团军紧密配合,扼制了日军的猛烈进攻,战斗打得非常激烈,多次给日军以重创,守住了运河以北的阵地。我军则利用禹王山等制高点,发现敌军进攻,即集中炮火,给敌以歼灭性的轰击。我敌双方经过无数次的拉锯战、包围与反包围,我全线守军,终于击退了敌军的多次进攻,迫使其不得不向北撤退。当我军向北追击时,沿途发现敌尸遍地。后日本侵略军虽然又反复向我阵地发动了多次猛攻,终因我全线守军英勇奋战,使敌军伤亡惨重,不得不将其主力转向徐州以西,我全线守军以台儿庄大捷取得了以前所未有的胜利!”

台儿庄战役是全国军民抗战所取得的第一次大胜利,也是日军发动侵华战争以来的首次大败,打破了“大日本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改变了国际上对中日战争前途的看法,坚定了中国军民众志成城、精诚团结、拼死抵抗、艰苦奋战的决心和信心。

在战役期间,张公达还担任了参战中央军和滇军的联络和协调工作,并多次亲自在蒋介石和卢汉的会谈和通话之间担任翻译。1938年,张公达升任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八十九师少将师长。

在台儿庄战役中,张公达所属的第二十军团在汤恩伯的指挥下成功地运用了游击战和运动战等战术,表现突出。台儿庄大战结束后,张公达受命负责所属部队游击与运动的作战与培训,并在1939年2月南岳衡山开办的游击干部训练班担任教务处长。以蒋介石兼任班主任,汤恩伯任教育长,叶剑英任副教育长的南岳游击干部训练班是国共两党的一次深入合作,明确了游击战争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为战场培养了一批抗日游击干部,增强了中国军队长期抗战的信心。

随后,张公达继续跟随汤恩伯在河南组织和开展日占区的敌后武装游击战,发动了大小战役并屡立战功,歼灭了大量侵华日军,打击了日本侵略军的嚣张气焰,也因此升任国民革命军第五战区泛东挺进军中将总指挥,获得抗战胜利勋章。

抗日战争结束后,张公达由朱德邀请和介绍,并经毛泽东的亲自接见。进入延安的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系统地学习了共产主义思想和游击战争的理论,毕业后,张公达加入了八路军,任八路军司令部高级参议。

1945年底,张公达受朱德指派赴东北工作,作为国民政府的代表,接受了当地日军的投降。随后张公达调任汤恩伯担任司令官的第一绥靖区,参加了宁沪地区日军投降仪式。1946年至1949年期间,张公达先后出任首都卫戍司令部、陆军司令部、第1兵团司令部和京沪杭警备司令部任中将参谋长。

随着解放战争在全国的全面胜利,1949年5月中共上海市委派张公达赴云南做争取卢汉起义的工作。1949年6月张公达回到昆明,任云南省绥靖公署副参谋长,顺利协助卢汉完成了起义工作,为云南省的和平解放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陈赓将张公达调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大学云南分校五区军事干部集训队队长和军事教员、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军事政治大学云南分校高级研究班教官、云南军区司令部参谋。

1950年7月,张公达作为中国军事顾问团的成员。协助时任西南军区副司令员、云南军区司令员的陈赓至越南,帮助越南军民进行抗法战争,取得了“边界战役”的胜利,获得了越南人民政府颁发的“越中抗法胜利友谊纪念章”。

1955年张公达从中国人民解放军退役,任昆明市民政局局长、云南省人民政府参事,继续为新中国的建设事业贡献力量,直至1996年因病去世。

龙尾关中丞街84号张家走出的两位将军,在中国近代革命斗争中留下美名,也留下了龙尾关“一门两中将”的美谈,而同样值得人们引以为傲的,还有另一位马氏后人,他就是抗日爱国将领,著名书法家马崇六。

马崇六,字晋三,1902年生于龙尾关,1920年毕业于昆明第一中学并以优异成绩考入云南陆军讲武堂第五期,后参加留日学生预备班,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工兵科深造,1924年以优异成绩毕业。回国后跟随孙中山,被委任为北伐大本营参谋,1925年3月任国民革命军军训处工兵科长,参加北阀。历任国民革命军第6军工兵指挥官、团长、参谋长,第51师工兵指挥官,第74军工兵指挥官等职。1926年任第六军工兵指挥官兼黄埔军校教官。1927年,编纂了我国第一部陆军《步兵操典》、《筑城教范》(工兵科目)、《阵中勤务》等现代陆军制式教材。1934年,担任全国工兵整顿处长兼工兵独立第一团少将团长。1936年2月5日被授予陆军少将衔,1937年晋升为全国最高的中将工兵总指挥(即工兵总司令)。作为抗日爱国将领,马崇六最重要的事迹要从一座桥说起。

惠通桥,位于高黎贡山西侧,碧罗雪山东侧的怒江大峡谷中,始建于明朝末年,是连接保山施甸县与龙陵县的唯一通道。初为铁链索桥,1935年新加坡华侨梁金山先生慷慨捐资,将旧桥改建为新式柔型钢索大吊桥,使得天堑变为通途。

随着侵华战争的全面爆发,日军封锁了中国沿海港口以及东部陆路交通干线,最后的生命线,国际援华抗日的唯一通道——滇缅公路,以奇迹般的速度全线贯通,惠通桥也因此成为滇缅公路上的咽喉要地。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很快南下占领南洋群岛,进而进攻缅甸并于1942年4月29日截断了滇缅公路,沿滇缅公路迅速推进,于5月2日占领边防重镇畹町,进而相继攻陷芒市、龙陵,大有攻占保山直取昆明之势,战火逼近,源源不断的难民和华侨经过惠通桥逃往内地,此刻的惠通桥就是生死界限,为了守住怒江天堑,阻遏日寇疯狂紧逼的步伐,时任战时交通总指挥的马崇六,只有做出炸桥的决定并做好相关准备。

5月5日清晨,惠通桥西岸公路上聚集着大量的难民等待过桥,大桥负重有限,公私车辆和难民争相过桥,秩序混乱,哭喊声不绝于耳。守桥宪兵在维持秩序的过程中不得不鸣枪警告,混入难民中的日军先头部队忽闻枪响以为暴露,便开枪向东岸扫射,发起进攻,眼看日军前锋已经冲到西岸桥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崇六当机立断下令炸桥。随着一声巨响,惠通桥东岸桥塔及主索被炸毁,120米长的惠通桥被拦腰斩断坠入江中,蜂拥而至的日军坦克、汽车和摩托化步兵被阻截于怒江以西不能前进。

疯狂的日军不甘心眼前的失败,在桥西炮火的支援下组织了500人乘橡皮艇强渡怒江,马崇六沉着应对,指挥守桥士兵100多人奋起还击。在这万分危急之时,中国援军及时赶到并投入战斗,在美国盟军飞虎队空中打击的配合下,经过四昼夜激战,终于将过江敌人全部歼灭,惠通桥阻击战的胜利,终于阻遏了日军前线的步伐,粉碎了日寇抢渡怒江、沿滇缅公路突进昆明,直指重庆灭亡中华的图谋,开启了两年之久隔江对峙的局面,稳定了滇西和整个大西南的战局。事后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激动地对马崇六说:“我代表云南人民感谢你!”

在全国人民的顽强抵抗下,抗日形势逐渐好转,两年后的1944年,滇西大反攻开始,中国军队于各渡口强渡怒江,马崇六亲临怒江前线筹备、策划、指挥渡江战役,在他的指挥下,强渡怒江的准备和实施工作都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为全面反攻的胜利奠定了基础。国民党为了表彰马崇六在滇西抗战中的杰出贡献,向其颁发了“青天白日勋章”一枚。同时他还荣获“美国自由勋章”,是中国6名获得“自由勋章”的将领之一。

解放后,马崇六寓居香港,闭门研习书法,1957年定居日本,在东京华人区创立了“静安学舍”,悉心招徒传授书艺。得益于青少年时期的书法底蕴和人生历练以及对书法锲而不舍的追求。马崇六终“以造诣精深的书法艺术,为人谦和博雅的儒者风范闻名全日本”。1971年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时在毛泽东、周恩来面前盛赞马崇六,之后马崇六多次受邀回国,先后受到邓小平、朱德等中央领导的亲切接见,以手中之笔为中日关系破冰做出了积极的贡献。至今龙尾关菜园巷36号大杂院内还留有一座马崇六修建于1937年的两层亭阁式建筑八角亭,以供后人怀念。

奋战在抗日前线的除了这些名垂青史的大人物,整个大理地区还有不知多少仁人志士也在为挽救民族危亡默默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多少人家的好儿郎应征入伍或随滇军转战内地,或参加远征军入缅作战,多少人家出工出力参与滇缅公路的修建,更有多少人家节衣缩食吃糠咽菜也要保证军粮供应前线……而龙尾关还见证了另外一种方式的抗日精神,传为佳话流传至今……

马丽生,世居龙尾关。1942年,马家迎来中国书画界一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他就是国画大师徐悲鸿。其时,日军侵略军在东南亚各国肆虐,南洋华侨同胞纷纷归国参加抗日。1938年后就活跃印度、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为抗日将士义展筹资的徐悲鸿从缅甸经滇缅公路回国,途经大理,受到楚大师管区司令赵诚伯的盛情款待,马丽生受命负责接待。徐悲鸿喜爱龙尾关马家小院的清幽雅致,便下榻于此,在马丽生陪同下,遍访大理名胜,四处采风,挥毫泼墨潜心作画。大理的山水风物给予徐悲鸿无比的创作灵感,怀着抗日救亡的爱国激情,徐悲鸿将在大理创作的作品举行义卖,并将全部收入2万余元通过富滇银行汇往总部设在昆明的云南省各界抗敌后援会。年轻的马丽生见证了徐悲鸿的义举,为大师的德艺深深感染,加之幼承家学,临池不辍,终成德艺双馨的云南书画名家1

1946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各种势力激流暗涌。龙尾关中丞街144号的这座小院里。也不时上演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和弟弟一起租住在这里,不时有行色匆匆的旅人造访。在前院茶楼人来人往的掩护下,并未令人生疑。中共地下党云南省委滇西联络站就这样在地下党朱家宝的精心掩护下将省委对滇西开展地下斗争的指示不断地传达开来,为我党彻底清除国民党反动统治,夺取最后的胜利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中丞街65号杨炳勋家的老宅1948年在“下关海燕学会”的基础上发展成为中共地下党活动的场所。1949年初,章怀德、杨炳勋等四人的民青小组在此成立,中共地下党下关特区委员会成立后,杨炳勋任书记,这里成为特区委的联系中心,后来也是滇桂黔边纵七支队的联系点,是我党领导开展下关解放工作的重要场所。此外,设在文庙的苍洱中学和玉龙小学也是地下党宣传、联络的重要根据地,发展了很多进步青年。为我党夺取最后的胜利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除了在家乡积极开展革命工作的有志青年,龙尾关子弟刘达,选择了离开家乡,奔赴延安投奔革命的道路。刘达,1915年生,龙尾关刘家营人,1935年就读于云南测量学校。怀着对共产党和共产主义事业的钦慕和向往,1939年10月从昆明出发,经贵阳、重庆、西安于1940年4月到达革命圣地延安,在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毕业后,先后在八路军留守兵团测绘训练班、八路军司令总部一局测绘科工作,负责绘制军事情况图为战斗提供依据,还参加过轰轰烈烈的延安大生产运动。抗日战争胜利后赴北平在叶剑英领导下的军调部工作,解放战争爆发后在西柏坡中央军委作战室任参谋,负责绘制作战图,新中国成立后,先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测绘学院教育长、副院长、院长等职,以精深的专业知识为党和人民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时间迈向新的世纪。岁月在这座古老的城关静静地流淌、沉淀,也悄悄地侵蚀着这里的一切,在人们脸上刻下皱纹,也在一砖一瓦上留下沧桑的印痕。一群自幼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看到曾经辉煌的家园就此衰败,无尽的乡愁涌上心头。为了保护龙尾古城的古老建筑、传承历史文化血脉、守望共同的精神家园,2005年9月21日,由十多位自幼生长在龙尾古城的离退休老干部发起的大理市龙尾古城保护协会正式成立。十多年来,他们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来,上下走访,奔走呼吁,撰写文章、资料,宣传龙尾古街的保护工作,他们的坚持和执着唤起了越来越多的感动和支持。2007年,《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大理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明确将龙尾关历史文化街区列入名城保护范围,并编制完成了《大理龙尾关历史文化街区保护建设规划》;2012年,下关文庙恢复重建;2015年底,继《大理龙尾关历史文化诗碑》、《大理龙尾关历史文化小院》、《大理龙尾关历史文化遗存》、《龙尾关人文古迹》和《龙尾关老字号》之后,第六部龙尾关历史文化丛书《龙尾关记忆》印刷面世,系列丛书全面深入地对龙尾古城文物古迹、历史故事、名人传略、风物遗存等进行了详尽的介绍,将这份宝贵而厚重的历史文化遗产记录下来,为后人传承历史和保留真实记忆留下了可贵的精神财富。十年来,龙尾古城保护协会为了古城的保护殚精竭虑,在政府主导的科学的规划下,按照“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传承发展”的方针,修缮恢复了一批历史文化价值的建筑,同时对道路、给水、排水、电力、电信等市政基础设施进行改造和完善,加强绿化和环境卫生,历史文化遗存得到了合理的保护和利用,历经千年风霜的龙尾古城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

如今,龙尾古城作为保存下关城市记忆最完整最丰富的街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眼球。走在纵横交错的老街上,仿佛步入了时光隧道,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历史画卷。有越来越多的人们来到这里感受和怀念那份古老岁月留下的印记,漫步龙尾古城,让心头的一份乡愁在这里氤氲飘散,回味着独属于每个人记忆中老下关的那份意韵悠长!